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疏桐七弦(68)
病骨 作者:疏桐七弦
&病骨——疏桐七弦(68)
沈望继续道:我知道你是西野人,你朝他们去,说自己是被我抓来的俘虏
满天红摇摇头,认真地道:我会报答你,报答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沈望握紧手中铁枪,朝天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之地听起来苍凉无匹。
他说,他爱你,爱你母亲,对不起你们,满天红躺在床上,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淡淡地说,若有来世,他再护你长大。
楚韶跪在他床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后来我见到那个皇帝,承阳皇太子的父亲,亲自到归程河边去吊唁,满天红道,当时天下已经沸沸扬扬,不肯增援,忌惮名将,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我问他,你为何不解释,他说,沈将军是天下名将,即使身死,都不该有污名,若那些将士的亲人有怨怼,便怨在他身上好了,他是帝王,不惧怕生前身后堆积的污名。
他叹了口气,徐徐摇头:小楚将军,皇太子与他父亲,实在是一样的人,否则就算周云川写信求我,我也未必肯救他的性命。
母亲深恨倾元皇帝,抚养他到九岁,九年的时间都撑了下来,为何只因倾元皇帝到了一趟宗州,与她密谈之后,便笃定心思自尽而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憎恨任何一个人的资格。
楚韶低着头,伸手抓住床沿,因为用力青筋毕现:他知不知道?
满天红道:从前不知道,他唤我来救你之时,我便告诉他了。
哈,哈哈楚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他的语气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知道了还肯留下我的性命?
他猛地抬起头来:我必须要回去,你跟着我一起,他若不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不会把我放走的。求你,回去救救他,若你救不了他,便把我送回去,和他死在一起。
他微微一退,砰砰地为他连磕了三个响头:你救我一命,护我至此,仁至义尽,我替我父亲多谢你。
*
姻痴山的会面时日已定,两日前周兰木便已到达姻痴山下的扶孜城,伏伽阿洛斯也十分礼貌地为他回了信,说约定时间有事耽搁,待得一日之后,便进扶孜城来与他先行私下见面。
楚韶步伐轻快地穿过扶孜城门前的那条道路,装作普通江湖人混入了一家小酒馆当中。
满天红允了他的要求,将他送至扶孜城外便道了别,说待此事解决之后再来探望。周兰木要会面的是西野人,他并不方便现身。
刚入夜不久,小酒馆中还有三三两两未吃完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本地人。楚韶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酒,趁小二上酒的时候,低低地问了一句:店家,你这酒馆生意可好么?
那小二十分爽朗,反正生意也不算忙,给他倒了酒后索性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本来生意很差,扶孜城中多是老人,青年人都出城去了。最近天子出巡经过这座城,不知道怎么,人突然多了起来,看起来都像是江湖人,客官你可也是江湖中来的么?
楚韶低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你们这儿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在哪儿?
最热闹的地方?小二想了想,答道,那应该是扶孜城最中央的桑格酒楼了吧,那是外族在扶孜城中开的,还有北疆美女呢。扶孜城少有酒楼,那应该是最大的了。
你去帮我把酒温一温可好?楚韶听他说完,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小二应承一句,端着酒壶往后厨走去,心中却纳罕,晚夏的天气酷暑未消,这客人怎么还要把酒温一温?
当他端着温好的酒回到大堂时,靠窗边坐着的英俊客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破旧的木桌子上放着一枚金币。
桑格酒楼外域色彩十分浓厚,楚韶走到酒楼门口时,还暗暗诧异了一番。酒楼一共三层,在落后的扶孜城中,已经是顶高的建筑,酒楼悬挂的纱幔之上刺着繁复的图案,看着有些眼熟。楚韶站在酒楼下,突然回忆起了定北之战,他活捉北境王回朝时,他衣服上的图案似乎和着纱幔上绣的一模一样。
如今北方部落联盟已经七零八落,北境的人们把生意做到了大印,似乎也是常事。
楚韶迟疑了一下,抬脚便走了进去。
大堂之中四处都是人,正围着台子看台上一个穿着华丽的北疆女子跳舞。楚韶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熟悉身影。
白沧浪抱了一盘瓜子,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津津有味地嗑着周兰木有钱,他自然要包个雅座。楚韶费了好大的力气挤过人群,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身边,然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肩。
很奇怪的是,白沧浪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回头看看是谁,而是下意识探手入怀,想要拿出什么东西来。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对之后,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侧过头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情:谁啊谁啊,不知道雅座被我
楚韶把手指竖在嘴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你居然没死!!!!!!白沧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把那个小楚给喊出来。
楚韶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哥哥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白沧浪一把抓过桌上的糕点往嘴里胡乱地塞了几个,随后拉着他从人群中急急地走了出来。
楚韶轻轻蹙着眉看着他一边费力地咀嚼一边努力说话,因为太急甚至被噎得打嗝:你饿了很久吗?
