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穷书生——迎秋姑娘(27)
我就是那穷书生 作者:迎秋姑娘
&我就是那穷书生——迎秋姑娘(27)
心中自知萧炀必然安然无恙, 步青云握着茶盏的手心却不自觉生出密汗,他笑得不动声色:孟老爷,你这茶, 倒是好喝的紧。
孟老爷似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被藏起来的傲慢情不自禁流泻:大人,这茶,可是小民珍藏多年的雨前龙井。
好茶。步青云笑意稍淡。
哪知孟老爷喋喋不休道:雨前龙井,便是谷雨前采制的龙井茶。一般呢,气候对龙井的品质有着很大的影响。
闻弦歌而知雅意,步青云哦了一声,做出有兴趣的模样:莫非孟老爷精通茶艺?
精通不敢当。孟老爷笑得面上起了深厚的褶子。
不过相处半个时辰,便暴露了些许本性。
春茶季节,气温越高,茶叶品质越低,反之则越好。这龙井茶,以清明为界限,清明前的茶水呢,出价总会高很多,小民常想,没准茶也有个灵魂,晓得什么时候,自己的价值才能升到最高呢。孟老爷此话一出,猝然转了话头,哈哈,小民想的如此荒诞,大人听个乐呵便好。
这些个弯弯绕绕啊,步青云不喜欢玩,但是也并非不懂。
这言下之意便是,步青云,你放聪明点儿,要识时务。
步青云笑意顿时收敛,低头浅呷一口清茶。
滋味甘鲜醇和,茶色碧绿黄莹,便是曾经在汴京也只在清风苑喝到过。
此言差矣。步青云施施然摇着折扇,猛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笑,若是茶叶当真有灵,怕是本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可不是早死早超生。
大白话,却是一时之间让人哑口无言。
半晌,眼角突然出现熟悉的银色面具,步青云杏眼盈着水光,流转出愉悦的光辉。
萧炀一身黑衣勾勒出完美的身躯,手指放松,浑身洋溢着轻松的气息。
这是与萧炀相处多天,步青云对萧炀肢体行动的观察。
步青云猝然一笑:本官先行告辞。
孟老爷的神态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听觉不错的步青云听出身侧人的呼吸急促又沉重,笑得愈发明显。
步履从容走到悄无声息停在门前的萧炀身边,步青云侧过头斜乜跟在身后的孟老爷,唇角微掀,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讥诮。
走吧。
孟恭,快去送送两位贵客!孟老爷急切道。
是。一直安静的仿佛透明人的男子垂首。
临近出门,步青云肩膀蓦然被撞到。
大人,还请您恕罪。撞了步青云的,正是孟恭。
而孟恭正战战兢兢的跪下,整个人十分卑微。
步青云眉头微蹙,道:起来吧。
多谢大人。
出了府门,步青云摊开掌心,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静静躺在手心。
有收获吗?步青云将纸球塞到了萧炀手里。
有。萧炀道。
摊开那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写着:我可以帮你。
呵。萧炀面具下的浓眉冷冷挑起,修长的手指撕碎了纸张,将碎片重新塞到步青云的手中。
孟恭。
当晚,孟恭的生平被口述到了萧炀与步青云的耳边。
出乎意料的,孟恭不是什么家仆,而是孟老爷的庶子。
他亲娘在家中并不受宠,自小受尽妻妾磋磨,便是连亲爹都不重视他,平日里非打即骂,竟把他当做下人使唤。
欺负人欺负的最狠的,莫过于孟家嫡长子孟良了。
而前段时间,孟恭亲娘竟被人推进湖里,自此一命呜呼。
这些话语一过耳,孟恭的选择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捉摸。
也是可怜。步青云唏嘘道,爹不喜,娘不争,兄不恭弟不敬。
萧炀神色不变,冷声道:去找他。
是。一个暗卫无声无息消失在房间中。
有了孟恭的介入,搜集孟辙罪证的行为愈发顺利。
转眼过了半个月,虽说并没有,找到孟辙贪污的直接证据,然却查清叶县令的真相。
孟家人在孟丞相的纵容下,为祸乡里,欺上瞒下。
虽说不能用做扳倒孟丞相的证据,但可以对孟丞相在民间的声望进行一次抹黑,也算是收获颇丰。
府衙,公堂。
王爷。步青云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腮,笑乜萧炀道,您什么时候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步青云一时之间酸甜掺杂在心中。
甜倒是可以理解,经由萧炀之手,孟家这地头蛇妥妥被铲除。
然酸涩,步青云用折扇扇端戳一下自己腮帮子。
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熟悉的人要走了?
