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8)
江湖那么大 作者:语笑阑珊
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8)
若他被逼到穷途末路,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厉随道,祝府的护卫虽多,但顶多扛住焚火殿的护法,不会是赤天的对手,我不会冒这个险。
所以你打算一直将祝公子带在身边?江胜临明显不赞成,祝府家大业大,你若觉得随行护卫不够,让他们再多调拨一批便是,哪里用得着旁人操心?此事草率不得。
厉随问:你见识过赤天现如今的功夫吗?
江胜临诚心回答:我要是见识过,怕也活不到现在,好端端的,能不能不要咒我。
祝府哪怕再多调两倍的护卫,也挡不住赤天。厉随站起来,此事我有分寸,你不必插手了。
江胜临心想,你什么时候有过分寸,你那叫仗着自己天赋强功夫高,所以随心所欲惯了。
厉随却并不打算接受他的意见。赤天的手段向来阴毒,又始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上不得台面。即便江南祝府家世显赫,赤天不会明里下手,但徐云中一事已经足以说明焚火殿盯上了祝燕隐,与其把心上人交给旁人保护,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看着还更安全些。
江胜临还是不赞成,又提出,那人家也可以求助朝廷。
结果厉随已经走了,并没有闲情逸致听他继续唠唠叨叨。
就是这么重色轻友。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证明了江神医在某些方面,嘴是真的灵。
翌日清晨,雪纷纷扬扬地往下飘着。祝燕隐没怎么睡醒,他打着呵欠趴在车窗上,伸出手想要接一点晶莹剔透雪花,结果很快就被冻了回去。
没多久,厉随就掀开车帘进来,手里还攥了个雪球:想要?
祝燕隐接过来,那叫一个沉甸甸,也不知道捏得多用力,都快要把蓬松的雪捏成坚硬的冰天下第一的浪漫,就是这么蛮横且有分量。
但祝二公子依旧很喜欢,捧在手里玩了半天,直到雪球冰球淅淅沥沥开始化水了,才使劲抛回雪地里,又把冻红的手一伸:冷。
厉随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哈了口热气虽然暖炉就在旁边摆着,但小情侣的乐趣你们不懂。祝燕隐将大半身体都靠过去,舒服得动也不想动一下,他很喜欢挤在厉随身边,说话也好,一起看书也好,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发着呆打盹,也是人间惬意事。
厉随圈住他的肩膀,好让人睡得更踏实一些。
地上积雪很厚,所以武林盟的队伍前行速度也缓慢,马车轮在雪里轧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适合抱着暖炉入眠。
万渚云骑一匹黑色大马,率众走在队伍最前方。距雪城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不敢松懈,此时看到派出去探路的弟子正从前方一路疾驰赶来,像是神情惶急,立刻举手示意整支队伍停下,大声询问:出了何事?
盟主。弟子禀道,前面有一支军队,正在朝咱们这个方向走。
万渚云闻言松了口气,原来是朝廷的人。他刚准备吩咐武林盟的队伍靠左避让,让军队先过,弟子却又道:似乎是来接祝公子去霜皮城的。
祝燕隐被马车颠了颠,半睡半醒地嘟囔了一句。
厉随笑着将手伸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蹭,像是在逗小动物。
外头有人正在往这边走,不过厉宫主并没有把脚步声当一回事,因为祝府家丁训练有素,是绝对不会在未经允许前掀车帘的,两人才能经常在马车里亲昵。
结果凡事有例外,这回来的不是祝府家丁,而是
小隐啊!
车帘被哗一把掀开,大风呼啸。
一名中年男子笑容满面,一脚登上车:快让舅舅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这都多久没见了。
厉随抱着祝燕隐:
中年男子显然也没料到,马车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不过他混迹官场,反应速度向来极快,立刻就关切道:怎么,小隐又身体不舒服?
祝二公子稀里糊涂被吵醒,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名叫兰西山,是祝燕隐的亲舅舅,朝中三品大员。这回是收到了自家姐姐的书信,所以特意向皇上讨得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北上来接大外甥了。
他客客气气地对厉随说:这位侠士,我还有些话想要同小隐说,不知你可否暂避一下?
