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19)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作者:除零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19)
随澜,殷淮梦像是在叹息,不要再想了,看看我罢。
江随澜顿了一会儿,才回过头。
殷淮梦对他微笑道:不要再想了。
他说:我来做这个选择。
一道冥河水在他操控下凝聚成锋利水刃,穿过他的胸口心脏,再拔出,搅碎他的丹田,毁了他的经脉和内丹。
这种程度,化境也是会死的。
江随澜呆住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幻境,世界不是真的,死也不是真的。他被殷淮梦干脆的行动镇住了,手无意识地一松,那酒坛摔在地上,倒没碎,只是酿好的酒全喂了泥。
师尊他颤抖地开口。
殷淮梦轻声叫他:随澜啊。
他说:我很想你。
这样叫他师尊的随澜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给自己撒个花~
第28章
整个冥河震颤了片刻,恍惚间,江随澜还以为天地都要倾塌崩陷了。
他朝殷淮梦走过去。
在雁歧山,殷淮梦一直穿白衣,很出尘。
在魔渊,大抵是他作为沈识幽的缘故,一直穿的是黑衣。黑衣透不出血色,只能看出被浸湿了,衣服边缘坠着湿漉漉的暗红。
江随澜低声叫:师尊。
这一声师尊,殷淮梦没有听到了。
他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唇无血色,脸色是惨淡的白。
江随澜伸手轻轻抚过殷淮梦的脸颊,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很冷,全无活人的温度。
愣怔片刻,江随澜蓦地清醒。
这是幻境。
他的指尖停在殷淮梦苍白冰凉的脸颊上,理智冷冷地逼迫自己想,这是幻境。
说不定这个师尊都不是真的。
可还是太真了。
那无可阻止的、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他那须臾间的惊慌失措,从心脏到脑海通通崩裂的痛楚,所有的怨恨都成了云烟,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只有殷淮梦,耳边只想着那一个词:师尊。
他的师尊。
高不可攀的,出尘脱俗的,清冷疏离的,强大无匹的孤琴仙尊。
怎会对他露出那样狼狈而绝望的神色?
随澜,看看我罢。
那样喑哑低落的祈求。
江随澜闭了闭眼,慢慢在殷淮梦身侧躺下来。
月光浅浅,冥河寂寂。
他蜷进殷淮梦冰凉的怀里,闭上眼睛,喃喃着说:师尊,我也很想你。
*
殷淮梦猛地醒来,身上还残余着那极其真实的痛感。猫蜷缩在他的一片衣角上,睡得很沉,殷淮梦的手抚上去,猫半睁了眼,发出咕噜咕噜声。
殷淮梦一下一下梳着云片糕的毛,慢慢地,才把幻境里的事都想起来。他抬眼,这座雾霭笼罩的悬崖尽收在他眼下,他曾在此处徘徊又离去,后来想着悬崖下还未找过,又折回来。
恰逢无境飞升,混沌之气降落,他和江随澜崖上崖下,被笼进了同一个幻境里。
真是巧。
也是幸运。
天道眷顾他,叫他一次、两次、三次,找到了随澜。
殷淮梦抱起云片糕,魔气与云相凝,带他下了崖间。他下来时很小心,幻境中,这片崖底有喜爱吞食人类的发光菌子,在幻境里,他是魔神黑龙,不惧此物,但在幻境外,他只是一普通修士,仍然是血肉之躯。
然而到了崖底,除了黑石,却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殷淮梦顿了顿,想那东西在这三百年间定然是覆灭了,他对那菌子样的魔物没甚么怜悯之情,消失得如此干净,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地寒冷,猫有些不安。
殷淮梦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找到进入冥河的通道口。
这里的洞口是有阵法的,在残存的沈识幽的记忆中,这阵法交织着江月意和沈识幽两人的气,是挡不住他二人的。因此在幻境中,殷淮梦进出冥河,没什么阻碍。
但出了幻境,他作为殷淮梦,对阵法就毫无影响力了。
略有踟蹰地拨开洞口杂草,殷淮梦倒是怔了怔。
阵法没开。
是他想错了,随澜不在这里吗?
