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云端夜火(54)
苍风过野 作者:云端夜火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54)
苍耳心里猛然一跳。
你看,琅泠还在慢条斯理地接着往下说道:这种时候睁开眼睛,你简直对它们毫无控制力。每说一句话,你的眼睛就要四处乱瞄半天。明明你是该看不见我的,可是为什么就算这样,你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呢?
苍耳从不知道会这样。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琅泠的另一只手也伸了上来,捧着他的脸,仔细地替他抹掉脸上的泪痕。他柔声说:我知道你为难,那便不说了罢。只有一点,以后你不想告诉我的事,不说便是,不要找借口骗我,懂么?
以后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苍耳这样想着,到底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几天就留在听风阁罢。琅泠说道,化魇那家伙不叫你回去,就留在这儿,别乱跑。
他直起身来:我会派人跟着你的,你可以随便差遣他们,不必客气。
苍耳照旧低声应下。只是他看不见,琅泠盯着他的目光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一样的深沉,似乎有谁靠近了,便要被拖下去永世沉沦一般。
但很快,琅泠便收了脸上的神色,只温声道:后厨已经做好饭了,你先下去罢,我有点事,稍后就来。
苍耳不疑有他,穿好衣服就径自下楼了。左右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妨碍,他向来是等着琅泠一起吃饭的。
琅泠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再转回头来,眉目间显出几分沉思,整个人散发出莫名的危险气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道:暗枭。
属下在。立时有人答到。
前段时日那个跟着苍耳的家伙,是不是说他来自蛊魔岭?琅泠问道。
是。那人说,他是蛊魔岭的右护法。暗枭答道。
那走罢,我去会会他。琅泠淡声道,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惹了苍耳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终见兵戎(八)
既是要见个居心叵测的蛊魔岭右护法,自是不可能好言好语地将人请到大厅里来见。琅泠轻车熟路地从那假山机关进去,走下了地牢。
地牢还是那样永不改变似的阴沉、冰寒。也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呆在这儿的那些松边派的人都已经在琅泠的吩咐下被处理掉了,这里更显得冷清起来,只有石头缝隙间的苔藓上,偶尔会飘来一丝夹着血腥气的水汽。
琅泠一路走到最里面,那里右边的一间牢房里吊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正是那蛊魔岭的右护法。说来琅泠前段时日忙于松边派的大小事宜,本没有功夫理他,结果这人不死心地又是放蛊又是下毒,尽捣鼓些不入眼的阴私手段。
暗枭等暗卫见识过苍耳那一身本领,本还担心关不住这位右护法,谁料这人的水平也太过差劲,全没有苍耳那种杀人于无形的功力,只能搞点小麻烦。
只是小麻烦多了也是烦人,这家伙最后被暗枭他们请示之后好生一顿收拾,自此半死不活地挂在牢里才算消停。
琅泠走到那牢房前,任暗枭打开门,只是抬手制止了暗枭想要将人提出来的举动,伸手敲了敲铁质的栏杆,待那清脆的声响引起了牢房里面的人的注意,才缓缓说道:蛊魔岭的右护法?
牢里那人抬起头来,很努力地看清了琅泠的脸,冷笑道:呵,我当鬼蝠那家伙为什么见天的往外跑,原来是自愿往这儿给听风阁阁主当小情儿来了。巴结着岭主大人,还能再勾搭到你这样的大人物,倒是好手段!
琅泠冷淡地觑了他一眼,唤道:暗枭。
暗枭应了一声,从墙上取下来一条鞭子,踏前两步,狠狠地一鞭子抽了过去。
那人已经没力气惨叫了,只闷闷地哼了一声。但他竟还留着力气冷嘲热讽:怎么,恼羞成怒?我倒是不知道那心盲眼瞎的家伙走了什么运道,到哪里都有人护着。不就是凭那一张脸么?若我毁了他的脸,断了他的筋脉,你还会护着他么?
琅泠还未说话,暗枭就已经先一步讽刺道:就这三脚猫功夫,还妄想着要毁了苍公子的脸,断他筋脉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还想再说,却被琅泠挥手制止了。琅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淡,辨不出喜怒:你便是在这儿磨破了嘴皮子,他也是听不见的,我也不会告诉他。与其有这力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能让我给你一个痛快的。
那个人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琅泠,阴测测地笑了一下:好啊,不管阁主大人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不知道琅阁主知道之后,晚上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就不劳费心了。琅泠微微阖了眼,他在蛊魔岭过得怎样?
