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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向灯 作者:绦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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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以及越来越急剧的风声,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在争先恐后地伸长爪子哀嚎着。
她大声哭吼着:你们别上当了,他们就是想看我们互相残杀,之前死的那个男人不是说了吗?我们是hellip;hellip;同胞!对对对,是同胞啊!rdquo;
被陈灯护着的小女孩紧紧攥着她的手,陈灯瞥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开口:别怕,我带你逃出去。rdquo;
我不怕,rdquo;小女孩仰起头冲她咧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姐姐,我阿娘说了,万事尽全力就好,逃不逃得出去没关系了。rdquo;
陈灯怔愣了一下,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江绪的脸,似乎他也说过极其类似的话似的。
下一秒,小女孩干瘪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长串咕噜噜rdquo;的怪叫,打破僵持的气氛。
所有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饿觉和恐惧感,那些拿斧头的汉子们暴躁地把武器扔到一边,抱着头,绝望地蹲了下来。
陈灯也下了,把揣在怀里的最后几颗巧克力糖塞进小女孩冰冷的小手里,挡住他人的视线,悄悄比了个嘘rdquo;的动作:快吃吧,很好吃的。rdquo;
孰料小女孩并没有去接过糖,而是看着她那根靠在嘴唇上的食指,惊恐而急促地呼吸着。
她猛地挣开陈灯的怀抱,全身颤抖着往后退:不要hellip;hellip;不要过来!rdquo;
怎么了?rdquo;眼看她就要失足跌下高台,掉入无底深渊里,陈灯手疾眼快地拉住她。
小女孩终于回过神来,颤巍巍地伸出小手,轻轻抹干净她脸上脏兮兮的灰尘。
看清楚那张被灰土掩饰的脸并非是自己噩梦的根源,小女孩终于放下了全身的戒备,哇rdquo;地一声扑进了她怀里。
姐姐,当初那个闯进我家中,杀了我父母的人,临走前做了这个手势。rdquo;
抱着颤抖的小姑娘,陈灯的身体陡然一僵。
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杂乱的旧影。
小小的陈灯蹲在蓟花盛开的巷子口,捧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头顶却投下了一片幽影。
她抬起头,对上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男人很奇怪,大热的天却裹了身黑袍,他冲他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丫头,蓟花巷的裁缝铺子,是从这条路过去吗?rdquo;
小陈灯下意识地点点头,给她指了通往自家院子的路。
那一天并没有什么异常,古怪的男人也没有再出现在陈灯混乱奔波的生活里,所以她下意识就屏蔽了那场火灾之前的所有宁静时光。
然而毕竟飞鸿踏雪泥,此时此刻,在空寂的地下城里,陈灯终于想起了那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
虽然明知就算自己没有指路,那些人也总会找上门,但她的胸腔里,还是被无穷无尽的悔意与愤恨填充满了。
陈灯闭了闭眼,拨了拨小女孩因为长期没洗而结成一绺一绺的发髻,哑着嗓子开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rdquo;
长得很丑,脸上有疤,他们好像想威胁我爹爹做什么事情,被他拒绝了hellip;hellip;我娘带着我逃了出来hellip;hellip;可是,可是我们在半路上被那个人追上了,我阿娘让我跑啊,她说啾啾啊,别回头,永远别回头。rdquo;
陈灯的指甲紧紧陷入了肉里,显然是忍到极限了。
可是姐姐,我半夜又跑了回去,我的家成了一片废墟,打铁铺子没了,阿爹也没了,阿娘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她hellip;hellip;rdquo;
他们脚下的高台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台下的深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翻滚,叫嚣着要冲出来。
头顶吊着那些成千上万的躯干也在晃荡,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很快,摇晃的穹顶开始往下掉落石头,高台上的众人就如同被剥了皮曝晒的青蛙,无处可藏匿,只能哀嚎着,抱着头胡乱地四处逃窜。
小啾啾却恍若未闻,扒在陈灯怀里,还在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着:姐姐,那天的雨可真大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把我爹娘流出来的血,lsquo;刷刷rsquo;地就冲了个干干净净hellip;hellip;rdquo;
别说了,rdquo;陈灯抱着啾啾站起来,她把额头抵在她冰凉的小脸上,轻轻开口,别说了啾啾,我们去报仇,我们找他们报仇。rdquo;
可以吗?rdquo;啾啾瞪大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她挣扎着跳下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把黑漆漆毫无装饰的匕首,用小手紧紧地抱着。
这是我阿爹打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说等我到了八岁,就亲自教我怎么上纹路,怎么用它削木头。rdquo;
姐姐,rdquo;啾啾说,我明天就满八岁了,我不想削木头,我可以用它报仇吗?rdquo;
陈灯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突然觉得眼眶艰涩地厉害。
她抱着啾啾躲开一块落石,轻轻说:好,我们明天就用它报仇。rdquo;
落下的石头越来越密集,而且似乎自带着灼热的温度,砸在平台上,就是一个焦黑的深坑,有人不幸被砸中了脊背,发出惨烈的叫声。
下一秒,他被砸中的部位开始滋滋rdquo;地冒烟,迅速点燃了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将他烧成了一个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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