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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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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作者:除零

    揣着仙尊的崽跑了——除零(24)

    楼冰没法为他解答了,他已然昏死过去。

    随澜,江随澜!霸剑怒吼两声,发觉自己突不破江随澜的屏障后整个人惊骇不已。他试图喝醒江随澜,可他的喊声没用。谁的喊声都没用。

    过了许久,动静才隐隐小了下去。

    江随澜握着带血的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殷淮梦,每走一步,脸上的花纹就淡一点,瞳孔的金色就淡一点。

    到了楼梯台阶上,殷淮梦面前,江随澜把剑放到他手里,低声说:我累了,要去休息。

    殷淮梦嗓音紧了紧,说:好。

    大堂仅剩的人被震骇得僵在原地。

    叶慕喃喃:这就是魔修。

    第33章

    气氛凝滞许久,直到江随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大堂中的空气才重新流动似的。

    潜阳走到楼冰身边,蹲下来,动作迟缓,有些不敢面对地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和心跳。

    还有一息尚存!

    潜阳欣喜若狂地叫来霸剑,让他看楼冰伤势。

    霸剑一眼览过楼冰心口与腹部几乎被剑捣烂的伤口,因为陵鱼体质,凝了冰,止了血,又尚存气若游丝的一息,像是没死。可方才江随澜那姿态,不像是会手下留情。霸剑心中一动,伸手在楼冰额前一探,运功内视,果然,灵台识海具毁,神魂破碎几乎散尽,只因陵鱼身体强悍,苟延残喘这一息罢了。

    他对潜阳摇头。

    潜阳抓着他的衣服,恳求道:师兄,救救他,救救他。他还有呼吸,摇头是何意?

    霸剑闭眼,喟叹地说:神魂散了,只躯壳残余一息,你应知晓,这无处可救。

    潜阳有些颤抖,他神情恍惚,松开紧攥霸剑衣服的手,一时间不能相信。

    默然流了片刻的泪,他忽然伸出手,替楼冰擦拭掉从口鼻中溢出的血,撕下衣角堵住楼冰胸口和腹部数道可怖的伤口。他浑身都在发抖,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痛苦似的。

    霸剑看不下去,按住他的肩,轻轻拍了拍,低声说:小秦,节哀顺变。

    潜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倏然已无哀色。

    他解开腰间的乾坤袋,叫霸剑打开,他现无修为,连自己的乾坤袋都打不开。他说:里头有一颗冰珠,拿出来,我给楼师弟用。

    霸剑的脸色变了变。

    冰珠含在嘴里,能使尸体上千年栩栩如生。

    但他终究没说话,只帮潜阳把冰珠拿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他把珠子送进楼冰嘴里,而后嘴角忽然荡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笑了一会儿,又变成狰狞痛恨。他呓语般说:在桓洲,我何必拉师弟出幻境,困在幻境里,以他修为,撑几十年不是问题哦,我想起来了,我受不了他一心只有师兄的样子,为师兄疯,为师兄狂,为师兄痛,最后死在这里,死在江随澜手下,师兄拦都没帮他拦一下。

    霸剑瞥了一眼还在楼梯站着的殷淮梦,为他辩解:随澜最后的魔气屏障太强了,我都进不去,淮梦几经折腾,修为不比从前,更无从下手。

    潜阳没有说话,抚着楼冰的眉眼,又笑了,说:师弟,总归最后还是我最在乎你,我带你回小重峰,你在小重峰只住了一小段日子,但那真是我这一百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霸剑见他如此,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没法再劝什么,转头起身去和掌柜商讨赔偿事宜了。

    *

    殷淮梦把秋泓剑上的血迹擦干净了,送到江随澜房里。

    他给江随澜处理伤口时很细致,到了自己,只是草草用药糊了糊,脸色苍白,除了伤口本身疼,还因为丹田受创也不好过。

    他坐了一会儿,看着江随澜。云片糕窝在江随澜的枕头边,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太闹腾了,殷淮梦有点想把它拎走。

    这时江随澜翻了个身,嗓音沙哑地说:出去。

    殷淮梦浑身一僵,只一会儿,便依言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顿住: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要尽快去雁歧山。

    魔修身份不仅暴露,而且张扬至此,若非雁歧山作保,他们的处境还要更差。

    嗯。之后就没声了。

    殷淮梦轻轻开了门,走出去,轻轻阖上门。一转身,就见那条魔龙化成的人直直站着,那张布满鳞纹的脸和猩红的眼看起来极为可怖,来铜驼城前他们就商量过,要阿玄别在人前化形。

    此时,魔龙脸上的表情却是茫然的。

    他望着江随澜的房间,问殷淮梦:刚刚那是谁?

