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怀了仇帝的崽——金飞羽(22)
亡国后我怀了仇帝的崽 作者:金飞羽
亡国后我怀了仇帝的崽——金飞羽(22)
易词跟着停了下来,轻踢马肚,来到顾政身边,看着眼前干涸的沟渠,不明白为什么顾政会突然带自己来到这里。
顾政看着眼前的沟渠,回忆起小时候为了饱一餐肚子,帮人在土地里劳作的日子,他深邃的眼眸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他问易词:知道这是来干嘛的么?
易词点头:知道。
顾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易词抿了抿唇: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小都在宫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顾政不置可否。
顾政放眼面前划分得井然有序的土地,每一片土地上都种植着生长良好的耐寒作物,没有一片土地是荒芜长满杂草的。秦国自几十年前的大变革之后,允许平民开垦荒地买卖土地,于是这些原本是荒山野岭的田地被勤劳的百姓开垦了出来,才造就如今的景象。
此刻,山静,风静,人静。
顾政突然有了谈论的心情,他忆起小时候帮人种地发生的一件事,声音低沉询问易词道:你看眼前这沟渠再平凡不过,可知这沟渠里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
易词愣了一下,眼眸微微睁大:因为这里曾经打过仗?
顾政摇头:是百姓间的私斗。
易词愣住,迟疑道:为何?
顾政用手指向眼前的沟渠:因为水。
水?
顾政用平静的声音陈述道:你或许不知这普普通通的水对贫苦百姓有多重要,重要到一个几百人的大族宁愿死伤数十人,也要抢夺来宝贵的水源。因为这水决定了他们一年的收成,决定了他们这一族人是吃饱还是饿死。
易词的眸光浮现出深深的震惊与动容。他从未想过一个普通的沟渠后竟隐藏着这般残忍的真相,他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捏紧,捏到手指都泛起白色。
顾政还在继续讲述:我十岁那年曾帮人在土地间劳作,那时候正是沟渠来水之际,一族的人都在土地间忙着劳作。贪心的他们担心水源流走,不够他们灌溉田地,于是便将沟渠堵住了。
易词沉默,倘若水流流不到下游,等待下游百姓的结局只能是粮食不够,人人受饥。
下游一族的人久等不来水,便派了人到上游来查探。发现是上游的人故意把沟渠堵住之后,下游一族的人全都愤怒了。他们拿起武器赶到上游来,与上游一族的人发生了惨烈的私斗。那一场私斗,死掉的人足有四十。
而这只是一场私斗死掉的人数。
或许每一次汛期,每一条沟渠都发生过这样惨痛的事情,起因只是为了一些眼中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水。
小小的沟渠埋葬了不知多少人命。
易词别过头,不忍再看这条沟渠。尽管他知道回避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易词只要一看到这条沟渠,就仿佛看到了堆积在其中的密密麻麻的尸体。
顾政驱马,离易词更近了一些。他即便是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依旧平静,甚至显得冷酷,只有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几丝波动,才能证明他并非外表的那般冷漠。
顾政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件事情。水在某些时候的重要性远超过你的想象。
顾政的眉头拧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一件他十分厌恶回想起的事情。
十二年前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四国联合攻秦,包围了秦国两座相连的城池。两座城池的人皆选择了死守城池,等待救援。等朕亲率大军赶到时,一座城池的百姓虽然疲惫憔悴,却并无大碍,而另一座城池的百姓伤亡惨重,活下来的百姓也如行尸走肉一般。
顾政深深地看着易词,深邃的眼眸仿佛不可见底的深潭:你知道这是为何?
不知为何,在顾政的注视下,易词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半夜更,大家明天看吧。
第30章
两座被围困的城池, 譬如两座孤岛,虽彼此邻近,却无法触及。
四国大军重重包围之下, 两座城池有了不同的结局。
易词听过这场战役, 在那场战争中, 顾政亲率大军,以秦国一国之力打得四国溃散奔逃。自此四国衰败, 六国之中再无一国拥有对抗秦国之力。
虽然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 但其中内情易词却是不知晓的。听顾政这么一说, 易词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 却不敢继续往深了联想下去。
顾政锐利的眼眸像是穿透了易词的身体, 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即便是顾政这般性格冷酷沉稳之人,在提到那场战争时依旧瞳孔中有着震荡。
当封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一座城池的人疲惫的面容流露出欣喜, 他们欢欣雀跃,彼此拥抱流泪, 庆幸自己终于扛过了这场围城之战。而当顾政来到第二座城池时,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不知为何,顾政的心中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腐烂腥臭的气味从封闭的城门中涌出, 让顾政变了脸色,也让顾政身后跟随的将士们得胜的喜悦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驱马缓缓进入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 仿佛进入一座人间炼狱。
尸体!血迹!
