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朕吃口软饭吧——今夜无风(43)
让朕吃口软饭吧 作者:今夜无风
让朕吃口软饭吧——今夜无风(43)
叶煊听见外面靠近的脚步声, 倏然睁开眼, 正对上怀里谢玉舒熟睡的脸。
他第一时间收紧手臂, 将人都揽进怀里,一手捂住他的耳朵,扭头将声音压到最低, 对着外面道, 别敲。
外面果然除了那恼人的雨滴声外, 就什么声都没了。
手底下的人动了动, 叶煊赶紧松开手,谢玉舒小幅度的翻了下身, 嘴里发出一声梦呓。
他大概是有些冷, 离开了一会又转而拱回叶煊怀里, 微微蜷缩着身体,半张脸枕在他手臂正对着叶煊鼓噪的心口,头发散乱遮住眼尾的红痣,闭上眼后更显得睫毛纤长浓密, 下巴埋进被子里,带着点鼻音的呼吸声轻微, 睡得整张脸都泛着红。
叶煊忍不住笑了笑, 在他眉间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吻, 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又将被子给他掖好。
他没有点灯, 随手捡了地上的一件外袍披上,将门小心翼翼的开了条能勉强通过的小缝,快速溜出去,然后在夜风吹进去之前,将门牢牢的关严实。
青色的衣服被月光笼罩一层温柔的光,素色的系带飘到眼前,他才发现这是谢玉舒的衣服。
陛下穆逢春手里提着一盏小灯,刚开口就被叶煊挥手制止。
叶煊不满的斜抿了他一眼,拢了拢衣袍,率先往外走去,待走出了院落,才说道,怎么了?
陛下,八皇子来求见相爷。
老八?叶煊回京之后就基本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下,没怎么见过自己那群皇家兄弟,除了个非要逼宫造反的齐王,到现在宸王、昭王都待在自己的王府里,连同他们的母亲贤太妃、越太妃一起没有了存在感。
更别说在宫里本来就如同透明人一般的丽美人和八皇子了。
叶煊对八皇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那个每天带着奶茶去国子监上课的小矮子上,年节宫宴上倒是见了一面,但当时距离太远,这母子两又都低着头不说话只吃菜,叶煊唯一的记忆就是,好像是瘦了一些,长高了不少。
其他就没有了。
老八来干什么的?叶煊问。
穆逢春恭恭敬敬的回,奴婢不知。
叶煊皱了皱眉,让他在前面领路,两人往相府正厅而去。
叶烛坐立不安的等着,见外面一点暖色摇曳而来,身后隐隐能见披着外袍的男子,他看到那烛火下熟悉的花纹颜色,以为是谢玉舒,眼睛一亮,起身迎了出去,一开口就是清脆的少儿音,小先生,您来了!
然后就见高大的人影逐渐走出黑暗,端的是龙章凤姿,行走间步履稳健无声,月色披在他身上,仿佛是刀刃出鞘的锋利寒光,薄唇紧抿,鼻梁高挺,远山眉下一双龙目点漆,黑沉沉一片。
八皇子迈出的脚步瞬间一缩,退回到亮堂的大厅中,瞠目结舌的喊,七、七哥!
不是,他七哥怎么在这?不,也不对,幼时七哥和小先生就交情甚好,回来之后也是直接住进了相府,他当时还羡慕过,想跟小先生讨教一下该怎么跟现在的七哥说话。
以前年纪小,他出生的时间段尴尬,又不受宠,没有同龄的玩伴,皇兄们也不怎么爱搭理他,只有小先生来国子监教书后,愿意跟他说话,不嫌弃他资质愚钝,总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小先生不仅耐心的教导他念书,还教他礼仪,教他待人接物,小先生温柔又耐心,待他很好,就像是大哥一样,可他们相差岁数颇大,小先生总是那他当小孩子;后来七哥入了国子监,七哥是宫里跟他年纪最相近的了,而且七哥跟他一样,都不被其他皇兄们待见。
叶烛那个时候很喜欢找七皇子玩,虽然有时候娘亲会莫名的为他忧心,但是叶烛从来没放在心上,还拉着七哥一起去逛庙会,叶烛始终觉得七哥是和小先生一样温柔的人。
良妃娘娘死后,七哥封王去了遥远的沧州封地,叶烛年纪还小,不能出宫送行,他想要娘亲带他悄悄地去,娘亲为难的拒绝了,叶烛那天气的趴在床上哭湿了一床被子,直到哭累了睡着了,娘亲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再好的手足兄弟长大了也是会分离了,娶了王妃之后,就只是堂表亲戚。
叶烛不服,他反驳道,七哥不会这样的,七哥很聪明很温柔人很好,不管我们分开多久多久,就算七哥娶了王妃,有了小世子,七哥也永远是烛儿的七哥,我们不会疏远的!