    殷淮梦怔了怔:是随澜。

    随澜,随澜,他重复念着这个名字,茫然之色更甚了,随澜不是小白么?刚才的气息不是小白。

    殷淮梦看了他一眼,说:随澜是随澜。

    魔龙就跟着念了一遍这句话。

    你们龙,人都分不清么。殷淮梦冷冷地刺他。

    见面到现在,江随澜待这条龙比待他好多了,叫他心里泛酸。

    你分得清?阿玄是很真诚的语气,还带着求教的意味,殷淮梦却噎住了。顿了顿,他才说:随澜就是随澜。不是什么小黑小白,也不是什么其他人,我分得清。

    他不再和魔龙纠缠。

    下了楼,和叶慕交代,一是好好安顿那些人,二是传讯回雁歧山,让那边有个准备,他和江随澜或明早或明晚会到。

    霸剑听到了,过来沉声说:不必了,我已和师父说了。

    叶慕朝霸剑行礼,拘谨道:师叔论事,我便不打扰了。

    霸剑点了点头。

    叶慕走了。这时客栈也闭了门,潜阳抱着楼冰去了霸剑为他定的房,一片狼籍的大堂只剩霸剑和殷淮梦。

    淮梦,坐,我们谈谈。

    霸剑穆途归修重剑,重剑无锋,只有一往无前的孤勇,每次出招都是铺天盖地的灵力压制,剑风扫荡,无人能挡,霸之一字,就是这么来的。

    亦是因为霸气无双,许多人都当穆途归是有勇无谋。

    穆途归是兰湘子的第一个徒弟,那时兰湘子还是化境,生活百无聊赖,每天的乐趣就是给徒弟上课。不光心法剑法掰开了、揉碎了讲,人生各种遭遇也能摆出一二三的道道来。

    听着这样教诲长大的穆途归,不说话则已,要说也能头头是道。

    而且穆途归心细敏锐,也很会带孩子。

    他是翼洲人在是家族中,他是这一辈的长兄,把弟妹们照顾得很好。

    穆途归到雁歧山时已有十五岁,身处修道家族,该懂都已经懂了,兰湘子讲些深的也能体悟一番。过了没几年,兰湘子收醉刀和殷淮梦是前后脚的事,那时两人都还只是小孩,十一二的年纪,教他们不像教穆途归那样容易。

    兰湘子与其说授道,不如说还是在寻自己通往无境的道。讲课,掰开了揉碎了,孩子还听不懂,就干脆让他们自己去悟、去问。

    小醉刀倒是活泼,有什么不懂的就说,但殷淮梦一整天下来都说不了一句话,穆途归担心他,常私下与他交流,努力从他嘴里撬话,探究他心中如何想的。

    时日久了,也与殷淮梦交了心。

    后来殷淮梦长大了,他们各自修道,各自有任务,像过去那样的谈心少了,但师兄弟的感情总是没有变的。

    殷淮梦在霸剑对面坐下。

    掌柜的亲自送了酒过来。

    悲芳春。

    霸剑为他斟酒,殷淮梦饮了一杯,神色撑不住般,陡然灰败。

    师兄,我好狼狈,从未这么狼狈过。他疲倦道。

    霸剑诧异地看了殷淮梦一眼:你狼狈?

    他笑了一声,辨不出什么意味,仿佛纯粹感慨:我还以为你破无情道后,顺应本心,从此恣肆多情了。

    殷淮梦抬眼,不知道霸剑这是不是讽刺。

    霸剑为自己倒了杯酒,饮尽后缓缓道:淮梦,我知你内敛,知你孤傲,知你要强。你修道一帆风顺,走到今日,除开感情之事,从来只得不失。第一次超出你预料的失是楼师弟陨落,第二次是江随澜离你而去,我没法像师父一样完全看透你的心,但在这件事上,我有些许揣测你太想要两全了。

    殷淮梦认真听着,点了点头,轻声说:是。

    今天你说的那话,既伤楼冰,也伤江随澜,你知道为什么吗?

    殷淮梦摆在膝上的手握紧了,沉默着。

    感情之事,是没法两全的,倒是两伤容易至极。你为随澜破道,为他堕魔,一路追着他去了魔渊吧?师父给了我魂火叫我找你们,我看到你的魂火指到魔渊方向了。

    是的。

    霸剑注视着他,颇恨铁不成钢:你为江随澜做了你对人生而言最为重大的抉择,本应将你的心清清楚楚展现在他面前,叫他知道你待他的真心,但你偏在那些小事上黏糊不清楼冰在幻境中与你发生了什么重要吗?楼冰是过得好还是不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既不爱楼冰,随澜又因你与楼冰的过往伤过心,你就更该避嫌,当断则断,不看,不听,不问。还是说你还心有楼冰?

    殷淮梦摇头。

    霸剑看着他,继续说:既然如此,我再问你,你觉得今日随澜走火入魔,那般疯狂杀意,与你态度无关吗?

