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小霄(145)
无限神经[无限] 作者:小霄
无限神经[无限]——小霄(145)
许久,才无声地转身走入书架中。
属于沈柔的画册很好找。江沉没用几分钟就在一本茶道绘本中找到了随书附赠的一片茶叶贴纸。贴纸上画了一个光头尼姑,仔细看会发现尼姑一脸凶相,显然是被丑化过的光头女金刚。
江沉记住绘本的位置,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开始寻找生与死对应的绘本。
最可能出现的区域是民俗和哲学两类,但他花了超过两小时,看到眼睛都疼了,也没什么收获。
江沉在一列列顶天立地的书架间走了几个来回,忽然想起什么,倒退几步,转身走入右手边。
漆黑的金属列匾上有两个端正的烫金字:法律。
江家的书库里收藏了很多古代法籍的原本,都装在漆黑的大盒子里。江沉印象里,因为那些大盒子堆在一起打破了书籍陈列的秩序感,所以勤务兵专门找了几个不起眼的格子放着。
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个角落,盒子上贴着从前江元帅亲手抄写的标签,江沉用手指比着挨个捋了一遍,终于在最深处的一个盒子里看到了父亲用瘦长古体写的两个字。
极刑。
盒子拿起来,里面咣当一声闷响,有东西从一头滑到了另一头。
虽然是和其他盒子差不多的分量,但里面显然已经不是古籍。
锋利的军刀刀刃切开蜡纸,骑缝割破黑盒四边的防尘封条。
江沉静默地揭开盒盖,看着里面露出一把漆黑雪亮的刀。
刀柄做旧出铜色,但一碰便知是真金。触手冰冷刺骨,握在手中久了,又仿佛有一种肌肤相亲的温度。
江沉执刀于眼前,目光扫过薄而锋利的刀刃
刀刃刻死,刀背刻生,刀末端与手柄衔接处刻着两个字:江沉。
这把要杀大妖千梧的刀上,写着他的名字。
一个冷淡而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为什么拿刀。
江沉执刀回头,站在他身后的是小妖千梧。顶着一头睡乱的软毛,警惕近乎冷酷地看着他。
他一起身,小千梧倒退两步,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江沉把刀别在腰后。那把刀没有刀鞘,刀刃锋利无比,但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却没有割破半点衣服的布料,仿佛与他融为一体般自然。
江沉走过去,蹲下揉了揉小妖千梧的头,书库里藏刀很不安全,我要把它带到上面去。
哦。小千梧不后退了,被他揉着头,毫无笑模样地盯着他说,不会伤害我,那你要伤害谁?是他吗?
他是谁?江沉立刻问。
小千梧顿了顿,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又重复一遍,我只觉得有一个人在分享我的时间。每天,我看画册时都会忽然眼前一黑把书掉在地上。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得了怪病,但你们来的那一天,叫屈樱的那个姐姐在上面泡了茶,茶很香,我忍不住顺了一杯下来喝。
江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茶凉了?
嗯。小妖千梧点头,眼黑之前我刚喝一口,茶还很烫,但回过神来时已经变得温了。从那天起我才意识到,我好像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消失几分钟。是消失,不是晕倒,因为我坐在很高的梯子上,不可能每次只有书掉下去,晕倒的人却能坐稳。
小妖千梧抓着江沉的袖口问,那段时间里你下来过对不对?我是不是消失了?
江沉沉默许久,没有。
没有下来过,还是我没有消失?
江沉说,我没下来过。
小妖千梧长叹一声,松开抓着他的手,但转而又问,那明天你能来吗?你看看我到底怎么了,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
对不起。江沉摇头,明天我有其他事要做。
小妖千梧闻言紧紧地抿着嘴巴,有些不甘心地瞅他一会,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失望地转身往小床边走。
炸起来的一撮毛还在脑后支棱着。神经比着千梧的样子来塑造这个小妖,其实已经算是相当成功了,因为千梧的脾性也是这样。他很少开口求人,如果被拒绝,绝不会软磨硬泡,而是默默走开。
江沉看着他忽然又有点心软,在背后说道:反正只消失一小会,也没太妨碍你的生活吧。
话是这样说。小千梧愤愤地一头扎回被窝里,捂住头面壁嘟囔道:但我就想安安静静把那本画册看完,总是被中途打断很烦啊。
江沉正要说话,小千梧忽然又把被子一掀,凶狠地瞪着他。
江沉:?