娘亲怜爱的看着他,摸着他的头发小声提醒他,七殿下已经封了萧王,往后,你应该尊称他为萧王殿下。
叶烛偷偷的在心里念了七年的七哥,从年头盼到年尾,掰着手指等着各种佳节,想着七哥会不会回京,可是七年,小先生都回京述职了,七哥就是没回来。
朝中局势越来越紧张,连足智多谋的小先生都举步维艰,他转变想法希望七哥不要回来的时候,七哥又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一对兵马,直接杀进了皇城,以勤王救驾的姿态。
叶烛远远的看过那个骑着白马吊儿郎当招摇过市的少年,他一副顽劣不堪的纨绔模样,一身的戾气跟记忆里的七哥完全不像。
那天年节之后回到宫中,他垂头丧气的拉着娘亲,眼眶微红的问,七哥真的是七哥吗?
娘亲一如既往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小声告诫他,那是陛下。
再后来,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四哥造反,徐国公引颈自戮,徐太妃溢死坊间盛传,新帝心机深沉、睚眦必报,不止宫中人人自危,朝臣们也不敢过分对新帝言辞激烈,生怕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娘亲又露出了七年前那种担忧的目光。
叶烛也有些焦躁,整个皇宫上下,只有他一个未曾封王也没有封地,叶烛觉得,他这么一个没有宠爱的皇子,七哥不可能对他下手的,可是又会产生恐慌的想,如果、万一,这个七哥不是记忆中的七哥了呢?
天家兄弟相残、弑杀父兄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叶烛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来找小先生问一问,小先生那么了解七哥,肯定知道七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特意半夜过来,还忐忑小先生若是睡着了,扰人清梦真是罪过。
结果没想到,小先生睡着,他直接见到七哥本人了!
七哥为什么会在小先生府上啊!
叶烛眼前一黑,赶紧跪下要行礼,结果开口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自称。
叶煊摆了摆手,不用行礼,起来吧。
谢七、不是,谢陛下。叶烛脸稍微红了红,低着头站在那里。
叶煊让穆逢春重新上了茶和糕点,招呼叶烛坐下,坐在首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叶烛没心思想那么多,只笼罩在他的龙威之下,觉得头皮发麻,有点战战兢兢的。
你半夜来此,所为何来啊?可否让我听一听?
叶煊随意的一句话却将叶烛吓了一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忙低着头解释,陛下,我来找相爷只是为了封王一事,绝无其他意思。
哦?叶煊拖长声音一应,歪靠在椅子里,撑着侧脸,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感,他似乎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你也是想要请封?
这个也字,真的很能说明问题。
叶烛刺溜一下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几乎是反射性的摇头,连说三声不想了。
虽然不知道还有谁请封过,但基本的求生本能告诉他,如果解释不好,很有可能步四哥后尘。
然而事实上,叶煊是真的在思考叶烛封王的问题。
丽美人位份太低,八皇子尚未封王,叶煊当时假装重伤昏迷,赐封的圣旨就是在以前皇帝封的王上面加工了一下,八皇子就暂且按下了,只给丽美人抬成丽姬后,等着八皇子定了封号之后,再一起追封王太妃。
前面事情太多,他忙起来就忘了,如今八皇子主动请封倒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封号算了,这些留给礼部去摘定吧。
敲击的声音一停,叶煊一抬眸,发现八皇子跪在那里,眉毛一飞,你慌什么,我又没打算怎么着你,起来说话。
叶烛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叶煊眼底逐渐浮现的不耐,刚离地一公分又飞速的坚定的跪了回去。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最近坐的太多,屁股疼,太医说这些天最好都跪着,嗯,跪着舒服,七哥你说吧。叶烛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啧。叶煊嫌弃的一咋舌,对穆逢春使了一个眼色。
穆逢春立刻上前,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出现在叶烛面前,单手将他扶了起来,苍白清秀的脸上衔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尖细的嗓子压低了一些,阴柔的说道,八殿下还是坐着吧。
然后将他强行摁进椅子里,完全挣扎不能。
叶烛茫然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红了脸,羞耻的想:他难道就荒废武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七哥身边连个小太监都如此深藏不露?
等到他们说起正题,叶烛才知道他是真的冤枉七哥了,他七哥没想把他怎么样,于是嘴里的陛下又变成了一口一个七哥,态度也自然亲昵了不少。
其实我娘亲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而且京城如此繁华,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叶烛笑着随口说道。
叶煊也就随口接,那就留在这里。
叶烛一愣,眼睛骤然放光,真的可以吗?