祝燕隐也没料到,事情居然还会有这种发展,只好拍拍厉随胳膊,小声道:你先去吧。
厉随点头:有事找我。
舅舅还是笑容满面的,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和一个怎样可怕的魔头对话。
祝燕隐:我不走。
没说让你现在回江南。兰西山握住他的手,喜气洋洋劝道,但武林盟要去讨伐魔教,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皇上允了我两个月的假,舅舅先陪你在霜皮城住着,过一阵子,咱们再同往王城过年。
祝燕隐:
我自闭了。
一直自闭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菜也没动几筷子。不过兰西山以为大外甥的兴致不高是因为脑疾,想不起自己感到陌生,所以才不愿意说话,倒是并没觉得哪里不妥,还很怜惜。
夜深人静,祝燕隐没有困意,于是坐在堂屋里心不在焉地看书。这里是一处不大的村屋,徐云中酒瘾发作,去别的江湖门派处讨了一坛女儿红,回来见祝燕隐房中灯还亮着,就主动敲门,问他:喝吗?
祝二公子:不喝。
徐云中自己坐在桌边: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祝燕隐兴致缺缺:今晚醉了,明朝该有的千愁还是在,又不会因此少一两分。
徐云中打着呵欠揭开封口:你若不愿与厉宫主分开,告诉你舅舅一声便是。
祝燕隐:等等?
人人都说祝二公子不愿留在霜皮城,是因为喜欢江湖,向往话本里刀光剑影的生活。
但徐云中说,你若不愿与厉宫主分开。
祝燕隐立刻警觉地看着他。
徐云中被盯得比较惊恐:你中邪了?
祝燕隐冷静地问:什么叫我不愿与厉宫主分开?
徐云中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已经快将爱慕写在了脸上。
祝燕隐:!
徐云中也纳闷了,你说你们都这样了,江湖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察,就连江大夫也是一派正直,是怎么做到的,武林中人,真的好厉害啊。
过了一会儿,徐云中又感慨:不过话说回来,你与厉宫主看起来真是般配,可谓天造地设,世间难寻。
祝燕隐: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以考虑一下不杀你灭口。
徐云中还在自顾自喝酒。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祝燕隐索性单手捂住他的酒坛,强行求助鹤城才子:那你想个办法,让我能一直留在武林盟。
第62章
徐云中本是来找人一起喝酒的, 没想到却给自己找了个活。不过他最近本来也无事可做,便一边斟酒,一边懒散道:这还不简单, 你只要继续称病, 说片刻离不开大夫不就成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祝燕隐双手撑着腮帮子, 愁眉苦脸,可江神医刚刚来找过我一趟, 说他前几天就跟章叔聊过了,我往后只需静养,有没有大夫都成。
病情这种事, 谁能说得准, 你可以再假装病来如山倒一下。
万一舅舅见势不妙, 大张旗鼓从宫里请御医怎么办?再说了, 他看起来就一脸精明,不大好骗。
那你就说赤天功夫极高,并且已经盯上了祝府, 全天下只有厉宫主才能保护你。
那舅舅只会从东北驻地调拨更多的军队。
徐云中一时无语,原来权势滔天亦有权势滔天的烦恼,那就是日子过得实在太无忧无虑, 想人为制造一点假模假样的波折都很难。
祝燕隐蔫叽叽趴在桌上:唉。
徐云中又提议:那你便说实话。
祝燕隐抬起眼皮看他,什么意思?
你就说放心不下厉宫主, 想一直跟着他, 这又怎么了?徐云中坦荡答曰,就算暂时不便坦白心中倾慕,但人在江湖行走,能遇到一共赴生死的知己好友,也同样是一桩美事, 何必像做贼一样遮遮掩掩,反而无趣。
祝燕隐坐起来仔细想了想,也对,哪怕没有任何能说服舅舅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自己坚持想去雪城,应当也是可以成行的就像当初无理取闹,非要在家中修一座炼丹炉,虽然全家都被愁得头大如斗,最后不也一样修了吗?
虽说仗着家人对自己的纵容就要风要雨,其实不太合适,但如今情况特殊,也顾不上太多了,将来再好好向舅舅赔礼道歉便是。
徐云中问:如何?
祝燕隐一拍桌子,就这么干。
他原本想立刻就去找舅舅,但此时夜已深,村子里一片漆黑静谧,军队驻地也是戒备森严。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祝燕隐被吓了一大跳,他心脏砰砰跳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猜到你也没睡。厉随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他,外头雪大,别着凉。
披风上还有对方的体温,祝燕隐被这么暖融融地一包,立刻就又涌出几分软绵绵的情意来,心头又甜又酸,越发不想走了。
结果下一刻,厉随就问:说说看,同徐云中商量出了什么借口,好继续留在我身边?