一堆被剜去血肉的尸体堆积在坑里,苍蝇乱飞, 蛆虫蠕动,浓烈的腐臭味便是从其中传来。让人只看一眼就胃液翻涌,控制不住想要呕吐。
城池中存活的下来的人麻木地看着入城的军队,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空洞。
城池中的人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只能靠着城池中仅存不多的粮食渡日。但很快,粮食不够了。剩下的粮食优先供给了守城的士兵,而城内的百姓只能忍受着饥饿与口渴。
如此饿了十天,已经有不少人饿死。那些尸体无人打理,就这么丢弃在街上。
又过了五天,终于有人扛不住蚀骨挠心的饥饿,开始率先向那些尸体下手。
于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要想活下去,只能如此。
易词眼眸浮现出深深的骇然,他的胃强烈翻涌,想要呕吐。他用一只手捂住嘴,眼里渗出了泪液。
顾政问他:为何一座城池的人能够安然无虞,另一座的城池却发生了这种惨剧,你知道其中的原因么?
易词的脑子很混乱,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政道:因为一座城池有运河流经,粮食等补给物可以通过运河输送进城,是以这座城池的人虽然粮食不多,却不至于短缺到那种程度。但另外一座城池,则完全被包围得密不透风,粮食无法输送进去,才酝酿出了人间惨剧。
眼前这条小小的沟渠,似与宽广的运河重叠起来。看似普通的一条水流,却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
大抵是看易词此时太难受了,顾政没再讲话。
易词手指紧紧捏住缰绳,两眼带着湿润的泪意,茫然地看着前方,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当年城池中的惨景。
一双温热粗粝的手掌握住了易词捏着缰绳的手,强势地将手与缰绳分开。顾政话语具有让人无法违抗的力量,打破了易词的思绪,好了,别想了。
易词从那种状态中惊醒过来,无措地看向顾政,双眼兀自还挂着一颗泪珠,湿润的睫毛就像是打湿了的蝶翼。
他的眼睛干净无垢,宛如世间最美丽的宝石。
这样一个近乎天真的人似乎就该居住在华美安静的宫殿中,每日写书绘画,不用去想那些民间疾苦。
被易词这双茫然带泪的眼睛一望,顾政发现自己冷酷坚硬的心竟诡异地变得柔下来,不忍再对易词讲述这些事情。
易词唇色苍白,追问道:那、那些人安葬没有?
顾政扯了扯一边嘴角道:埋在坑里,一并烧了。
顾政解释道:死者的亲人也并不想看到那些残破的骸骨,对活下来的人来说,遗忘比铭记更加重要。
易词抿唇。
顾政的手忽然触碰到易词带着泪痕的脸,易词一惊,浑身僵硬着没有动弹。顾政粗糙的手掌一点点擦拭掉易词眼睛周围的泪水,这不可思议的举动让易词睁大了眸子。
顾政忽然道:易词,其实你不适合当一个皇帝。
易词闻言心一颤,湿润的睫毛眨动了两下。
这样的话,他的父王也同样对他说过。
顾政用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话语直言道:你太仁慈、太心软,多愁善感,总能理解他人的苦楚,不够果断,不够心狠,这样的你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
易词无力反驳。
顾政的话如一柄冰冷的利剑直指他的内心。
仅仅依靠仁慈是成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帝的。这世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一环紧扣着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普通人的一个决定能影响自身以及周围,皇帝的一个决定牵连的却是整个天下。
整顿朝政,改革旧制,每一项举措都会波及一部分的利益。当你同情得势者的时候,你的仁慈反而会成为悬在弱者头上的一把刀刃。但当你挥刀向另一部分人时,你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最终仁慈反而会成为你的羁绊,将你拉扯进千丝万缕的麻烦中,让你处处制肘。
如何破局?