我有一种玄妙的预感。小千梧伸手不客气地指着他,小豹子一样危险地眯眯眼,如果真有一个家伙在和我争抢时间,在我消失的那几分钟里,你一定是去和他狼狈为奸了。
江沉一阵窒息,但还是软着声音说,狼狈为奸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你承认了!
我没有。江沉叹着气搓自己烧红的面颊,你一个小朋友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你走吧!!小千梧突然暴怒,发狠宣泄一样地在床上疯狂跺脚,从现在开始我不欢迎你了,快走快走!!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江沉:可我
话还没说完,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打在他头上,他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感前所未有地强烈。江沉睁开眼,看着面前在漆黑中噼啪燃烧的壁炉火焰,差点吐出来。
胃里一阵反酸和绞痛,从来没有晕机过的指挥官对着空气愣了一会。
而后他低头攥了一把身下毛绒绒的地毯。
他竟然,被那小妖怪赶出来了。
第136章 副本的终结
第二天白天小木屋里死气沉沉。
彭彭他们还是不信邪地去翻那几间卧室了, 从早上翻到下午,老石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都擦了好几道血口子,是被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划破的。
江沉已经病得喘气都带沉重的杂音了。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喝茶, 尽管高烧不退, 那双眼眸却犀利沉静依旧, 只是眼中没有一分一毫情绪,只映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山上又下雪了,不是前三天细沙一样的雪, 而是鹅毛大雪,扑簌簌地落在玻璃上,又翩跹落下。
楼下传来凌乱的踩楼梯声, 老石先露出头来, 我们出去一趟。
看日头,刚好快要到日落。
江沉回过头, 老石站在门口, 钟离冶他们三个也从底下上来了。
钟离冶说,一直困在木屋里, 都没出去走一走。我们三个打算在附近找找线索,你生病就别动了,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吧。
江沉知道这是钟离冶他们主动提的, 目的是把老石在日落之际支走。
老石戴上衣柜里翻出来的毛皮手套, 抓紧点, 日落很短,太阳下山后天一下子就黑了。
彭彭戴着一顶有些滑稽的皮帽子, 还有心思开了个玩笑,天黑不会有狼吧?
那你们得抓紧我,我看到巨大的猛兽会失智。屈樱推开门, 被灌进来的冷风冲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赶紧拉彭彭过来一起挡住了风口,怕吹到一直在发烧的江沉。
走了啊。老石站在门外冲江沉摆摆手,你都发呆一天了,实在想不到线索就闷被子里好好睡一觉吧。发烧的人能想明白个什么!
木屋的门被风雪卷着砰!地一声关上,桌上的茶杯都震得响了几声。
马上就要日落了。
江沉这才从沙发里站起来,这次发烧得很离谱,药也吃了,但就是不退热。他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感觉四肢的力气都逐渐被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多少年了,都没有过这种对身体支配无力的感觉。
双马尾和邵雷还绑在一起,但从日出起这两人就昏睡了过去。估计规则是白天昏睡,晚上变身,反正基本是废了。
江沉走过去替他们稍微松了松绑,给两人嘴里都塞了块巧克力,让巧克力慢慢融化给他们续命。
而后他把剩下的一大排巧克力掰碎了丢进小铜锅里,加一点牛奶,开火煮起来。
火苗安静地舔舐着铜锅的锅底,巧克力很快便融化入牛奶,用勺子轻轻搅一搅,丝滑香甜。
日落到来,江沉捧着盛满热巧克力的杯子来到山尖上。
千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旁边铺着那张巨大的画纸,纸上是一片空白。
完不成,也画不了。他见到江沉第一句话就充满控诉,《诸神黄昏》虽然只是破罐破摔被我拿来自我羞辱的商业画,但复原起来少说也要四十个小时。一天八分钟,你敢不敢做个除法?
落日在他背后,映得那双黑眸中的凌厉也波光粼粼,生动十足。
江沉犹豫一下,好的,不要发火虽然你这边毫无进展,但我没闲着,我已经找到杀你的东西了。
千梧一时无语,干瞪他一会又忍不住伸出手,给我看看。
江沉勾了勾嘴角,从后腰抽出那把刀小心翼翼放在他手心。
刀背是生,刀刃是死,末端刻着你的名字。千梧看了一会,有点被震撼到,神经让你用这把刀杀死我?用江沉,杀死千梧?
江沉点点头,带着点奚落淡淡道:是不是很有想象力。
真不愧是以你为宿主。千梧面无表情,果然冷酷得离谱。
江沉攥了攥他的手,扭头注视着身后空白的画纸,低声道:到这一步,我更确信自己的想法。但就差这一步,必须得要这幅画。
我大概能猜到你要我复原这幅画是想干什么。千梧在耀眼的日晖中眨了眨眼,又说,其实第一次以大妖的身份在副本里苏醒之前,我做了很长的一段梦。
江沉立刻问,梦到什么?
