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3)
江湖那么大 作者:语笑阑珊
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3)
徐云中却道:我与你一道北上。
祝燕隐一愣:啊?
第55章
客栈门口正有不少人, 来来往往的,都听到了徐云中说的话。有知道他是谁的,心中难免诧异, 因为这位鹤城才子实在是懒惰嗜酒出了名, 一年里能醉个两百天, 清醒时也大半都躺在院中软塌上,闲闲守着头顶一方天, 嘴里除了吟诗就是吟诗,想让他挪动贵步吃一顿亲戚席面都困难,还要北上?
祝燕隐道:我们是要去讨伐焚火殿的, 时常会遇到危险, 怕是不大方便。
徐云中的理由也简单, 他说自己有一位故交叫宋玉, 住在霜皮城中,已经病了许多年。原本早就想去探望,但过了王城的那一截路不安稳, 所以一直未能成行。这回好不容易赶上了武林盟的队伍,想要结伴同行,算是合情合理。
霜皮城也在东北, 据说城中有几百棵枝干雪白的树,远望如树皮上也结了霜, 因而得名, 确实离雪城很近。
祝府家大业大,车队再来十个人也能装下,而且才子之间多少有那么一些惺惺相惜,祝燕隐便吩咐管家暂且将徐云中带去厅里喝茶,自己找到厉随,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问:你怎么想?
厉随道:若真是要投奔亲友,你想收留十个二十个也无妨。
祝燕隐不放心:我不是怕他居心不良吗。
虽然暂时说不上哪里不良,但祝二公子的江湖话本可不是白看的,对各式套路熟悉得很,尤其是这种非亲非故,却突然要求加入队伍的人,怎么想怎么不能掉以轻心。
厉随派人去城北看了一眼,砚台铺子还好端端开着,小伙计独自一人守着店铺,对上门拜访徐大才子的众位客人挨个解释,我家老板跟着武林盟一起去东北了,到霜皮城探望宋先生,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似乎并无异常。
厉随道:想不想带着他,都随你喜欢。
祝燕隐心想,那我还是带着吧。没问题最好,若是有问题,放在身边盯着,总比暗暗躲在角落里要强。
于是他就在自家的豪华车队里给徐云中安排了一个位置,又抽调了五名护卫看似妥帖周到,但多少有那么一点监视的意思在里头。
下午的时候,武林盟的队伍又出发了。天上飘着若有似无的小雪,祝燕隐让祝小穗将厉随请进自己的马车,说是要听故事,但其实是不想让他继续在寒风中骑马,有一种冷,叫抱着暖手炉的江南贵公子觉得你冷。
其余江湖人:很吃惊,现在连厉宫主都开始拓展讲故事的生意了吗!
祝燕隐放下车帘,神秘兮兮:方才家丁来报,说徐云中一直在马车里睡大觉,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厉随捏住他的鼻尖:他才刚刚混进你的车队里,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立刻就行动。
反正我会一直派人盯着他。祝燕隐道,我已经想好了,这一路我都不会主动去找他,先晾着,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厉随扬起嘴角:好。
结果一晾就是三天。
徐云中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和喝酒,他倒是不挑,自己带的酒喝完了,路过村镇街巷弄一些便宜散酒,也能喝得有滋有味,吃饭就跟着祝府一起交伙食费的那种,而且一次就交了两个月。
祝府的吃穿用度讲究气派,两个月的伙食费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祝燕隐听说之后,问厉随:可我们那晚去买砚台的时候,小伙计明明说账上已经没银子了,徐云中那么宝贝稀罕的砚台,最后还是乖乖拿出来卖,怎么现在出手又如此阔绰,他哪里来的银子?
厉随道:许是其余门派的弟子。
祝燕隐:啊?
厉随掀开马车车窗的布帘,示意他往前看。
一名锦衣青年正在笑容满面地往徐云中的马车里钻,身后还跟着小弟子,手里捧满了礼盒补品。
祝燕隐:
果然,美人在哪里都好说话。
祝燕隐虽然也是容貌不凡的读书人,但背后的家世实在太显赫了,显赫到其余人只能感慨仰望,并没有信心能勾搭到仙气飘飘的祝府二公子。但徐云中不同,他虽才华横溢,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开毛笔铺子的小老板还是砚台铺子来着,这都不重要,反正同声名赫赫的各大门派来说,差距还是颇大的,所以各位存在着强烈爱美之心的少侠们就都信心满满地来了。
这不行吧。祝燕隐坐直,担忧道,我们还没有摸清徐云中到底是敌是友,怎么能放任他接触武林门派?
