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窥天机——鹊登楼(47)
神棍窥天机 作者:鹊登楼
神棍窥天机——鹊登楼(47)
他觉得自己心还算正,但是成为孔子或者王阳明那样的圣人还是算了,没有那样的心气和担当。
可是现在,有可能真的要为生民立命了。
他常年办案,知道涉及到此种皇家秘案处理起来最为棘手,他当年在南苑选择了嘴硬,其实就已经选择了道路了。
明白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心中倒放松了,他趁着牢头一转身,就在牢头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子上偷了个小铁片,之后下午也没人看着他,东蹭西蹭,磨成一根细针,把手铐脚镣偷偷打开了,别说,手上脚上没那么多束缚,睡觉都舒服多了。
接着就按照牢头往来巡逻的时辰,在墙上刻起时间来,好歹也得有个记录是不?
他正在墙上刻刻画画,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刚才认识的牢头来了,还神神秘秘的:岳大人,岳大人,您哥哥来给你送饭,探望你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孝严一听,心下欢喜,毕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亲人了,他并未多想,当即跳起来,有劳了,脸上虽然一副冷漠像,可心里还是很雀跃的。
牢头打着火把引在他身前,领着他走在幽幽暗暗的过道里,孝严走着走着,觉得走的路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如果是来送饭,不应该是到会见室去吗?
等到了地方,他终于恍然大悟了,能在此处地牢里的犯人,全是有些官阶的,确实嘴撬开的难一些,总归要上一些手段,这里,就是秘密上手段的地方了。
牢头平时最看不上这些世袭的贵族子弟,看着孝严咬着下唇,面上一闪而过失望的神情,哈哈大笑:岳大人,你不会真以为,是你哥哥来给你送饭吧?哈哈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在没开口之前,会让你看到亲人吗?
孝严望着牢头脸上冒出的几丝横肉:我能说的,已经全说了,你带我到这里来,也是做无用功。
牢头咬着牙:岳大人,凭什么我们全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打小就能世袭当大官,可我就得在牢里审犯人,一辈子见不到几天日头,也挣不上一个七品呢?今天,我还就做点无用功了。
岳则群他那天面见了诚德皇帝回来,许是老了,刚进了岳府的门口,看到了长子的脸,就开始老泪纵横。
他冲着大儿子摆了摆手,脚下已经发虚了,每一步全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不中用了,皇上没打算让孝严再回来。
伴君如伴虎,孝严的邪性和灵气是打小就有的,对这方面无所谓的人,肯定觉得过于负累,影响生活;可是对于研究歪门邪道的人来说,罕见到如同盛世明珠,而且还和白凤山长生不老术的道士接触过,怎么可能再放过?
第78章 走火入魔
岳孝廉在朝中的时间短,不太明白诚德皇帝的为人,冲上去扶着岳则群的肩膀:可是,爹,如果二弟没了,那皇上也是什么都得不着啊?
岳则群摇头: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而且孝严确实在卷宗中多有隐瞒,最小也是个欺君之罪,凶多吉少。
岳孝廉为人刚正,他牙关紧咬,脸上的肉都绷了起来:我们全家,忠于陛下多年,无端获罪,真是岂有此理!爹,我觉得现在放弃还为之过早,我们想想办法,哪管先去牢里见二弟一面也成啊,我要劝劝他,该交代的就交代了得了。
早知道让二弟当什么官,孝严性格那么闲云野鹤,还不如不承担那么多责任了。
岳则群掌管大理寺多年,当然不会毫无人脉,他多方使力,真的在第三天的上午,让长子岳孝廉进入了天牢,见到了孝严。
明显是已经双眸涣散,披头散发,面有菜色、浑身血染的孝严。
岳孝廉看到打小活蹦乱跳、只会调皮捣蛋的弟弟变成了这样,心如刀割,伸手想抱住弟弟,却怕碰疼了他,当即眼圈通红,探手摸上弟弟的脸颊,含泪喊了一声:孝严,哥哥来看你了。
孝严双目无神,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你是谁?
岳孝廉没反应过来:二弟,我是你哥哥啊,我是孝廉。
孝严缓缓摇头:你不是孝廉,是小鬼假装的,你骗不过我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同样的话说了有五六遍。
岳孝廉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旁边跟在后头安排岳孝廉偷偷进来的牢头警惕的左顾右盼,悄声道:岳大公子,您有所不知,二少爷自从第一晚被用了刑之后,第二天早晨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不清醒了,别人还以为他是装的,又折磨了他两天,这才发现,他好像觉得一切都是假的,说眼前全是幻觉,把他打急了,他就笑着说不过是梦,他不怕、不疼之类的话,我常年观察别人,觉得他不像是装的,好像是真有些走火入魔了。
岳孝廉以前听说过孝严有些时候入梦太深,醒不过来,可没想到如此严重,此刻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伸手臂环住了孝严,贴着耳根低语道:孝严,别这样,大家在努力想办法救你呢,你若心里明白,就用手碰碰我。
孝严低垂着眼皮,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喃喃自语:这些全是梦,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你不是我哥哥,你到底是谁?是鬼常在?还是一直纠缠我的各路小鬼?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离我远点。
岳孝廉带着一股子悲伤心痛愤怒回到家,亲兄弟血脉相连,他真觉得孝严可能本来就有些魔道,而今承受不住压力,已经疯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一伸手就扯过了岳九:小九,你和孝严常年在一起,他到底怎么回事?