萧炀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端端正正。
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嗯?步青云语调略微上扬,显出几分疑惑。
你想回京吗?萧炀牛头不对马嘴。
不想。步青云条件反射回答。
嗯。萧炀浅浅勾唇,露出一个像是笑的弧度,怎么,你以为自己在桐县便轻松了?
步青云盯着萧炀了然于心的模样,突然有几分被洞穿心思的错觉。
没错。
步青云之所以对外放梦寐以求,完全是建立在一种自负的心理状态下。
垂拱而治。
这是步青云带着膨胀起来的信心,给自己定下来的目标。
这是什么意思?摸不清萧炀得心思,步青云总是带笑的脸倏忽沉了下来,颓废般向椅背一靠,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本就不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豪迈人物。
虽说高傲,也不是无论何时都在与人较劲。
迄今还在后悔当初怎么就在薛无奕的炫耀下,老爷子的撺掇下考了科举呢?
哈欠接连。
自从来到桐县,真的,无论何时都处在警惕。
要么是在应付找上门的案件,要么是随时警惕孟老爷的动作,顺带夜晚里也睡不着,生怕再一次出现满屋爬蛇的恐怖景象。
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棘手又重要的人物。
是可相处,性子也不错,但终究只是合作关系,朋友关系。
对待普通的朋友,步青云自然不用随时笑脸相迎。
但谁让这人加了一层尊贵的身份,身份差距如此悬殊,步青云也得要笑起来。
步青云天生眼睛带笑,不勾唇也含着笑意,可在如此心累的桐县,有时候笑起来都是一种负累。
近来天气炎热,又着实让人困觉。
又打了一个哈欠。
眼睛里激出了泪花。
步青云狠狠眨了一下眼睛,睫羽扑闪扑闪,盈上了一层水水珠。
但总比在汴京轻松吧。步青云又笑,我在这桐县努力一两年,没准就解放了呢。
就算再天真,也知道汴京那浑水趟不得。
步青云不知道,他心累时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的很浅,很假。
萧炀说了很多次:别笑。
奈何语气太过冷漠。
步青云总会笑得更甚,贫嘴:怎么了?难道要我哭吗?
清风徐徐。
凝视着步青云略带困倦的眉眼,萧炀似乎也被这懒怠感染,从心底发出一种倦意。
真的很无聊。
这倦意顷刻间一扫而空,转瞬萧炀又是何时都战斗力满格的燕王殿下:想不想回京?
不想。再次斩钉截铁。
萧炀倏忽掀起唇角:本王会给你升职。
步青云的脸猛地沉下,面上疲倦一扫而空,又笑:承蒙厚爱,小生受之有愧。
呵。萧炀又露出了熟悉的嘲讽,带着令步青云恨到牙痒痒的专.横,你别无选择。
步青云还在笑:如果我拒绝,会怎样?
不怎样。
笑容瞬息沉了下去,步青云道:我不想去。
萧炀蛮不讲理:与我何干?
步青云突然从太师椅上站起,一声冷哼从唇角溢出,眼皮抬起便是眼瞳仿佛一汪沉静的水。
自从认识萧炀以来,步青云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细究下来有几分得过且过的软柿子意味。
除了原则性问题,其余的时候都很好说话。
然而此刻,步青云眼里那汪春水仿佛凝成寒冰,算不得寒冷彻骨,但总算有了固定的形状。
他道:据我所知,大梁朝外放官员,任期三年有所见树,方能升迁。而下官至此,掐指算来,不过五月有余。王爷,您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男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310 21:27:25~20200311 22: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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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萧炀柔软的睫羽下,琥珀的色泽映出天光, 坚定而不容置疑。
本王说如此, 便是如此。
空气流动的异常缓慢。
那股倦意让人疲乏但只是昙花一现, 步青云倏忽笑道:下官荣幸至极。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直浮躁的心脏倏忽落地。
出了长沙那一亩三分地,真的有很多事情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自从踏进汴京, 自己在脱轨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步青云微微张口, 舌尖舔过上排牙齿。
不过顷刻间, 倦意一扫而空,年轻人情绪起伏过山车般刺激,似乎这一刻胸腔中燃起熊熊大火。
汴京总能教会步青云许多道理。
啊不, 这次的教训应该是来源于萧炀。
庄子曾作逍遥游,步青云最为喜欢。
逍遥二字啊, 每一笔每一划便是令人心动的笔墨。
步青云斜乜萧炀道:下官斗胆,可否向王爷讨一个承诺?