厉随靠在软塌上,给他喂梅子吃:你可以让赵明传去查查看。
祝燕隐咬了两口蜜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
厉随将手指擦干净,有一下没一下捏他的后颈:有你在,我为何要担心?
祝燕隐被他这一副全然信赖的慵懒放松搞得压力很大。他坐在旁边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是相信我,还是懒得管?
厉随答:懒得管。
祝燕隐:我就知道,你不许吃了,放下我的梅!
厉随笑着抱过他,低头在脖颈处亲,几缕头发垂下侧脸,搞得很不务正业,很纵情享乐。
祝燕隐没什么脾气,他算是发现了,厉随虽然想杀了赤天,但却从未真正想过要与武林盟合作,即便是与众人一道北上,也仅仅是同行而已,有时候不羁起来,甚至有一种即便赤天已经将全武林都拉入魔教,我也能一个杀一千的无所谓气质。
虽然你功夫很高,但这样不至于,真不至于。
祝燕隐一边被他搓扁搓圆,一边想着要怎么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武林盟,但能多几十上百个帮手总是好的。
不远处,徐云中的马车里,先前那名锦衣少侠已经出来了,他并没有送出去礼物,不过看起来心情倒是很不错,一路仗剑策马,好不风流。
祝燕隐稍稍皱起眉头,若徐大才子不收礼,那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为了尽快摸清真相,当天晚上,他便找到了赵明传,同他说了心中疑虑。
赵明传道:我也听说了。
祝燕隐催促:详细说说。
赵明传人缘好,打听消息的门路自然广。据他所说,这几天所有去拜会徐云中的人,都与之相谈甚欢,谈天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比如说滇城的门派,徐云中就与他聊四季如春的盛景与过桥米线,晋地的门派,就聊竹叶青酒,西北聊沙漠,东南聊出海,反正总能找到共同语言。
祝燕隐心情复杂:他还挺博学,那聊完之后呢,真的没有收礼吗?
没有,非但不收礼,好像还会送礼。赵明传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些玉佩啊扇坠啊,不过价格不便宜。
祝燕隐更迷惑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赵明传压低声音:贤弟觉得他有问题?
没证据,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祝燕隐将那夜去砚台铺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明传道:不如我先去探探。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燕隐道,至少先摸清楚,他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赵明传又问:厉宫主怎么看?
祝燕隐险些被茶水呛到,做贼心虚,什么厉宫主怎么看?
赵明传进一步解释,哦,我看最近厉宫主经常留在贤弟的马车里,像是关系极为亲近,关于对徐云中的疑虑,贤弟难道没有同厉宫主说过吗?
祝燕隐:没有,没提过,他好像也并不是很关心。
赵明传叹道:也对,厉宫主一向对江湖人、江湖事都没兴趣,这回若不是看在贤弟的面子上,只怕也不愿与我们共同北上。
祝燕隐面不改色:嗯。
这就是脸臭脾气烂的好处了,虽然全江湖都知道厉随要杀赤天,也知道厉随身负重伤,但就硬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厉随其实很需要武林盟帮忙,都还战战兢兢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这基本得归功于厉宫主那张你们都得死的冷酷脸,好吓人的。
祝燕隐又问:赤天长什么样?
赵明传:你没问过厉宫主?
你怎么什么都让我去问厉宫主?
因为你们分明就时时都待在一起,前阵子还好,这阵子简直形影不离。
祝燕隐还真没问过,倒不是不敢,而是觉得两人独处的时光实在美妙,不想破坏气氛。
赵明传道:近些年所有见过赤天的人都死了,据早年与他打过交道的人说,赤天面容平平无奇,鹰钩鼻,三角眼,皮肤蜡黄,身材也瘦小。
祝燕隐如实评价:这副尊容,怎么好意思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的,我家门口卖汤包的大爷都比他更像魔教教主。
赵明传苦口婆心,人不可貌相。
数里地外,那夜的面具人正站在矮坡上,月色惨淡,他的面容也惨淡,真应了一个平平无奇,三角眼,鹰钩鼻。
身旁还伴着一名青衫女子,她面色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教主为何要突然拉拢徐云中?