    殷淮梦苦笑:看来是极有关的。

    是极有关的,霸剑掷地有声,你想要两全,但爱是没法两全的;你想要两全,楼冰和随澜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是因为要把这二变成一。一心一意的一。

    此间寂静。

    霸剑最后道:淮梦,你要知道,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你是罪魁祸首。

    片刻后,殷淮梦说:我知道了,师兄。

    他痛饮一杯,抹了嘴,慢慢说:师兄,你说的对,我不该犹犹豫豫,好像顾着两头,我对楼冰既已无意,应该清楚明白地做出表现,不叫随澜误会。只是今日以前我还是有困惑的。

    殷淮梦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我爱随澜,我这样爱随澜,为他所行种种事,回首起来叫我自己都害怕,我这份爱,是怎样的爱啊?是百年习惯的延续,是受不了失去的偏执,是畸形的占有欲,还是真正的爱?我问楼冰幻境中结果如何,并非想和他再续前缘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若换了是楼冰与我共度百年,我会像此刻对随澜般对楼冰吗?潜阳那未尽的话,叫我知晓幻境里,我从未与楼冰在一起过,于是我突然醒悟了。我和楼师弟两百年相处,我都没真正踏出那一步,一百年后重逢,我亦没踏出那一步,幻境中轮回,我也没有。我终于确认,随澜是特别的。

    霸剑突然问:若不是呢?若一切重来,你和楼冰是可能在一起的,随澜不是特别的那个,只是恰巧与你百年在你心中扎了根,生了极深的感情,换成楼冰,换成江冰,换成随便什么人,都会叫你如此疯癫欲狂,你怎么办?

    殷淮梦哑了半晌,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仿佛能透过重重墙壁,看见江随澜的样子。

    霸剑一字一句问:若有其他可能,你就能不爱江随澜了吗?

    殷淮梦垂下眼,看酒杯中荡漾着一丝碧色的悲芳春,他说:不能。

    他又喑哑道:没有其他可能。

    霸剑说:这就足够了,淮梦。无法忍受失去、习惯、占有欲,没有其他可能,人生注定如此,你爱江随澜,这就足够了。

    *

    次日一早,江随澜醒来时,腹部那一道很浅的剑痕已经彻底自愈,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他抬掌覆盖上去,感受着腹中生命的气息,说:早啊,宝宝。

    一偏头,又看见猫在他枕头边四仰八叉地睡着,伸手挠它的肚子,猫咕嘟一下就醒了。

    江随澜冲它笑:早啊,云片糕。

    猫喵喵叫着,蹭他掌心。

    和猫玩了片刻,江随澜起床洗漱更衣,对着镜子认真束好发。

    下楼,到了楼下,大堂寂静了一瞬。

    江随澜视若无睹,神态自若地朝小二要了一碗面条。面条细而劲道,汤汁浮着一层金色的油,味道极鲜美。江随澜吃得很仔细,吃到末了,只剩一碗面汤,他小口小口,把面汤也喝尽了。

    吃饱喝足,江随澜又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他叫了一声阿玄,半天没听到人应。按照约定,阿玄最好别在铜驼城化形,因此也没法单独给他开个房间,他身形可大可小,江随澜就让他什么地方舒服在什么地方待一晚,走的时候会叫他。

    阿玄?江随澜又叫了一声,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周,魔气感应了个遍,才确定阿玄不在屋里。

    猫忽然对着窗户的方向叫了一声,江随澜反应过来,推开窗,细长如蛇的黑龙啪嗒掉在窗台上,四只爪子按住窗沿,慢吞吞爬进来,摇摇尾巴,变了人形。

    江随澜问他:方才在做什么,都没听到我叫你。

    阿玄仔仔细细看他,看得江随澜有些莫名了,他才说:在屋顶,想了一晚上,随澜是随澜。

    什么随澜是随澜?

    阿玄说:随澜不是小白,不是龙,只是随澜。

    这句说完,顿了一下,问江随澜:对吗?

    江随澜莞尔一笑:对。

    阿玄也露出笑容:我现在记住了。

    这当口,有人敲门:随澜,你想现在启程去雁歧山,还是想再在这里待一待?

    是霸剑的声音。江随澜说:现在就走吧。

    那边说:好。

    两息之后,霸剑说:你和淮梦一起走,我和潜阳一起,我们分开,可以吗?昨天的事潜阳一时不能接受,最好你们不要同行。

    江随澜沉默了片刻,说:可以。

    青鸢就在门口,淮梦在那等你,下楼就可以走。

    江随澜说:好。

    又是两息,霸剑说:随澜,我是希望你和淮梦能好好在一起的。我知道他伤你良多,是我偏心他,望你谅解他,他情之一字,经得太少,有时显得蠢笨,但是真心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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