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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赵晗忽然皱眉,既然这里不会有佃户涉足,那归云梦又是怎么被捕兽夹弄伤的?
他的住处更是偏僻隐蔽,辽匪素来猖狂,根本不惧怕中原守将,这样的深山,就是中原匪徒也不会来抢,更何况是浪荡惯了的辽匪?这样想来,归云梦的说辞处处都是漏洞,若他当真是在说谎...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赵晗忽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脚,仔细看了,却是一副红颜枯骨!
赵晗不禁退了退身子,上下打量了这僵尸一番,却不知他为何会死在这里...这死人身上的衣服描着罕见的花纹,倒有些南楚的味道,难道他不是中原人?
他险些忘了自己是来找归云梦的,现在人不在这里,他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死人是谁,为何会留在这里,于是作罢,赵晗摸索着上次找到的路重回地面。
鬼使神差地,他又去了那间他们相识的小屋,却意外地发现,这里不再是荒芜的破旧老屋,反而变得干净整洁精巧玲珑,许是山中风寒天凉,门口的桃树还挂着艳红的花朵。
正愣神之际,忽然有人端着水盆推开木门,抬头见外边站了个陌生人,他惊呼一声连忙背过身子,重重关上了门。
赵晗讶异之余连忙上前敲门,却无论如何推不开被他压得死死的门。那人穿着一身鹅黄的长衫,及肩的乌丝懒懒地趴在肩头没有扎起,连惊叫都透着甜美。
“归云梦!你为何要躲着我?”赵晗在门外气急败坏,里面的人却依旧不肯回答他只言片语,半晌之后才怯怯地发出软糯的声音。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归云梦...”
“既不是,你又为何这么怕看见我?你可别告诉我,堂堂一个男儿,会怕陌生人!”
不知是否吓坏了门内人,赵晗许久不闻动静,正欲再开口,却在这时被他打断。
“我长得丑,怕吓着你。”
“这算什么理由?你要不是不想看见我,总该找个好说法。”
门栓微动,赵晗立即破门而入,吓得门内人赶紧收手要关门,但却始终快不过他的手脚,一眨眼的功夫,手腕已经到了赵晗的手里,被紧紧锁住。
赵晗抬起他的下巴,继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门内人目光闪躲,又急又怕地推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子。
“我早说过会吓着你,你偏不听!”
此人当真不是归云梦,赵晗只道自己是急糊涂了,居然擅自闯进来,强盗也似。这人几乎半张脸都是烧伤的可怖疤痕,桃红一片,说不出的可怖。剩下半张完好的脸颊却是十分清秀动人,若不是脸上的疤痕,他必定是个俊俏少年。
“是我太无礼,冒犯了小哥,对不住了。”
“我很丑么?”
忽然的一问,叫赵晗怔住,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却突然回身直直地看向赵晗,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凑近他的身前,踮起双脚似乎想与赵晗平视。
“你答不上来...”
“心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小哥倘若不在意,又何必去听别人说什么?”
“我最讨厌听这些大道理。”他擦过赵晗的肩膀,站在他的身后咬牙一字一句道,“世人都爱如花美貌,像我这样的可怜人,不知还能容身何处...郑城主,也不例外!”
“在下还有人要找,不便久留,后会有期。”赵晗不想再做无谓纠缠,更无心去听他的愤懑,因而只好找个理由跨出了门槛,扬长而去。只留他一人站在屋里,哀伤地看着赵晗那变得越来越小的背影。
他纤白的手指缓缓抚着脸上狰狞的伤疤,凄苦一笑,定格在远处奔马背上赵晗身影的眼神渐渐模糊,变得哀怮。
“若不是为了你,我何曾至于一辈子不敢脱下那副冷冰冰的面具?可惜...你只要哄我开心一次,就不会沦落到失守白云城的地步了...”尾音中带着一丝不屑的笑,眠无意的笑声自胸腔起,渐渐放大,变得猖狂,不见了起初的甜美,只留肃杀。
眠无意取下挂在镜台边被赵晗忽略了的鬼面,对着铜镜缓缓戴上,他没有穿那身咄咄逼人血红的袍衫,这鹅黄的绸缎反射着轻柔的微光,似有柔情万种,似有美玉无瑕。
“阿姐,你看到了么?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哪怕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烧伤了半张脸,他也没能认出来。”纤指狠狠扯下鬼面,眠无意剩下的半边清秀脸颊忽然狰狞,“我恨!我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帮他隐瞒,让自己失去了这副容颜...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阿姐死了,你们却能安然活着!”
语毕,眠无意出掌用内力震碎身前的铜镜,发出此生最凄厉的诘问。阿姐为了那个叫赵晗的男人,不惜改了自己的名字,更不惜背负上叛国的骂名,可是赵晗的心何曾为阿姐停留过?
☆、第十二章 众里寻他
归来一身尘土,赵晗遇见了个奇怪的陌生人,又碰见了一具奇怪的尸体,却独独没有碰见他想要找的那只小兔子。不知他身在何处,不知他是否安好,更不知他何时归来。
玢儿煎下了他爱喝的梅子茶,只喝这一季,过了这个月,就没有了,新鲜的季子梅却还未成熟。赵晗淡淡品了口玢儿烹的梅子茶,滋味却没有魏柔柔煮的好。
没有归云梦相伴的日子似乎总少了些什么,赵晗横竖想不明白,索性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就推开了门,去了归云梦一直住着的花园,季子梅隐匿在阔叶之间,散发着幽淡的清香。
月影斑驳,夜里还有些余寒,竹叶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凝结起露水,赵晗伸手一拨,却惊觉那露水十分粘腻,他皱眉一抹,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心中暗道不妙,赵晗顺着地上乌黑的点点血迹找了过去,那条路是通往池塘的必经之路,但爱从这里过到东厢的,却只有归云梦一个。赵晗心中正似擂鼓,他不想自己一语成谶,这血...最好不要是他身上流下来的。
赵晗的脚步在池塘边停下,他怔怔看着不远处亭子里的一团黑衣,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隐约可见汩汩黑水流淌于地,那并非黑水,而是污浊的鲜血。赵晗不认得这身打扮,也不认得这副身子,但那一头温顺柔滑的长发他却深深记得,归云梦爱扎马尾,胜过爱红色的桃花。
赵晗双手浸入被血染红的塘水,捞起他没有温度的身子,那些乌黑的发丝缠住墨绿的水藻,宛若褪色的红莲。红鲤甩开水珠,月色下归云梦的脸如玉染血,紧闭着的双眼似乎永远不会再苏醒。
他匆匆忙忙,将归云梦抱去自己的卧房,却不料途经花园时会碰上魏柔柔,花匠总说好花晚开,那些绽放的曼陀铃散着淡淡的香气,两人只是眼神随意一幢便又分开。
魏柔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赵晗怀中所拥之人,就是归云梦。她忽觉手脚有些凉,于是抱住双臂,拢了拢她最爱的水色披帛,她怀疑归云梦此刻是温暖的,因为他就躺在那个她最想得到的男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