可以,你年纪尚小,若非先帝亡故,也没到你封王的时候。叶煊对这事可有可无,不管叶烛有没有野心,留在京中都威胁不到他。
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条退路呢。
于是他直接道,封号由礼部拟定,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封地我暂且不给你,齐王离京后,王府就空下来了,我将那府邸赐给你,你和王太妃若是在宫里待得不舒服,尽管去那里住。
叶烛惊喜极了,连忙的谢恩,谢七哥!
行了,没事了就回去吧。叶煊起身要离开,刚跨出门,又扭回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叫相爷!
不准叫他小先生,这是我的!
第61章
先有豫王逼宫, 后有齐王叛乱,高太尉一脉亲系尽数伏诛流放,徐国公一派官员处置者众。先帝亡故不过数月,方才入春不久, 寒冬刚逝, 朝中官员就空了一半。
如今事态平息, 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丞相谢玉舒提出诏各洲省六品以上官员入京述职,增开科举填补空缺,陛下听之, 分开科举武举。
任吏部尚书李寻真为科举主考官, 刑部侍郎谢文谨、国子监祭酒赵允升为监考;武举主考官委任长卫将军黄莽, 监考为御林军统领李泰安、骠骑将军多伦赫, 特设一位通达政官,代替皇帝监管各级官员, 并无实权, 由太监穆逢春担任。
此令一下达, 京城的四月终于热闹了起来,谢玉舒空荡荡的相府也终于被回京的同僚们竞相拜访。
叶煊歪靠在龙椅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奏折,浑身的气压有些低:无他,近些日子, 谢玉舒每天下朝之后,就被同僚约去吃酒聚餐。
谢玉舒十五岁便入朝为官, 他脾气温和进退有礼, 同僚们都对这位年纪尚小的谢清和很有好感, 不过谢玉舒从不结党营私, 所以跟京中的官员保持距离, 一般聚会吃酒都不会去。可如今邀请他的这些同僚不一样,这些要么是他在庆州为官时的下属,要么是他的同学,或者是他同学举荐的后生。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是该见见的。
而且谢玉舒也想见见,正好可以挑选一下,朝中空缺的那些位置,有哪些人或许可以往上坐一坐。
然而令谢玉舒尴尬的是,他每次打宴会上一瞧,自己这个官位最高的,反而是年纪最轻的,不少肚子滚圆胡子发白的官员端着酒盏以晚辈之力向他敬酒,谢玉舒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像谢玉舒这种十九为相的天才世间少有,大多数十九岁都还在考秀才,比如姜鹤,他十七八高中探花郎,入了翰林院两年,然后派往淮南为县官,如今为淮南知州,已经可以说是官运亨通,那些同僚中佩服的人了。
七年官场,就在四十岁之前就坐到六品官员的,已经是人中龙凤,这些人大多数有一个特点,能力出众,但没有资历没有人脉。
谢玉舒稍微一试,就很快能分辨出哪些是心有沟壑,那些是沽名钓誉,每找到一个有志之士,他总是很开心,于是在宴席上就多喝了一些。
近些年他酒量好了不少,而且很克制,六分醉就绝不再喝了,但是每次回府洗完澡后,被热气一蒸,六分醉变八分醉,他直接就睡了。
总之就是如此,叶煊已经足足有三日,未能见到清醒的谢玉舒了。
泰安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啪的将一本奏折砸在地上,嘴里冷笑着低斥,朕看这些官员在位置上都待得太舒服了,早晚得把他们的脖子给砍了。
泰安低头看着那摔散的折子上,也不过就是李尚书汇报了近期科举的近况,没什么出格的,顶多言辞谄媚了些。
他抿紧嘴,强烈的直觉在脑子一过,觉得有什么事还是等会再说比较好。
然而叶煊一眼看到他,并不打算放过他,让你跟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泰安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相爷回府了。
哦?叶煊眼睛亮了亮,嘴角扯出一抹笑来,随手拿起面前的折子,装作随意的道,今天倒是没去喝酒了,晚上赏他。
泰安欲言又止:
叶煊看了他一眼,取朱砂笔在奏章上批阅,语气还是温和的,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相爷,是没去外面喝酒。
叶煊手一顿,朱砂在纸上落下一个晕红的点,他倏然抬起眸,你这是什么意思?
泰安低垂下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继续道,姜知州回京了,谢相主动邀他入相府一聚,相府的仆人去了城南的酒肆买了几坛上好的烈酒,我方才离开相府的时候,谢相已经醉了,抱着姜知州不撒手,邀他今夜抵足而眠。
叶煊咔擦一声,直接把笔摁断了,他面无表情的松手,断裂成两半的毛笔被一起摔到地上,笔尖的朱砂抖落一条赤色的圆点痕迹。
姜鹤同意了?
泰安沉默的点头。
呵,好大的胆子。叶煊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姜鹤还是在说谢玉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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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朕吃口软饭吧——今夜无风(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