殷淮梦眸色微微一暗。
不论怎样,他都要进去看一看,仔仔细细确认,随澜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眼前的冥河和幻境中三百年前的冥河看起来别无二致。
那座楼阁巍然矗立,时光仿佛不曾流逝。
然而殷淮梦只看了那楼阁一眼,目光便被冥河河畔卧倒的人影吸引住了。
是他的随澜。
猫从他怀里跃出去,欢腾地朝江随澜奔去。
殷淮梦也一步一步走过去。
江随澜还沉沉睡着,混沌之气在他身上的作用丝毫未有消减。他神情宁静,眉目舒展,好像只是简单地睡着了。
殷淮梦有些愣神地想,他还以为他在幻境中死了,做出了天道所说的那个选择,便终结了此次混沌之气构建的幻境,江随澜也会醒来。
现在看来,他似乎错了。
猫绕着江随澜嗅了嗅,蹭了蹭,最终在江随澜腹部停下,靠着他隆起的肚子躺下了,美滋滋地想要再睡一觉。
殷淮梦的目光凝在那儿。
幻境中过了那么久,他险些忘了,江随澜还怀着孕。
他撩起衣摆,坐到江随澜身侧,把猫赶走,手掌微微贴在江随澜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是江随澜和谁的孩子。
原先那文词柳也就是狂扬,说是他的,后来在永宁酒楼,江随澜说不是。那时看随澜的神情和狂扬的神情,殷淮梦便知,这是真话,至少比在碧城桥上说的那话真。
除了狂扬,还有谁?
是他不知道的某人?
还是是他的孩子?
过去那么多年,随澜分明只有他。
可若是随澜和他的孩子,随澜怎么不说?随澜怎么对他避之不及成这样?
江随澜腹中那小生命大约还未彻底成型,但已有了灵息与心跳,蓬勃有力地生长着。过不了多久,随澜就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会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母亲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爱他。
等你醒来,告诉我吧,随澜,殷淮梦一下一下在江随澜隆起的肚子上抚着,告诉我,到底是谁的孩子。若是我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他降世,伴他成长,只要你愿意,我们便合契成名正言顺的道侣,做令孩子骄傲的父亲若是别人的,随澜
殷淮梦低头吻了吻江随澜的唇,喟叹道:随澜,你说了算。
他说:只要你说是我的。
殷淮梦牵住江随澜的手,与他躺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静谧安宁,像是回到了小银峰的日子。
*
从殷淮梦醒来,到他找到江随澜,说了几句话,才过了一刻钟不到,幻境中却沧海桑田,眨眼过去了二十多年。
殷淮梦死后,冰原封印顷刻被破,魔物重回魔渊,大开杀戒。刚修生养息了没几年的魔修所有的欢愉享乐全都戛然而止,重回到了刚坠入魔渊时的惨况。
所有魔修都知道,魔神大人死了。
当年,沈识幽也是这么死的。
幻境中,江随澜从殷淮梦身边醒来时,冥河的太阳重新升起来了。殷淮梦已经不再保持人形,而化作了黑龙。江随澜呆呆看了一会儿,脑中闪过一幅画面。
黑龙死了。
江月意把他葬在冥河。
龙沉在泥沙间,天长日久,喂养出一河生灵。
直到只剩下白骨,直到白骨也不剩下。
江随澜把这条殷淮梦化的龙,也慢吞吞地挪到冥河里。他看着它沉下去。河水清澈,阳光灿烂,天光与水光却在此时叫人眩晕不已。江随澜坐在岸边,从脑海中缓慢涌起来的记忆里,看完了江月意和沈识幽的故事。
沈识幽是瞒着江月意死去的。
江月意从天上带下了一堆仙修秘籍,沈识幽就带了一堆魔修秘籍。
他改了改二楼走廊,隔出一间书屋,一本一本,把那些书都放了上去。除了秘籍,还放着和江月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来他写的东西,诗词文赋,乐曲绘画。他不喜绘画,这么多年,精雕细琢,只画了一幅,就是江随澜一进楼阁就看到的那张白迆像,那张江月意。
他给江月意留了一只匣子,特殊装置,一日会送出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句他想对江月意说的话。足够一百年的份。
他说:我死后,你若还愿意爱我百年,对我来说,已足够得不能再足够;若不到那么久就把我忘了,也好,还爱我的时候,希望这寥寥几语能让你不那么伤心,忘记我了,这匣子蒙尘,你另有幸福,我也开心。
他说:月意,我是魔神,我忠于魔神。我一直觉得仙神冷漠无情,行尸走肉,道貌岸然直到今天,我亦没有改变想法,只是,你是完全不同的。我不在乎他人性命,我不在乎苍生安危,我选择我死,只是想要你活。魔修,魔神,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这样的。是私欲为上。月意,你是我最大的私欲,高于我在天上魔神面前做的承诺,高于我的性命,高于一切。仅此而已。
沈识幽死后,魔渊震动,魔物重新倾巢而出。
而江月意
堕了魔。
所以白迆,在狂扬口中,成了魔神。
他满身魔气,可不就是魔?