萧炀惜字如金:说。
虽说不知下官对王爷有什么用, 但若下官价值消失, 可否允许下官从官场离开?步青云笑。
步青云自认为这是一个对萧炀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承诺。
非正常的升迁, 本便惹人眼。
他运用研究过话本的脑壳一想, 不难猜出萧炀有利可图。
等自己利用价值消失殆尽,应该可以完全脱离汴京这泥潭。
燕王的人品,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步青云还是信得过的。
耐人寻味的是,步青云自认为百利而无一害的承诺, 却引得萧炀略一沉思。
怎么了?步青云问,下官自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好。萧炀阖上眼睑,甫一睁眼,又是眉眼锋利,本王答应你。
时光飞逝,步青云的县令当得略显悠哉。
除了偶尔要应付一下上门挑刺的孟老爷。
孟老爷之所以为祸乡里,除了仗着孟辙的官威,本身也有着偷鸡摸狗的胆色。
不知是不是轻视了步青云等人,竟然陆陆续续被萧炀等人搜出了把柄。
你知我知的一场博弈,摊在阳光下的一场博弈。
街道灯火如昼,便是再被欺压,黎民百姓自会在夹缝中求一丝安乐。
步青云穿梭在人群中,方才与孟老爷虚与委蛇的酒量出了酒楼,立即回归到正常水平。
脚步虚浮,踉跄着趔趄着顺着拥堵的人群流去。
喂!手腕霍然被人握住,薄茧因为那人的用力而扎进皮肤中。
手腕被人用力一拽,随着惯性身体不自觉向那处倾斜。
黑暗代替了光明,安静代替了嘈杂。
逼仄又狭小的巷子。
谁?步青云满脸酡红,却是下意识霍然扭头望去。
刀削斧凿般的面孔似乎带上薄怒,英挺的剑眉眉梢挑成不悦的弧度,在阴影中愈发显得不怒自威。
许是酒壮人胆,嘴巴笑成不得体的模样,整齐的大白牙反射了光泽。
明明是状元却偏偏喜欢笑露齿,步青云猛地倾身向前,两手撑墙将萧炀圈在臂弯中。
身高相似的两个男人眼对眼,一个男人醉眼朦胧,笑得永远最为甜蜜。
另一个男人面色冷淡,仿佛在看着什么戏。
然而耳廓的醺红,却暴露出这人并不如表面风平浪静。
这是个较为弱势的姿势。
萧炀不慌,一点儿也不慌。
一个醉酒便睡觉的男人,难道还真能做什么?
就是做了,也是自己占了便宜。
喂。步青云还真是酒后吐真言的典型代表,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说一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凑近萧炀的耳蜗。
把握不好分寸,距离难免近了点儿,带着点儿酒渍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萧炀的耳廓。
嗯?显然步青云也感觉到了,因着好奇低下了头,又将额头贴在萧炀的脸颊处。
说。步青云侧过脸。
喷吐的热气尽数呼向萧炀的侧脸,顷刻间占据了空气包裹住萧炀耳畔。
雷厉风行的燕王似乎在这方面特别单纯。
热潮登时从耳畔蔓延到脸颊,仿佛有火焰燃烧到面颊上。
萧炀绷紧了每一寸神经,掩在阴影中的拳头青筋暴突。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喝醉酒的步青云喋喋不休,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
萧炀呼吸略显急促,心脏砰砰直跳。
仿佛觉得自己这样落了下风,萧炀故意昂了昂首:本王说过。
嗯?什么时候?步青云眼皮因为醉酒垂的略低,正是这个角度,萧炀脖颈处凸起的喉结突兀闯进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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