过得怎样?那人念叨了一遍,忽然呵呵冷笑起来,好,好,当然好了,他过得要是还不好,整个蛊魔岭上下,就没有人过得是个人的日子了!
嗯?琅泠微微挑起了眉。
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苍耳在蛊魔岭应该过得不好才是。
那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却好像误解了什么,恨声说道:原来如此,他定是跟你装可怜了!可笑,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整天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看不起谁呢!他根本就不知道除了他之外,我们这些蛊魔岭的人,都过得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生不如死?琅泠的眉挑的更高。
你以为,岭主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蛊,都是怎么得来的?包括他手里的!这些话大概是被憋在心里很久了,这次说出来,这右护法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除了他,蛊魔岭上上下下,都是岭主试蛊的药人!除了他!
他在外面闯出多大的威名,蛊魔岭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他啐出一口血来,踩着我们的尸骨搏出来的声名赫赫,他怎么敢心安理得地受着?!
这可真是冤枉。
琅泠心说。
那家伙可能是真不知道化魇给他的蛊是怎么培育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有多么威名远扬。
不过跟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扯这些口舌之争没有什么意义。因此琅泠冷冷觑着他,只问到:鬼蝠最近接了个什么任务,你知道么?
任务?右护法停了话头,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有些奇异,我自然知道怎么,原来那家伙还没有下手么?
下手?琅泠的眸光凝了一瞬,心头莫名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知道啊。右护法语气里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怜悯,他这次的任务,就是你啊。
琅泠闭了闭眼,攥进了拳。
他不会杀我的。他说到,化魇不可能给他派这种任务。
岭主的心思,我可猜不到。右护法轻嗤出声,不过他不可能不动手的,你以为他会有多爱你么?杀手都是冷心冷情的,更何况他的命蛊还捏在岭主手里。我们的命蛊都捏在岭主手里,不然我们凭什么不逃跑?
果然。
事情还是按照他推测的最坏的情况上演了。
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琅泠听见自己冷声说。
我怎么知道,左右不过一死罢,之前也有任务失败了的,被岭主带走了就再没回来过。右护法不甚在意地说着,又怂恿道,你现在知道他要对你不利,不先关起来么?严刑拷打,就什么都交代了。
琅泠撇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身走了。
他已经问到了所有自己想知道,该回去陪苍耳吃饭了。
只是那个人的笑声还在他背后回荡,阴森森地像是幽灵的低语:哈,一个想杀你的人就睡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害怕的么?要我说啊,还是应该关起来
琅泠皱了皱眉。他平静地说:暗枭,处理掉。
暗枭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地牢中传出一声闷闷的惨哼,随即恢复了一片死寂。
琅泠去了他们平时吃饭的小厅,苍耳已经等在那里。桌上的菜还是一筷未动的,在寒冷的天气下,即使屋里烧着地龙,也有点凉了。
看到这一幕,琅泠眉眼间的厉色缓和下来。他挑了苍耳旁边的一个座位坐下来,温声说:怎么不先吃?以后这种情况就不必等我了,菜都凉了。
苍耳应了一声,同时给琅泠夹了一筷子菜。借着这个动作的遮掩,他悄无声息地将什么收进了袖子,而琅泠毫无所觉。
琅泠正思考着那右护法所说的任务一事。不出他所料的话,当时苍耳从松边派掌教的院子里出来、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时候,应当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动手了。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人最终扔掉了蝠牙,反而缠着他要了一夜缠绵。
这就足够琅泠决定庇佑他了。
蛊魔岭的那捞什子右护法还是对他了解不够,即使苍耳真的对他动了刀子,他也不会生气到把人关进地牢,不过做出一些限制比如说他一直想用的锁链什么的,那是肯定的。
可惜苍耳的心还是那么柔软,那满腔的情谊总是能轻易地安抚下琅泠心里的恶兽,叫他无处放它去撒欢。
这么想着,琅泠竟然还有点遗憾起来。他看着苍耳细嚼慢咽地吃着饭,忍不住倾身过去,揽住那人的腰将人拥入怀中,手心贴上他心口。
静静感受着掌心下的律动,琅泠忽然问道:命蛊它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么?