你懂什么!白沧浪翻着白眼看他,努力地抚着胸口让自己消化,雅座离席便不作数了,瓜果糕点坐在那儿才能吃,我刚去不久,什么都不吃,岂不是很亏?
楚韶无法,只得跟着他一路离开了桑格楼,走向不远处一家客栈:此次来姻痴山,都有谁随驾?
白沧浪想了想:左不过就是鹦鹉卫那一群人,方子瑜带了湛泸军精锐,沈琥珀领玄剑大营在宗州另一座城埋伏,贴身的带了聂太清陆阳春和萧颐风三个,还有方和!臣子带了几个会说话的,哦对了,他把戚楚也带上了,听闻是戚楚闹着非要来,东南平王多大面子,小兰觉得也没事,就一并带来了。
戚楚来做什么?楚韶听得皱眉,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白沧浪表情一滞,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脑子有毛病吗,他们俩住在一起干什么?戚楚那小白脸长得是挺可爱的,你担心小兰移情别恋?
你在想什么?楚韶黑着脸往他背上重重一拍,拍得他要呕血,有人派了夜蜉蝣去杀我,夜蜉蝣虽不听命于戚楚,但总归是东南的组织,我总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戚楚杀你干什么?白沧浪一头雾水,他看上小兰了,要杀你灭口然后横刀夺爱?呀,刺激啊!!
作者有话要说:把小白放出来调节一下气氛
今天难道不是有点肥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习吧,少女! 3,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姻痴会
楚韶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索性不说话了。
白沧浪笑嘻嘻地说道:小楚兄,死里逃生,说说话解闷儿嘛,不要介意戚楚当然不和小兰住一块,天子之侧怎能容他?我本来以为他真要杀你,吓了一大跳,幸亏后来他还是告诉我了。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和小红失踪之后,小兰吹不下饭睡不着觉,人又瘦了一大圈,不过我和颐风倒是不担心,你小子哪有这么容易死啊,哈哈哈。你看,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白兄,多谢你和颐风照顾他。楚韶有些黯然,脚下却又快了几步。
好说好说,白沧浪大言不惭地搭上他的肩,请我吃顿酒就好了,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我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
扶孜城中人听闻天子亲临,诚惶诚恐,一时之间也收拾不出什么好地方,只得寻了个最好的客栈。言语之间,两人已经穿过了一众森严的侍卫,往客栈里面走去。
陆阳春正在大堂中逗狗,眼见白沧浪带着一个人进来,警觉地凑近:喂,这谁
楚韶抬起头来看他,陆阳春仿佛见了鬼一般,噌地往后退了一步。怀中的狗被他惊吓,嗖地跳了出来,一头栽进了楚韶怀里。
白沧浪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怎么样,我给你说什么来着,你输了!什么时候把你的俸禄拿出来请我喝酒?我可是
陆阳春完全忽略了他的话,他狂喜地奔上了楼,边跑边喊道:公子,公子,他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几人被震得差点没站稳。白沧浪扶住楼梯把手,自言自语道:我的娘啊,地震了吗?
客栈门口突然又闯进一个人来,楚韶定睛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聂太清,他面色惨白,似乎刚从哪儿跑回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桑格酒楼桑格酒楼爆炸了!
白沧浪吓得脸都白了,他一拍大腿:你看我这脑子,今日晚些时辰戚楚约了小兰去酒楼见面!我想起来了,我本来在那儿是想观察风声的,见到小楚太高兴,忘了时辰!坏了坏了,快去看看!
楚韶一把揪起白沧浪往外跑去:太清,你组织人过来收拾残局,切莫慌乱,来寻我们!
