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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应声,念真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对方腕子上,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后半夜,他睡得安稳。
情`事的疲惫,和心里莫名的踏实感,让他舒舒服服一夜安眠,而后,就那么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饿醒的。
又或许应该说,是被馋醒的。
饭菜的香味缭绕在屋子里,念真睁开眼,看见桌上摆着清蒸鱼,烧茄子,冬瓜汤,和一碗白饭。
发现这是午饭的规制,又抬头看见窗棂上泼洒的明媚阳光,念真才意识到自己果然睡了太久了。难以遏制的轻微罪恶感翻涌起来,他边整理衣裳边翻身下床。
屋里屋外似乎都格外安静,除了桌上摆放整齐还扣着白纱罩的饭菜,床边的铜盆里,洗脸水也预备好了。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一语不发洗脸漱口,整理了床铺,念真默默坐在桌边吃饭。
这是个极端平静的午饭时间,这平静直到饭后,他自己走出屋子去,才被打破。
院子外头站着个匪兵,看见他出来,赶紧施礼。
“二哥,当家的让我跟这儿等您。饭您吃了吧?我把碗筷……”
“已经洗过了,屋里有半壶热水,正好烫烫碗。”冲着对方笑了笑,念真问,“冯临川呢?”
“大厅,老大说了,您醒了就告诉您,上那儿找他。”
“嗯。多谢。”点了个头,念真直奔大厅走去了。
厅里有五个人。
冯临川,冯溪蝶,穆绍瑜,念恒,以及欧阳晗。
“来。”看他进来,冯临川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在旁边。冯溪蝶挺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念恒高高兴兴直接凑到念真旁边腻着,老老实实施礼的,就只有穆绍瑜和欧阳晗。
“欧阳先生,你这是……要走了?”念真问。
“啊,对,差不多该回去了。”
“刚才老四发了个电报过来,说事儿都平息了,让他放心回去。”冯临川边说,边提起茶壶,给念真倒了杯清茶。
“那,欧阳先生,一路小心。”接过茶杯,却没有马上喝,念真叮嘱对方,“回去后,劳烦替我好好谢谢江先生。”
“老四。”
“老四。”
异口同声的纠正,来自那对兄妹。
念真被弄得有点无奈了,只好闷头喝茶。
当天下午,送走了欧阳晗之后,念真把穆绍瑜叫到了他每天都要干活的菜园。
起初,兄弟二人的谈话,仅限于黄瓜茄子,但后来,便渐渐切入了正题。
“绍瑜,早晚,你和二小姐有名无实的事,会让绍勋知道,若是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你从中多安抚,别让绍勋一气之下……”
“我知道,大哥,你放心。”轻轻笑笑,穆绍瑜拍了拍兄长的手背,“二哥虽说脾气坏了点儿,可弟兄情分他是最在乎的,我说话,只要对,他还是会听。”
“嗯,弟兄情分……”提到这个,念真苦笑了一下,低头掸了掸裤脚,他叹息,“我就是凭兄弟情分这一条,从他那儿跑回来的,我知道他不会全然不顾我的念头非逼我留下。说起来,我愧对他的事,又多了一件啊……”
“大哥,别这么说。没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再度安抚着兄长的情绪,穆绍瑜也跟着叹了一声,而后突然笑了起来,“要说,还是二小姐神算。”
“什么?”
“她料定你不可能在东山头呆够一天。”
“……”
“真的,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说冯老大绝对忍不到天黑,就要杀过去抢人了,结果,还真是……”
被说得满脸通红的念真没来得及辩驳什么,因为就在他侧脸看向自己三弟时,身后一个靠近过来的影子就让他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是冯临川。
“能忍到天黑,我就羽化登仙了。”玩笑一般说着,口气里却总让人觉得其实格外当真,那男人正了正腰带,冲着念真伸过手,“来,走走,给你个东西看。”
冯临川一开口,穆绍瑜自然配合,识趣的说了句“大哥我先走了,二小姐叫我陪她进城听戏呢。”,那年轻人站起身,冲着两人简单施礼之后,转身离开。
念真则跟着冯临川,一路走到可以瞭望整个山下大路的那处山崖。
沉默片刻,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念真手上。
只看了一眼,念真就脸红到快要喷火。
那是一串念珠。是他的念珠,那曾一直被他戴在手腕上,视若珍宝,却被对方夺去的念珠。
不,哪有那么简单啊,这念珠还……还……
“物归原主。”冯临川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边简简单单说着。
念真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回应了一句:“我以为早就扔了。”
“对你来说,这是罪证吧?怎么能扔。”
“别拿我开心。”
“岂敢。”发觉到对方并不是真的在愠怒,或者说也许多少是有几分愠怒,可并不足以强烈到让他们之间再度产生什么障碍,冯临川放下心来。
他觉得,成了。
面对他们之间关系最恶劣的时候的证物,都能相对平静接受,这样的念真,或者说,这样的穆绍雄,已经不可能再从他身边逃走了。
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则让他有几分惊讶。
沉默了片刻,微微咬着下唇,念真走到山崖最外沿,而后两手捏着念珠,用力一扯,原本就不结实的红丝绳瞬间崩断,滚圆的木珠随之四散开来,有的弹落在地,滚进草丛深处,更多的,则直接落下了山崖。
冯临川在后头看着,心里只觉得百味杂陈。
几步上前,他从背后抱住念真,凑到对方耳边。
“这就算是跟你的佛祖一刀两断了?”
“……不是。”想了想,念真摇头,“是跟过去所有一刀两断。”
“那可是我对你不好过的证据,这一毁,我可就不认账了。咱俩这段‘孽缘’,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收紧手臂,冯临川带着浅笑那么说。
而念真给他的回应,是一个显得有点超然的表情,和一句意思再明确不过的话。
“无缘不孽,我认了。”
“认了?”
“认了。”
“认了就好。”故作泰然的说着,心里却已经笑到不行的冯临川低下头,牢牢堵住了对方刚刚说了了不得的言语的柔软嘴唇。
耳畔,中秋的风翩然掠过,撩拨着林梢和落叶,也撩拨着两人的衣襟和心怀。
生逢乱世,所幸偶遇了一份可得长久的依傍,纵是孽缘,又当如何。
那是那一刻,直到之后的若干年,他们彼此心里最真实,也最笃定的,再也不曾变更过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