岳九算是冷静的,可这几天眼泪没干过,他知道皇权高于一切,君要臣死,臣就要死,让你三更天咽气,保证活不到五更天。
可二少爷孝严算是赤胆忠心,从未有过不仁不义之事,只是因为莫须有的长生不老药,就要白白的搭上一条小命吗?
他伸手用袖子蹭着鼻涕眼泪:二少爷他,确实有时候醒不过来,最近这两年越来越严重了,他受了刑了?打得严重吗?
一直这样忧心忡忡到了晚上,岳家正乱成了一锅粥,已经入夜了,全家人抹黑坐在孝严住的房间里,连灯都没掌。
岳则群在朝为官近三十年,看到夫人在抹眼泪,岳九不服不忿的在咬着牙嘟囔什么,气氛过于沉闷,他伸手拿过打火石,想给屋里来个亮,却双手哆哆嗦嗦了连续滑了几下,也没点着。
岳九和孝严感情深厚,拍着大腿哭道:二少爷招谁惹谁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弄了一个这样的下场,他就算是失去神智了,可除了家里的,能指上谁去救他啊,老爷,你肯定有办法救他,你想想办法啊。
岳孝廉武功高强,真有心直接带着辽东的心腹高手,去劫了天牢大狱算了,他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跳起来老高:爹,虽然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可万一二弟是装糊涂,想着事情到他那里就为止了,不想连累家人,难道就真不管了吗?我不怕连累,此事我就去做。
岳则群声音老迈:孝廉,小九,我不怕丢乌纱帽,也想救孝严,可孝严有把柄落在陛下的手里,他的确没有如实填写白凤山的案情,确实是欺君之罪啊,个人在国家机器面前,太弱小了。
正在这么个空档,看到心腹的下人跑进来了,下人进屋先是叹了一口气,最近岳家因为孝严欺君之罪的事,在风口浪尖上,已经好几天没什么人敢来了:老爷,大少爷,九爷,梁恩泽来了。
不仅梁恩泽来了,还带着一条长嘴大黄狗进来了?
岳九站起身来,蹭蹭眼泪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梁公子,丛中笑,你们来了?
岳夫人刚才看到长嘴大狗,放平常早吓得跳起来了,而今家里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反应也慢了,伸手指头指着丛中笑:它它它,还有名字?
梁恩泽坐稳下来,岳九知道孝严和梁恩泽的关系,梁恩泽是梁国公的儿子,人又仁义,也许有办法呢?当即把岳孝廉上午看到孝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
岳夫人病急乱投医,捏着手帕问道:梁公子,你觉得孝严是真的走火入魔了,还是假扮的?
梁恩泽听完了岳九说的,心往下沉,孝严出事之前,和他打的火热,多少个清晨,全是抱着他的胳膊,之后好不容易才被他叫醒的
听孝严说,就喜欢在他身边呆着,因为他命格极重,一般的牛鬼蛇神根本不敢近身,尚且如此深陷幻觉;而在岳府中,孝严的院子按照五行八卦,本来就是安神镇鬼的,还有岳九陪着,也总是醒不过来。
可在阴森恐怖的天牢大狱,本就冤魂缠腿,煞气极重,孝严又遭罪又想着不再牵扯他人,看来确实是凶多吉少。
他缓缓的摇摇头:孝严应该是身陷幻觉,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岳则群和夫人知道年轻人之间走得更近些,听到梁恩泽和岳九得出同样的结论,老夫妻执手相看泪眼。岳则群效力朝廷多年,对皇上的心思摸得太准了,没想让他的二儿子活着回来,孝严精明,摸准了皇上的意思,可能已经打心里放弃了。
岳夫人咬了咬牙,发狠道:他是我当年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对皇家无论如何一文不值,可对我还是无价之宝,我当年看着他生下来,现在死也要看着他死。
岳夫人突然间就站起来了,伸袖子蹭了蹭眼泪:救!为什么不救?你们男人顾虑得多,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顾虑的,我明天就上书,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说想把我的疯儿带回来医治,犯了什么罪等孩子清醒了再说,如果不放,陪着孝严一起死就是了,打了孩子娘出来,娘要是不管,孩子还有什么盼头?