赤天道:不是拉拢,是利用。
但徐云中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所以他比高手更好用。
青衫女子低头:属下不懂。
赤天语调平缓,继续不紧不慢地问:你能打得过蓝烟吗?
能。
你们十六个加在一起,能打得过厉随吗?或者再退一步,能打得过他一只手吗?
不能。
你们十六个,再加上我呢?
教主神功盖世
我不知道!
青衫女子噤声,惴惴不安道:是属下多嘴。
这么多年,厉随一直隐在西北地宫中,没人知道他的功夫究竟练到了何种地步。赤天半闭着眼睛,但我知道他的天赋,我不想与他正面交锋,哪怕让我在雪原中多待一年、五年,只要熬到让老天爷将他带走,我也愿意。
青衫女子是焚火殿十六名护法之一,名叫原野月,她只在那个雪夜与厉随短暂地打过照面,但当时对方已是奄奄一息,所以她实在不懂,这些年教主究竟在躲什么。
但偏偏,他不愿好好待在西北等死。赤天问,都准备好了吗?
是。原野月道,已经按教主的吩咐,全部准备好了。
赤天转身,枯瘦的身影如幽灵一般,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厉随也正在与祝燕隐冬夜赏月,共骑一匹马的那种。
其实这种寒风咻咻的天气,是应该待在马车里抱着手炉取暖的。但就是祝燕隐闲聊时提了一句,说自己在未失忆前,好像经常与诸多知交好友冬夜饮酒赏月,再顺便写写诗,猜猜迷,十分逍遥,于是厉宫主就带着他来重温旧梦,赏月了。
祝燕隐问:猜谜吗?
厉随答:不猜。
祝燕隐笑着回头看他:你怕什么,我又不会问你很难的,保管一猜就中。
不猜。大魔头就是这么有原则。
祝燕隐清清嗓子,我开始说了啊。
厉随单手捂住他的嘴。
祝燕隐笑得越发开心了,双手握着他的手腕非要说,厉随却收紧手臂:别闹,有人。
还真有人。鹤城美丽的大才子正独自站在一块石头上,背起双手,长袍被风漫卷,迷人倒是很迷人,月下仙人似的,但就是看着有点冷。
厉随低声问:去吗?
不去。祝燕隐打定主意要晾着徐云中,我们回营地。
厉随调转马头。
已经站了半天的徐云中:?
等会儿,你们这就走了?
第56章
踢雪乌骓一路跑得欢快, 四蹄迈开,很快就将徐云中远远抛在了身后。
天怪冷的,祝燕隐即便被厉随抱在怀中, 也依旧被冻得鼻头冰凉。这种冬夜, 热恋期的小情侣共同骑马赏月, 尚且还能说通几分浪漫情调,但孤零零没人陪的徐云中不好好待在马车里, 反倒要负手站在月光下望天,就显得很奇怪了。
祝燕隐问:他是在故意等我们?
厉随调侃:你在江南时喜欢冬夜结伴赏月,或许他也一样。
那不一样。祝燕隐虽说不记得具体的事情, 但对规矩与流程还是很清楚的, 贵公子们结伴出游, 马车暖炉自不必说, 连赏月的亭子里都要挂上厚帘,再点几个银炭火盆,煮上酒与羊肉锅子本来也是, 不收拾暖和一点,一个两个都冻得涕泪横流,还写什么浪漫的诗。
厉随手臂环在他腰间, 闲闲问:哪里不一样?
祝燕隐道:将来你随我一起回江南,亲眼看看就知道了。他现在不想说吃喝玩乐, 只好奇徐云中究竟是为何而来。厉随却不满这敷衍, 又在他脖颈处亲出一串红痕,这才将人送回了祝府的马车。
祝二公子: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肩负重任的江湖中人,心累,就是心累。
徐云中白白在深山里吹了半天冷风,还被迫见证了厉随与祝燕隐同骑一匹马的亲密画面, 心也挺累。第二天还发起低烧,他浑浑噩噩躺在前进的马车里,吟了半天的天长路远魂飞苦,唉,摧心肝,好悲凉。
祝燕隐:这人还挺有意思。
祝小穗问:徐老板可是鹤城第一才子,公子怎么也不与他聊聊?
来路不明,得先查清底细。祝燕隐将手里的徐公诗集放下,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家丁却来报,说那位徐老板提出想见二公子,环境越隐秘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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