当楚韶和白沧浪赶过去的时候,桑格楼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三层的阁子摇摇欲坠,歪七扭八的柱子倒成一片,还隐隐能听到哀嚎。白沧浪随手扯住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北疆姑娘,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哭得妆花成了一片,看起来像鬼一般,她抽噎道:我刚送客人到门口,就突然听见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不然
她抽抽噎噎,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楚韶盯着正在燃烧的桑格楼,突然往前走了几步:白兄,他们约了几时见面?
我忘了是几时,但看这个天色
两人沿着楼转了一圈,始终没看见周兰木的身影,楚韶心中越来越慌,转头却看见的正在咳嗽的萧颐风。
白沧浪一急,先蹿了上去:颐风,你没事吧?
萧颐风抬头看见楚韶,愣了一愣,还是急急答道:桑格酒楼有鬼,快救陛下!
白沧浪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来,却见楚韶脸一白,作势便往火海当中冲去,白沧浪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他:小楚,莫急,千万莫急!
萧颐风忍着痛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本是风平浪静,陛下刚进楼中不久,便有可疑的北疆人鬼鬼祟祟,我们听陛下令四处去找,被引进了一个死角,随后随后
他喘了一口气:此次陛下面见戚楚本是私下行事,为不暴露行踪甚至没有惊动太多鹦鹉卫今日之事若要叫地方官府来救,必会惊动西野
楚韶置若罔闻地盯着面前熊熊燃烧的楼阁,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几人僵持之时,周遭人群突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从二楼被扔了下来,正好砸在三人身侧,白沧浪眼睛一亮,跳过去问了一句:老兄,你有没有见一个白衣公子,眼睛下面有粒泪痣,长得很好看的那个?
那中年男人哀哀叫痛,听了他的话倒是莫名激动:有有有!正是这位公子把我从楼上扔下来的!我在的那间屋靠窗户远,他顺手救了好几个人呢
他现在人呢?白沧浪打断道。
那男人一愣:不知道啊,他把我扔下来以后,自己没有跟着跳下来吗?
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桑格楼又塌了一片。楚韶几乎要站不稳了,白沧浪一个不留神,他便借力一跃,直接上了桑格楼的二楼。
小楚!
周兰木追着那刻意招惹的北疆人到三层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
寻常人刻意招惹便罢了,逃生也不该专挑这逼仄拥堵之处来,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得身后轰然一声响。
果然有诈!
戚楚约他在此见面,又不现身,果然是另有所图。
可此时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力多救几个人。
他刚刚丢手边的中年男子出去的时候,其实是想跟着一起跳出去的,可是只一个不慎,便被从上方掉下的不知什么东西正砸到肩上,也挡住了他跟随着跳下去的路。
肩上有旧伤,一时之间竟全无力气。
他捂着肩在火海当中四处穿梭,想要在找出路的同时,找找还有没有旁的人,却不想桑格楼此时又塌了一次。
周兰木被倒塌的楼阁逼到了墙角,面前一根硕大的木柱,刚刚受过伤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劲,只有鼻腔中充斥着的浓烈烟味儿,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此处如此慌乱,鹦鹉卫能找得到他么?
周兰木伏在地上,一手掩着口鼻,飞快地盘算着。他若身死于此处,鹦鹉卫与玄剑大营群龙无首,戚楚手中不知哪里来的兵力,足够他一夜之间谋朝篡位。
即使他侥幸不死,火被熄灭,可如今楼阁倾倒,要救出来也是一番功夫。此事若真的是戚楚做的,肯定会以怕惊动西野为缘由,拦着不许来救的。
他脑中昏昏沉沉,转瞬之间便跳过了千百种念头,可在一片燃烧的烈烈声中,他居然听见了逼近的脚步声。
随后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的木柱上,不知道那只手哪里来那么大的力量,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他被一把拽了出去,落到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不用抬头。
就凭这只手,他都知道是谁。
周兰木松开了捂着口鼻的手,尚未睁开眼睛,就感觉来人捧着他的脸,落下了一个吻。
这么呛,借你一口气。
楚韶一手抱着他,飞快地踢开了面前倒塌的木柱,从楼里飞跃而出。周兰木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明明抱得死紧,口上却道:你怎么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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