岳则群按着眉心,一张脸已经蜡黄了:夫人,我知道你心焦,可是如果真那么做,私情怎么可以挑衅王法,无情最是帝王,冲动起来孝严死的更快。
岳夫人啪的一拍桌子,桌子上茶盏油灯全颠起老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说你们全否定;我告诉你们爷几个,救是得救,我不管你们怎么救,必须拿出个章程来!
夜间的天牢和白天的天牢是一样的,分不清日月星辰,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孝严也没带手铐脚裸,他一直都是瑟缩的坐在墙角或者蜷在硬板床上,也没什么攻击性,双眼无神,别人和他说什么,他全没太大反应。
岳则群安排了牢头,让梁恩泽进来见他了。
天牢阴冷,梁恩泽觉得寒气直打裤腿,他换了一身皂色的衣服,拎着一个食盒,安静的跟在提着灯笼的牢子身后,顺着幽幽暗暗的通道往深处走。
天牢的棚顶在滴滴答答的滴水,这个牢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边灵活的绕开地面的水坑,一边稍微低声说了几句:梁公子,地面反光的就是水坑,小心别踩着;岳大人这几天已经不相信任何人是真的了,而且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发着烧,我看有点坐不起来了。
好几天没吃东西?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为什么不给他吃东西?
他说全是假的,吃了不知道要变成什么蜈蚣青蛙,徒增恶心。
天牢地形复杂,层层铁门锁紧,梁恩泽走了能有两刻钟,终于到了最里边岳孝严的单间关着他的人说了,此人有些神道,关在最里边陨铁打造的牢房里,免得他土遁了。
第79章 只有你懂
饶是有心里准备,梁恩泽乍一看到孝严,心中还是接受不了。
见孝严穿着牢里统一的白色囚服,前襟后背全写着天字号的字样,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浸透了。头发脏乱自不必说,面色有些病态的潮红,弓着背脑袋耷拉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有人来。
梁恩泽示意牢子打开了牢门,他扶着铁门,直接进去了。
小牢子是个机灵的,看这样子,还有些正义,临走的时候东张西望,之后小声提醒他:梁公子,我帮你去看着点人,记住了,你只能见半个时辰,要不被按时巡逻的抓了,你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梁恩泽冲他点点头,目送他蹑手蹑脚地走远了,之后转身,好似有些脚不沾地地走到了孝严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和孝严说话:孝严,我们好久没见了。
孝严近来感官非常迟钝,反正身边妖风血雨,他也分不清声音全是从哪里来的。好似终于听到了动静,抬起了头,只见他曾经亮闪闪的双眼凹陷无神,高窄的鼻梁上有一块伤,脸颊青一块紫一块,温柔吻过他的嘴唇上横七竖八,全是干裂开的口子。
孝严笑了笑不说话,唇上的血口子干裂流血了。
梁恩泽伸手触了触他的脸颊,好好的又弄这么一身伤。再想到孝严曾经阳光痞气的样子,当时肯定很疼:我是恩泽,孝严,你这几天喝水了吗?我来看你了。
孝严稍微躲了躲:恩泽?这几天,你来过好多次了。
前些天乍一看恩泽岳九孝廉他们,他也很惊喜,可是每当他想好好说几句话的时候,昔日的梁恩泽和岳九就变成了阴魂不散的厉鬼,变成抽鞭子的狱卒,变成陛下和白凤山道士嘲弄折磨他,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响起:岳铮,岳孝严,把你知道那些东西吐出来吧,旷世珍宝怎么可能断送在你手中?你跑不掉的。
是的,冒犯了皇家天威,有可能影响了陛下能成仙得道多活几百年的寿命,他跑不掉的。
梁恩泽觉得和孝严见到岳孝廉的场景有些像,孝严眼前应该全是幻觉,梁恩泽笑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忘了,你说我是你百合花一样的男人。
孝严无神的眼睛转了一下,旋即摇摇头:你们骗我,这全是梦,无论是噩梦美梦,梦醒了就好了。梦醒了也许就不在狱中了。
梁恩泽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在孝严瞳孔深处,竟然看到了那么多的倒影,魑魅魍魉横行,恶毒小鬼交错,青面獠牙者,貌美如花者,全在瞳孔里的千山万水之中。
而千山万水的尽头,有一个温润如玉的梁恩泽。
他细细的看曾经的这双含情目,发现除了他扶着孝严,轻声细语的和孝严说话之外,孝严的前后左右还有其他人,比如好像正在落泪的岳九,以及龙虎精神的岳夫人,全在冲着孝严殷勤热络地挥手,仿佛在声声召唤他:往这来啊,来啊,往这里走。
此种情况下,让孝严如何能相信他是真实的梁恩泽呢?
他捏了捏孝严的肩膀,锁骨已经高高的支起来了:孝严,你记不记得,我说有些事上,要少说话,多出力,欺负了你,把你都弄伤了,你一直想报仇来着,后来和我提了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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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窥天机——鹊登楼(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