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旁的男人拥在怀里。

    “您的衣服会弄脏的，主人。”

    “放开我！”少年忽然生起气来，用力摔开男人的手。

    “我已经要你住手了，为什麽还要杀死他们？”

    “……为什麽不杀死他们，主人？不这样做的话他们会杀死您。”

    黑发男人的态度宁静而柔顺。那张过於精致细巧的面孔几乎令人怀疑起这是否是男人应有的美貌：流动著的琉璃一样清澈诱人的蓝眼睛，闪耀著虹彩色泽的唇，纤细而柔韧的腰肢──除去不自然地缺乏血气的白皮肤，那男人全身似乎飘散著一种激烈的欢爱之後才有的，慵懒、倦怠和痛苦交织的特殊气息，处处都是令人心痒难耐的美豔。

    只不过作为他主人的路易对这种美豔完全无动於衷罢了。

    路易没有回答，赌气似地念著祈祷文，在胸口一次次画著十字，为死去的骑士祝福著。美貌的青年仅仅是注视著他，一言不发，一如被遗忘的家具或是塑像，直到路易祈祷结束才走上去为他披上披风，不料却被路易厌恶的丢到地上。

    “对你来说，人类的生命算是什麽？”

    吸血鬼沈默地看著他。

    “我没有告诉你……养育我的家庭教师、佣人和奶娘他们，也是被那位亲王像草芥一样轻描淡写的杀死了……但是我知道不管什麽生命都是极为珍贵的。因为上帝所创造的每一个生命都有他在这世界上特别的价值所在……就算是像我这样的人……想必也有著什麽特殊的意义才会降生的吧。”

    路易垂下头，紧握住双拳，似乎忍受著很大的痛苦。

    但是梅菲斯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沈默而严肃的表情，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一下。每次看到梅菲斯特这张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无动於衷的脸，路易就不由得会怀疑起这个人是否真如他所说那样，只是为了保护他才大开杀戒。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著不嗜血的吸血鬼吗？

    “梅菲斯特，请你不要再杀人了好吗？就算是敌人也好，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因为我而死。”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梅菲斯特向他欠了欠身。路易无可奈何地反问道：

    “那麽，假如不说明是命令你就不会做了吗？难道你只是为了服从命令而活著？没有常识、没有对任何生命的尊重吗？”

    “是的，我只会遵从命令而活。”

    路易惊讶於这个回答的简短和无可反驳。沈吟了好一会儿，他终於开口道：“假如我命令你解除契约的话，你也会遵命吗？”

    这句话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才从形状娇美的唇瓣间吐了出来。

    “您打算解除契约吗？”青年淡淡地、近乎木讷地问道，“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我会照办的。”

    “……就只是这样？”

    “您是我的主人，我会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路易猛然抬起头，纯净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望向梅菲斯特，一直望进那双透明的蓝眼睛最深处。但是那里并没有任何的虚伪或玩笑的神情，甚至连任何表情都没有。

    “……就只是这样而已……那麽一直以来说要保护我一生之类的话，是为了什麽……？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麽？”

    “您是我的主人，是用鲜血救过我的性命、与我用鲜血订立过契约的人。”

    “难道随便什麽人，只要是你的主人就可以对你随心所欲？难道你的誓言是可以对著任何一个路人讲出的吗？如果当时救你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什麽亲王的手下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和他订立契约？”

    青年沈默著。这无声的回答刺痛了路易的心。

    “够了！……谢谢你让我从梦里醒过来……请不要再跟著我。这是‘命令’。”

    路易离开了梅菲斯特。先是慢慢地、流连地走著，最後终於狠下心大步地跑开去，直至消失在天鹅绒般的夜色深处。

    吸血鬼饲养手记 番外篇 路易02

    但是，不管在哪个时代，动嘴也永远比动手要来得容易。

    没有了梅菲斯特的路易，在靠近海岸的荒原上独自漫步，早就迷失了方向，却已经不再有人随伺在旁，沈默而又坚定的支持著他。

    他想起应该靠大熊座辨别方向，一通忙乱之後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大熊座长什麽样子。

    这样的我，果然无法胜过那“另一个我”麽……

    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鬼魅般回响在脑海里：承认吧，路易，离开梅菲斯特，你根本什麽也做不到！

    是的……我清楚。没有人比受他保护的我更了解这一点……可是我无法阻止他伤害生命。他对待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总是那麽冷酷无情。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说谎！那个声音继续道，不要再抬高自己了。这只是借口，其实你全部的恐惧和怀疑都只因为一件事，就是他对你的爱。

    ……你说得对。可是，爱？他不会爱我。他爱的只是被他认定为主人的人。

    那就是说他爱的是“他爱的人”啊。

    就算如此，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我。如此笨拙、任性、只会给他添麻烦的我。梅菲斯特一定也把我视作累赘吧。假如没有了我，他就可以更加自由的活下去，可以选择更加适合他的主人……

    虚伪，虚伪。那个声音冷笑著。你明明是那麽爱他。

    “闭嘴！我不要再听！”路易拼命地捂住耳朵，摇著头。

    “不要听什麽？”

    在不知不觉间，身後居然多出了三个持剑的黑影。路易立即敏捷的跳开去，执剑在手，向那群人高声询问：

    “你们是什麽人？是亲王的手下吗？”

    “哈哈，什麽亲王不亲王！法语讲得还不错嘛，英国佬！我们是勒阿弗尔边境的警卫队，专门收拾你这种渡海过来的英国间谍！”

    说著，对面三人也拔出剑来，向路易一拥而上。的dac

    “请等一下……我不是英国人！我只是……只是迷路了而已。”

    路易一面躲闪一面著急地辩解。三个士兵一起大笑起来：“迷路了！先生，大清早在勒阿弗尔海滩上！天主的肚子，真亏您想得出！”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少年并不是一个容易打倒的对手。尽管是一对三，对手却异常灵活，不断地跳来跳去，避开他们的剑，同时从四面八方攻击。於是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抓起一把沙子撒到少年脸上，另一个乘机刺穿了少年的大腿。这不是什麽绅士打法。当然他们也不是什麽绅士。获胜了的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

    “该死的英国佬，现在没话说了吧！乖乖地跟我们回去！看在你国籍的面子上，我们会好好对待你的。”

    一阵黑色的风无声地拂过他们面前。等他们回过神来，在他们和少年之间已经多了一个裹著长披风的黑衣男人。他披风外的右手正在一跳一跳地发出暗红色的火光。

    “梅菲斯特……不！”

    梅菲斯特望了少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