苍耳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是。
琅泠把手探进他的衣襟,轻轻摩挲着那一块的肌肤。也许是感觉到了几分危险,一直安静的蛊虫忽然挣动起来,在苍耳的皮肤上顶出一个尖,叫琅泠摸到了。
苍耳的脸色自蛊虫异动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惨白如纸,他闷闷地哼出声来,额头上一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琅泠没料到这蛊虫竟也如此敏感,忙撤了手,把人揽在怀里好生一顿安抚。他任由苍耳蜷在他怀里,脸颊在他胸腔上贴贴蹭蹭,轻轻地拍着苍耳的背,眸中闪过一丝忧虑。
据他所知,这等操纵人性命的蛊虫,一旦真有心发作,几个呼吸间便能夺去被种蛊者的性命。更何况这蛊虫寄居在心脏里不挪窝,便是琅泠再内力深厚,也不敢直接从苍耳心脉处直接拔蛊,那一个操作不慎,苍耳就会直接一命呜呼了。
他也不是没试过以各种方法勾引着这只蛊虫出来,可那家伙狡诈的很,从来只在苍耳心口闹腾,反叫苍耳疼得脸色苍白。如此几次,再加上赤随言明子蛊与母蛊有所联系之后,琅泠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若是能寻到护住苍耳心脉的方法
琅泠垂眸看着他怀中的人。
也许可以直接将那碍事的蛊虫清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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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终见兵戎(九)
苍耳敏锐地察觉到,琅泠对他看得更严了。平时他可以随意出入听风阁,可是最近他若是要出去,免不了就会被偶然遇见的暗卫问一问目的,还会有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也不露面,只是默默地跟他一路,等他回到听风阁才作罢。
苍耳大概能知道,琅泠察觉到了。
也难怪,那等最会揣度人心、注重细节的人,怎么可能在他甚至失控地窝在怀里哭之后还无动于衷。
只是这样的话,他少不得,要狠狠地伤一回那人的心了。
苍耳这般想着,迈进了应子羽的院子。
这个院子在琅泠给出的几个选择中不算大的,但胜在清幽僻静,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打扰,是以应子羽就选在这里,每日只打坐练剑,大有万事不管之势。
苍耳进院子的时候,应子羽正在练剑。那凌厉的剑气割过来,又削掉了苍耳几缕头发。
院子里种植的各种花草已经被剑气扫得七零八落,应子羽瞥了一眼,缓缓收剑回鞘:鬼蝠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打扰了。苍耳微微颔首,不知我上次所求,应公子可有寻到。
应子羽颇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之前说话也如此么?他转身向屋里走去,我还以为是琅泠那家伙在跟我说话。
苍耳一愣。
莫说是托人办事了,他以前连话都不怎么多说的。也许是因为琅泠在他心中简直无所不能,不自觉地,他就用上了一点琅泠说话的习惯。
他确实受了琅泠太深的影响了。
苍耳垂下头,不知怎的,鼻尖就有些酸涩的感觉。
这时应子羽已经拿着一个盒子出来了。他把这个盒子交到苍耳手上,却没有松手,而是冷淡地问道:鬼蝠阁下,据我所知,这种药材在江湖上多用于制作烈性迷药。况且,虽然它算得上稀少,但以琅泠对你的态度,我不信偌大一个听风阁连几株药材都凑不出来。那么,你是否方便告诉我,为什么要从我这里拿到这药材呢?
他嘴里虽是问着方不方便,但盯着苍耳的目光灼灼,手也似铁钳一般牢牢抓着那盒子,显然是打算苍耳不给出个合理解释,就不让他拿走这盒子。
苍耳尝试着将盒子抽出来,可是他的力道在常年练剑的应子羽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的。他很快放弃了,微微抬头看向应子羽。
苍耳委实不算矮了,但应子羽与琅泠身形相仿,都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来,这就导致他离得近了,就总得抬头看人。
我对你与琅泠的爱恨情仇没有兴趣。应子羽垂了眸,我是欠了你的人情不假,但我也同样欠着琅泠的人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通过听风阁来找这药材,但你要是想对琅泠不利,这药材我是不能给你的,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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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风过野——云端夜火(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