八个月后,江月意生下江微。
二十年后,江月意也死了。
匣子蒙了尘,但江月意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爱着沈识幽。
*
魔神死后,魔渊屏障就松动了。
殷淮梦怎么也打不破屏障,只因魔神本身与屏障牵连,魔神在,屏障便一直稳固,魔神不在了,屏障自然不会一夕间崩塌,但终会显出破绽。
第一个发现裂缝的人,他管自己叫刺。
他吸食魔神血肉长大,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魔神的另一种化身。
发现了魔渊裂纹,一指幽光出口,他便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天命之人。
刺从冥河赤条条地爬上来,狂热地决定带领魔修反攻九洲时,江微正脸上盖着书在冥河边晒着太阳睡觉。他雪白的尾巴浸在冥河水里,是最舒服的姿势。
那时候江月意已经死了三年。
而幻境中的发展,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一是在幻境这几年,江随澜和殷淮梦都不同床,怎么也不可能凭空造出个孩子来。
二是因为殷淮梦借口带领你们离开魔渊,指挥着楼雪等人寻找破解魔渊屏障的办法,到了疯魔的地步。
魔神死后,屏障松动,不到十年,楼雪他们就找到了裂缝。
就在冥河上悬崖的一线天,和天与水的幽光重合在一起,冷冷闪动。
到这时,在这混沌之气构建的幻境中,江随澜已完全脱离了江月意和沈识幽的故事。但幻境远远没有结束,混沌之气也没再有过指引。
江随澜就这样离开了魔渊。
第29章
九洲喧嚣人声扑面而来,江随澜恍如隔世。
这幻境太逼真,仿佛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过停留愈久,越能觉出幻境到底是幻境,终究与他隔着一层,一路走来,所见之处尽皆晦蒙不明,人影攒动,人声鼎沸,却都与江随澜无关。他是此间局外人。
直至到了雁歧山。
蹇洲北原,雪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下着,到了接近雁歧山的地方,到了雁歧山脚,能看到天边一抹苍白的太阳,照得雪与山都在发光。
这座山,似乎就在等江随澜来。
江随澜在山脚徘徊良久,终于还是进去了。
雁歧山是清晰的,不似他走来时看到的世界那样模糊不定。初初上山时,江随澜还有些紧张。山上有座巨大的护山大阵,每隔一段距离还安排了巡逻和守卫的弟子,他此时只是一陌生人,闯入这里,不知会被怎样对待。
可走了一会儿,江随澜渐渐发现,在雁歧山,他成了朦胧不明的那个,他成了一阵风,一片云,一片簌簌飘落的叶子,一抹淡得无法叫人发觉的幻境。
没人看得见他。
也没有人能感受到他。
江随澜意识到这点后,先松了口气,接着是席卷而来的失落与恐惧。他恍恍惚惚的,已经开始不知道,就是虚假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若是他无法想通那几个问题,他会一直被困在这幻境中吗?
呆呆在山间立了片刻,江随澜转身往小银峰去。
他在小银峰看到了师尊。
已经许多、许多年,没看到这样的师尊了。
孤琴一袭白衣,端坐在小银峰如茵绿地,微微垂首,抚着琴。那琴音是冷冷的宁静,调子平缓,不疾不徐。
江随澜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以前师尊给他弹琴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淡淡的,冷冷的。殷淮梦惯常弹的曲子有十三首,这首叫《松香》,江随澜喜欢睡觉前听这曲。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江随澜正入神,忽然见不远处有人乘着小青鸢来了小银峰。他抬头定睛一看,心猛地一沉。是楼冰和潜阳。
这时的楼冰,和后来江随澜见到的楼冰还有些许不同,这时的楼冰还是神采奕奕的,看向殷淮梦的眼睛是亮的,充满无法掩饰的恋慕与期盼。
他雀跃地叫殷淮梦:师兄!
殷淮梦不为所动,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弹完了那曲《松香》,弹完了,才抬头,朝两人微微颔首。
师兄。潜阳报剑行礼。
楼冰跟着做了一遍,又喊了殷淮梦一遍。
他紧接着说:师父说,预备今夜对雁歧山迷境弟子开一堂讲学论道之会,请师兄过去商议。
殷淮梦点了点头,轻轻一挥袖,收了琴,道:那走罢。
江随澜跟上去。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知道楼冰第一声喊师尊,师尊没有立即应的时候,他是开心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大度又洒脱,楼冰回来,自己离开,成全师尊与他,做得很好。
那一刻的心情,叫他知道,他到底还是妒忌的。
他希望师尊永远这样,不要爱楼冰。
幻境中,雁歧山上的岁月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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