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野兽睡姿的地方坐了下来。

    野兽一动也不动，简直像个精巧的标本。

    鸦雀无声的客厅里，只有时钟刻划时间的声音在「滴答、滴答」地规律响着。

    「……」

    将背部靠上墙壁，监视着纹风不动的野兽时，也由于这两天几乎都没睡的关系，眼皮渐渐地越来越沉重。

    侑希有好几次都将快要弱闭上的双眼又硬是打开，不行、不可以——虽然在心里不断挣扎，但不知不觉中——他似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五章

    他因为冲澡的水声而微微醒了过来。

    「……唔……嗯。」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昏昏沉沉地厅了那个水声一会儿。嗯?他皱起眉头。

    （冲澡……是谁在洗澡？）

    是独居的自己以外的哪个人……用还未开始运作的迟钝思绪仔细思索后，一颗水珠滴到了脸上。接着，两滴、三滴。他皱了一下眉头，微微睁开眼睛。

    「……」

    整个视野中满满的全是某个人的特写画面。随着眼睛慢慢对焦，一强带着凶狠感的俊美脸庞便开始清晰起来。

    显眼的端正眉毛、散发出强烈光芒的漆黑眼瞳、线条锐利的高挺鼻梁、丰厚的唇——弯下腰探头看向这里的俊美脸庞，发出了沙哑的低沉声音：

    「你醒了？」

    藉由这声询问，侑希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靠在墙上陷入熟睡，他慌慌张张地将滑落的眼镜推回正确的位置。

    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重新用视线将眼前这个男人匀称修长的身体从头到尾来回扫视一遍。

    褐色的肌肤。全身赤裸，仅在腰间围上浴巾。沐浴后所残留的水珠正从湿漉漉的黑发上滴下，沾湿了木头地板。他甩了一下湿淋淋的头发抖落水分的动作，和昨晚的野兽重叠，让侑希的心脏瞬间猛跳了一下。

    「……你……变回人类了?」

    呆呆地问了出来后，侑希突然担忧起来。昨天那个，真的是现实吗?像这样在明亮的阳光下看着神宫寺的话，就开始觉得昨晚那个冲击事件全都是一场梦。这个人在眼前变身成野兽这种事……果然不管怎么想都太过荒诞无稽了。

    （这样啊……原来是梦啊……）

    一定是作梦。和昨天深夜来访的神宫寺争吵后用刀子剌他的事情、以及之后这家伙变成野兽的事情都是。

    太好了。是一场梦真的太好了。

    因为过度安心而全身无力的侑希，「呼——」地从肚子深处吁出一口气，并抬起视线。途中，目光在神宫寺紧绷的腹部上停了下来，他咕哝道：

    「伤口……」

    原本要脱口说出伤口不见了，不过又想到因为是梦所以不见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嗯——痊愈了。」

    听见将目光往下瞥的神宫寺若无其事地爽快说道，侑希。「咦?」地抬起了头。他不自觉地跪了起来，逼近神宫寺。

    「你刚才，说『痊愈了』吗？」

    「因为是月龄十五天。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没有察觉到侑希的忽喜忽忧，用狂妄的表情稀松平常地说道的神宫寺，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也就是说，受伤是现实?那用刀刺伤他、和变成野兽的事情也是？

    全部，都是现实！？

    「……怎么会这样……」

    侑希一阵头晕目眩，双唇不住颤抖。心情从自恶梦中醒来的喜悦一百八十度转变，在高速下坠落地面。他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

    「但是，在月龄的帮助下得救的代价是……被你知道了我一族的秘密。」

    靠在沙发椅背上的神宫寺，不悦似地蹙起眉头看着侑希。

    「一族的……秘密？」

    在尚未从冲击中恢复过来的状态下用不成音掉的声音重复了一次后，反倒被对方反问：

    「昨天，你看到了对吧？」

    看到了。如果那不是梦的话……自己的确是亲眼看到了。

    侑希语带迟疑，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嗯……看到了。你……变成了……那只野兽……」

    「没错。也就是说，你的学生是会变身成狼的种族后裔。」

    听见对方用自嘲的语气承认此事，侑希满心不敢置信地重复说道：

    「……会变身成狼的种族。」

    「一般俗称人狼或者狼人。」

    明明是自身的事却说得彷佛事不关己，侑希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的学生。

    神宫寺是——人狼？

    那种东西，他一直以为只存在于故事里。是幻想出来的产物。

    人狼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而且神宫寺就是人狼这种事虽然教人难以置信……但，因为本人都承认了，所以……应该是真的吧？事实上自己也看到他变身的情形了。

    侑希用乱成一团的脑袋费尽心思地设法理清思绪。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完全舍弃人狼应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固有概念。自己所看见的超乎常轨的事实，与二十六年来所培养出来的常识相冲突，再这样下去感觉会疯掉。

    「跟我……说明一下。」

    侑希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要求道。他无法不问。

    「尽可能详细点……让我也能了解。」

    神宫寺倏地眯起双眸。虽然考虑般地沉默了一会儿，但仍旧口说道：

    「既然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了，也不能不告拆你了呐。」

    「拜托了。」

    在侑希再三地要求下，神宫寺下定决心般地开口：

    「就算你要我说仔细一点，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狼。事实上，我也只能说应该是我继承了那种血缘而与生俱来的。」

    「与生俱来？」

    「好像是只会出现在族里的直系男性子嗣身上的特殊能力。我老爸、我爷爷、曾祖父、还有曾祖父的祖父都是人狼。神宫寺这一族，换句话说也就是代代以黑道为业的人狼一族。我不知道起源是哪个时代的哪个地区的哪个人。我没兴趣所以也没去调查。不过都筑他们搞不好知道。」

    「你说的都筑——是那个戴眼镜的？」

    眼前浮现出身为大神组一员具的男人那睿智的面孔。

    「他……知道『秘密』吗？」

    神宫寺点了点头。

    「知道我们一族『秘密』的，在组里也只有身为干部的岩切和都筑知道而已。遗有水川，虽然他不是组员，总共这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