只能以铁血手段破之,以宽广胸怀容纳。
譬如顾政所作的一切,统一文字、度量衡、货币、车轨,将秦国的制度推行至全国,任由全天下的骂他残暴独断专横,他始终不为所动,如同镇压在人世间的一座让人喘不过气的高山。
顾政翻身下马,静静地站在沟渠前面,厚重的裘衣披在他肩上,他的背影挺拔高大。
顾政道:你看这沟渠,能影响几百户上千户人的存亡,一条运河,能影响一城池的人的存亡。浩大一国,无尽疆土,又有多少个像这样的缺水之地?
顾政谈论着这条沟渠,放眼的却是整个天下。他指着这条沟渠,话语中的雄心壮志穿透语言的桎梏直达人的内心,仿佛已经描绘出未来的宏伟蓝图,倘若朕修建出一条浩浩荡荡、贯通东西的大运河,能让每一处渴水之地都能得到足够的水源,每一处城池都有运河流经,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易词怔怔地看着顾政的背影。
他的思绪随着顾政的话语飘荡到了远方。想必那时,一定是人人丰收,商业繁华,来往便利的美好景象。
易词忽地回想起他父王,终于明白父王想让他成长成的样子。
或许就是顾政这样。
易词答道:那一定是一副很好的光景。
顾政点头:不错,这几日朕一直在与相国商讨运河的事情,朕已决定要修建出这样一条运河。
易词回过神来,低声道:这是相国的提议么?
易词听到顾政满意的肯定。他是一个好相国!
良相遇良君。
魏玉舒与顾政的相遇真就像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定然会谱写出一曲千古佳话,缔造出一个万年盛世。
易词勉强扯了扯嘴角。
什么亡国之仇好似都被深深压抑在了心底,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该那么自私,这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易词却觉得鼻头发酸,有湿润的泪意在眼眶流转。
是他太自私了。
他怎么能自私地想着魏玉舒只忠诚于他一个人,为他一个人而活。玉舒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能够借由顾政的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应该为魏玉舒感到高兴才是。
顾政留意到易词许久的默不作声,他转过身,干燥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易词冰凉的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易词脸上巡视,怎么了?
易词的睫毛抖动了两下,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他内敛清冷的性子具有一定的欺骗性,当他垂下睫毛挡住眼睛时,很少有人能透过他那副清冷漂亮的皮相看穿他的心思。易词垂眸看着顾政拉着自己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你说的这两件事情,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顾政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易词话语中的言不由衷,却根本不曾想到过易词与他这位相国的联系,只当易词是有别的心事,也就不再追问。
之后,两人骑马回到了宫中。
顾政上朝去了,易词则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易词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把自己关了起来。
邱凉推开房门钻了进来,发现易词的情绪低落消沉,一时有些慌了神,他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回到一趟就变成了这样?是顾政对你做了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让易词眉头紧蹙,他不想说话,无力道:你能不能让我静静?
不得已,邱凉离开了房间。
他的心担忧不已,以为易词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易词始终闭口不谈今日发生的事情,邱凉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等到第二日,顾政要修建大运河的事情传来,邱凉一下便明白了易词昨天情绪不对的原因。
解铃不如系铃人。
邱凉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与其他苦口婆心地劝告易词,还不如让魏玉舒自个儿写信解释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欠下的更新
今天的晚上十二点再更了。
第31章
易词跟着顾政训练了半个时辰, 回到了宫殿。
大宫女兰氏给易词端来了热乎乎的甜汤,易词摇了摇头。他径直来到书房,关上了房门。
书房是易词宫殿中的一处禁地, 平时不允许任何宫人进入。除了需要打扫的时候才会让宫人短暂地进去片刻。
书桌的长案上摆放着一幅画, 那是易词一早就开始动笔的《活阎王图》。
画卷上的阎王面容平静, 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周围的小鬼匍匐在他脚下战战兢兢, 更有小鬼托举着贡品来供奉阎王, 对其奉若神明。但仔细看这幅画却似有不足, 原来是阎王的眼睛处空空荡荡, 少画了眼睛。
眼睛一缺, 整幅画即便完成得再好,也始终少了神韵与气势。
易词拿起毛笔,定定端详着这幅画绢良久, 手中笔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的心始终像被一根绳子拉扯着,让他无法放松和释然。尽管易词不愿意承认, 易词的心底始终有种恐慌感,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般身处迷雾中, 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走。
咚!咚咚!有敲门声传来, 让心事重重的易词一惊。
不待易词出声回应,房门已被人推开。这让易词蹙起了眉头。
易词转头向着门口处看去, 发现宫女打扮的邱凉正平静迈步走进了屋子。易词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问道:怎么了, 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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