祝燕隐:
我走了!
厉随笑着拉住他的衣袖,月黑风高的,四周也是一片漆黑,祝燕隐便偷偷将手往上蹭,与他变成了十指相扣,又嘴硬:谁说我要跟着你了。
那你要住在霜皮城?
你想让我住吗?
我不想。厉随道,先前我觉得仅靠祝府护卫,无法护你周全,倒不如留在我身边,还更放心一些。
那现在呢,现在有军队保护我,你就放心了吗?
放心,却舍不得。厉随将手指收紧,其实我应该将你留在霜皮城中的。
我是我,又不是你的物件,你说留就留了?祝燕隐揉揉鼻子,很有自己的主意,我已经想好了,反正舅舅已经借来了朝廷的军队,我便带着军队一起去雪城,这样既有人保护我,不让你分心,关键时刻或许还能帮上忙。
厉随笑笑:好,你决定。
积雪蓬松而厚,踩起来嘎吱嘎吱,静谧安宁。
两人便没有回住处,而是继续肩并肩漫无目的地往远处走,偶尔说两句没什么意义、却很有意思的话,掌心里的温度相互传递,隆冬寒夜也不觉得冷。
翌日清晨,舅舅刚起床,雪白的大外甥就找上门了。
小隐这么早就起床了。兰西山笑着招呼,用过早饭了吗?
祝燕隐乖巧:嗯,用过了。不仅用过了,还已经在院子里背着手来回转了七八圈,好不容易才等到屋里有动静,你们中年人可真能睡啊,就不怕早朝起晚了吗。
兰西山拉着他的手,又仔细看了半天,连连感慨这幸好没饿瘦,脸上也没见多少旅途颠簸的辛苦憔悴,否则你娘还不知要如何心疼。
祝燕隐道:章叔和小穗将我照顾得很好。说完又及时补充一句,厉宫主也将我照顾得很好,我与他待在一起,每天都高兴极了,片刻都不愿分开。
兰西山对大外甥很溺爱,慷慨道:这事容易,等武林盟了结了与雪城魔教的恩怨,舅舅便将你喜欢的江湖人都邀请到王城,天天陪你吃喝玩乐,纵情游玩,如何?
祝二公子:
长辈如此善解人意,自己却恃宠而骄无理取闹但不闹又去不了雪城,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兰西山已经吩咐下人,又吭哧吭哧搬出来一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这是你表兄让我带给你的,因当年各类卷宗数量庞大,又不能外借,他只能重新找了十余人誊抄,差不多就这些。
于是祝燕隐暂时就又顾不上无理取闹了,赶忙跑过去看。他先前在鹤城藏书楼时,曾特别留意过金城的地方州志,不过那些书里多描述田地水利,对开矿冶金的记载少之又少,所以才会想到写信给在工部任职的表兄,想托他找找数年前的相关记载。
兰西山问:是厉宫主托你找的?
祝燕隐立刻心虚:什么厉宫主?
你与金城又没关系,而在你的江湖朋友里,只有厉宫主是金城人。
嗯,不过不是他托我,是我自己想查一些当年的事。
祝燕隐坐回桌边:厉家在西北曾显赫一时,他们奉朝廷的命令开采盐铁矿藏,后来因为一场矿难,整个家就倒了。
兰西山猜出他的意思:你怀疑那场矿难另有隐情?
祝燕隐道:当时金城的地方官名叫庞大海,后来因贪腐受贿下狱,没多久就病死了,舅舅对这人有印象吗?
有一些,不过行贿受贿历朝都有,他也不是惊天大贪,印象不深。
厉府因矿难败落,庞大海倒是因矿难而大发了一笔,没过多久,更是彻底将矿场收为官用,连写书的人都在感慨,说他在此事上雷厉风行的程度,与平时的懒散拖沓判若两人。
兰西山倒茶:的确算疑点,但远不足作为证据,你可还有别的线索?
书中还记载了,在官府接手矿场后,金城里陆续开起不少海产铺子、红樱酒肆、还有鱼虾粥粉店,这些原本只属于东南沿海的店铺曾一度生意红火,后来又随着朝廷暂关矿场的命令而销声匿迹。
恋耽美
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