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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他还没回来,事情就危险大了……
桓恩咬一咬牙,解开绳子,爬上马背,朝茶棚的方向奔去。远远地便见路上有个人影,趴在地上,一身灰衣。桓恩赶紧跳下马,把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沈七!只见他紧闭双眼,前襟一片血色,显然是受伤不轻。桓恩大惊,伸手探了探,还好还有鼻息,可他力气不够,没法把人抱上马。正在这时,马竟然像明白难处似的,前腿一缩,跪了下来。桓恩连忙七手八脚把沈七拖上马背,然後自己坐了上去,轻轻一拍,马便站了起来,朝山脚飞奔而去。
一直走到山里,找到一个山洞,桓恩才放心下马,把沈七拖到泉边,解开他衣服。他下腹乱起八糟缠著一圈布,桓恩小心翼翼解开了,发现原来是一道剑伤,伤口从肋下一直到下腹,被布条堵著没流血了,看起来却仍是黑红黑红,十分狰狞可怕。
桓恩撕下自己的干净衣服,沾了点山泉,替他擦洗干净了伤口和上身,才发现沈七胸口有很多痕迹,虽然有些淡了,但这些痕迹曾经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因此他不会认错──那是吻痕。
一路相处过来,沈七是个十分沈默寡言的人,性子也十分冷淡,他要躺在一个人身下,除非对方权势地位比他高,桓恩想不出还有什麽别的理由。──慕容恒?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桓恩摇摇头,将他衣物细细摸了一遍,摸到一些瓶子,其中一个白瓷的,底部刻著“大燕敕造”,像是宫中的东西。取出一粒药丸闻了闻,清香沁脾,应是疗伤一类的。桓恩赶紧塞了一粒到沈七口中。又将他拖回山洞,折了些树枝在洞口生了堆火,勉强能对付夜间的野兽。
沈七昏迷不醒,敌人不明,二人的境遇落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只希望今晚过去,沈七能快些醒来,否则明天被追上,後果实在难以想象……
桓恩坐在篝火旁,即使再困也不敢睡著。伸手摸了摸沈七,在火旁体温还不算太低。冬末夜晚的山上,还有什麽情形比现在更糟糕呢。
一世倾情 74
山洞里劈劈啪啪的烧火声到半夜慢慢熄了,只余一些焦炭在地,勉强发著余热。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想必是下雨了。
桓恩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忽听得背後人说:“我昏迷了多久?”原来沈七醒了。
“几个时辰吧。”桓恩折返回他身边坐下,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烫。“我给你吃了那个白瓷瓶子里的药丸,你觉得好些了麽?”
“……还好。谢谢。”
沈七淡淡应了一句,不再说话。嘴唇乌青,面色苍白,桓恩十分怀疑他的身体状况,但天一亮两人就必须立刻动身离开,否则仇家要是能调动足够人手搜山,那他俩一个不会武功一个重伤在身,天气还如此恶劣,毫无疑问死定了。
如果不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桓恩真的觉得这样住山洞也不错。
他没想到的是,容成竟然真的会花这麽大功夫堵截他。容成对他到底抱著怎样的感情他已经闹不明白了。是爱吗?是爱,会罔顾他意思骗他留下,会强暴他?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占有欲。
罢了罢了,翻过这座山,就能回到月族。至於他在宣朝的一切一切,哪怕是曾经一点点的动心,都灰飞烟灭吧。
他将永远不再见到此人,永远不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只是……也不知道穆少衣怎样了……
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沈七扶著墙站起来道:“走吧。不能再拖了。”
山洞旁站了一夜的马儿见主人一摇一晃地走来,立刻会心地跪下前腿,沈七伸手示意桓恩先上马。
“还是你坐前面吧。”桓恩实在担心走到一半沈七就落下马去。
“殿下先上马。若是後面有追兵,我还能挡一阵。”
桓恩见他疲倦垂著眼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乖乖上马。
身後一个温热的躯体跟著覆上,穿过他腰际握住缰绳,桓恩一瞬间有些恍惚。曾经这样搂著他骑马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风声从面前呼啸而过,山道路况奇差,马儿走得也不快。四周都是凋零的景色,枝头光秃,枯叶遍地,好似入了无人之境。
走了十余里,桓恩冷得直哆嗦,只听身後人的呼吸越来越轻,他垂眼一看,拉住缰绳的苍白手指也松了。桓恩心道不好,刚要回头,便觉後背一凉,接著是一声沈闷的重物坠地声。
“沈七!”
桓恩赶忙勒紧缰绳跳下马,翻过他身体一看,只见昨日包扎好的伤口透出隐隐血迹,眼睑下面青黑一片,想是已经到了极限。
在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还有追兵的时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怎麽办?桓恩心忧如焚,从他衣袍里翻出那瓷瓶,摸出一颗药丸刚要送进他嘴里,便听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 * *
容成批了一下午折子,终於忍不住一把将笔掷在地上。
头疼。
刘琦连忙把笔拾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轻声道:“陛下……可是批折子批得烦了?去御花园走走?”
容成摆摆手,合上眼支著脑袋不再说话。
这是桓恩离开他的第五天。
密探流水介地派出去,就连只上战场打仗的大将军也带著精骑暗地里出城去寻,各个城镇严密搜查过往行人,边关戒严……仍然没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那一晚上桓恩不知被谁带著出了城门,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也寻不到。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著。
容成从来没有这麽头疼过,从来没有。
初时的暴怒过去,剩下的是一阵阵挖心的难受。
躺在床上便想著桓恩曾经躺在他身边,一伸手就能搂住桓恩细细的腰。平日里他常常是亲著桓恩头发睡著的,一阵阵的发香像有催眠安抚疗效一样。现在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忽然觉得空荡荡起来。
案几上还放著他走之前看过的书,旁边的檀木架上搁置著他找来讨他欢心的焦尾琴。
现在人不在了,他看著这些东西简直恨不得一把火烧掉。
桌上摊著的那一页,他神经质地翻了不下几十遍。早上起来上早朝之前翻一遍,晚上批折子回来又翻一遍,那一页的内容几乎快 背下来。他不能控制地反复想著桓恩看这一页的时候在想什麽,会不会这一页对桓恩有什麽特殊的意义。
养心殿只有他一个人在批折子,刘琦干巴巴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怕踩到他尾巴似的。以往从没觉得养心殿这麽安静压抑,如同一个地窖。
上朝提不起兴趣,几个老臣似是知道他在派人寻桓恩,下朝後来养心殿劝谏,全被他赶了回去。太後倒是一直只字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