梦到慈善拍卖会之前,再之前,他与江沉分开的那三年。
千梧看着日落的眼神有些出神,好一会才说,从三年前我离开我们的公寓,一直到拍卖会开始前,失意得意,生病封笔,启笔复出,就像过小人书一样很快。最后一段梦最清晰,我梦到在拍卖开始前,站在登记处最后看那幅画,那幅画真是我最破罐破摔的一幅作品,昧着良心把它交出去前,我把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就像画它时那么仔细。
风好像把千梧的声音吹得很远又带回江沉耳边。
千梧又低声说,你说我究竟是梦见自己仔细看了那幅画一遍,还是在刚刚成为大妖时,亲自重新画了那幅画?
江沉问,你在副本里多久,有印象吗?
十天。千梧回答得很干脆,第一次苏醒的八分钟算一天,算到现在,今天是第十天。
这是来到副本的第四个黄昏,也就是说在江沉来之前,千梧的记忆只有六天,可从他开启金色福袋到江沉走入这个副本,神经里明明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这中间的时间都去哪了。
千梧对着落日眸光微睐,我这一觉睡得有点长啊,难怪做了那么长的梦。
江沉一下子从他身边站起身。
怎么了?千梧抬头,又有些不安地转头看着落日,还有三四分钟就日落了。
你等我一下,很快。江沉说着转身向来时门的方向跑去,等我!
*
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江沉好像烧得越来越厉害了,炙热的感觉顺着脸颊爬上耳根,又爬上脑门,脑袋里像是烧着一山熔岩,就要喷薄而出。
但他的思路却在这一刻忽然清晰无比,毫不犹豫地冲入门,剧烈扭曲的眩晕感结束后,他出现在地毯上,不作停顿,又猛地推门而入,再次眩晕,睁眼便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书库。
没有小妖千梧在,江沉第一次放肆地踩着军靴在岩石地砖上踏出声响。他径直穿过书架,在艺术画集那一列的书架前看见了第一晚小妖千梧用来看书的梯子。
小妖千梧早已经不见了,梯子上还放着一个胖胖的红色马克杯,杯子里留着一点温热的巧克力,是江沉煮好倒了一满保温杯后还剩下的一点。被他偷来了。
梯子下方地上,朝地板摊开散着一本杂质大小的画集。
江沉第一个晚上来到这里小妖怪就在看画。但那时他把书架在对面远远地用夹子翻页,习惯和千梧小时候一样。
千梧从小就宝贝画册,怕弄脏纸张,看画时很少直接用手翻除非那是宗教或神话性质的作品。一旦沾染上宗教或神话,在千梧的概念里只属于商业画,不属于纯粹的艺术。
江沉心跳越来越快,他走到旁边一弯腰捡起了那本书。
摊开摔在地上的那一页,是一副缩印的色彩绚丽神秘的油画。
北欧诸神奥丁,弗雷,海姆达尔诸神的身体和脸庞与黄昏下卷曲绚烂的火烧云相融,昭示着盛大的消亡。
在神话里,诸神黄昏的高潮是巴德之死。传说中,光明神巴德美好但脆弱,一旦巴德死亡,就会引发诸神大战而后世界消无。然而在千梧版本的《诸神黄昏》中,本应已消逝的巴德神端坐画面中心,其他诸神乱战后消陨得与落日和云相融,唯独他却还轮廓清晰,直视人间。
那幅画一出来,所有人都在赞美这种荒谬矛盾下的艺术性。但江沉知道那无非是千梧情绪绝望时玩的梗,他把巴德作为自己的符号,像在呼救。
在这幅画里,巴德即是千梧,是旧日千梧。
而此刻画册上那幅与《诸神黄昏》一模一样的缩印图中心,原本属于巴德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
江沉毫不犹豫,一把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
落日还有最后三分钟。
千梧站在山尖看着下面汩汩的江水,忽然又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奔跑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江沉手里抓着一幅杂志尺寸的画,不由分说,一把按在地上雪白的画纸上。
那幅熟悉的画闯入千梧视野,江沉气喘着说,不是梦,大妖千梧是开启金色福袋后立刻转换完成的,只是十天之前你做的事情记忆被神经抹掉了,你梦见看画,其实是画了这幅画,藏在书库的画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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