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即将下高架的时候，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直直地向晏晏冲来，晏晏一脚踩住刹车，没用。

    心猛地漏了一拍，一个急转弯，“陆云！”

    陆云一下被惊醒：“？”

    “抱住头。”晏晏冷静道，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在大卡车即将撞上来的霎那，蓦地一个甩尾，将驾驶座那面直直地迎上卡车。

    “晏晏——！”

    “吱——”

    轮胎在地面上拖动，发出巨大的声响，将陆云的喊声淹没，拉出一条又黑又长的轮胎印子。

    两辆车重重地撞击到一起，由于惯性，整整滑出去几百米远。

    整个路的交通都瘫痪了，路面喇叭声此起彼伏。后面的车子由于速度太快，一下子撞了上来，一辆接连一辆，造成了一场连环车祸。

    很快，就响起了警笛声，急救车的呼叫声。

    而陆云，就在想扑上去护住晏晏的霎那间，整个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死死地压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晏晏被撞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口，一双眼，竟是生生留下了血泪。

    再之后，他被车子撞击产生的巨大余震震晕，失去了知觉。

    等陆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可能是伤得不重的原因，他身边没有医生护士。

    陆云想起车祸那一幕，鞋都没有穿，就冲了出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脸色急切，行走间带着匆忙之感。

    “死了几个？”

    “几乎都死了，两辆车的刹车都出了问题，真是作孽，还连累了旁边的几辆车。”

    “听说有一个完好无损的？”

    “是啊，老天保佑。那辆车子都变形了，驾驶座上的那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现在还在急救，副驾上那个却一点没受伤，真是奇了。”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听现场的人说了，开车的那个将自己撞上了卡车，两个人应该是亲兄弟吧，不然哪能舍了命救别人？”

    “可不是嘛，那个活下来的，你是没看到，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眼睛却死死地瞪着，还流出了血泪，真是……”

    一般来说，人骨子里的本能，在有突发事件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一般的司机，在发生车祸时，第一反应就是用副驾驶那一面去迎击正面伤害。

    而晏晏，却在第一时间考虑到了这一点，并且最后一刻还没有忘记保护自己。

    陆云再也听不下去了，冲出去一把抓住说话的两个护士，泣不成声的吼道：“人呢？他人呢？”

    “你……”护士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安抚道：“你别担心，还在抢救，我……”

    “带我去。”陆云急切的打断她，“求求你带我去！”

    “你去也没用啊，还不如好好休息，手术室也进不去……”

    “没关系，你带我去，我在外面看着就好。他……”陆云一下哽住：“他一定很需要我。”

    “那……好吧。”护士犹豫着说，又问：“你们是亲兄弟吗？”

    “不。”陆云轻声道：“我是他的爱人。”

    “哦……”护士愣住，连连哦了几声，才讷讷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

    晏晏的手术进行了三天三夜，陆云在手术室外守了三天三夜。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肯吃，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愣愣地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色警示灯发呆。

    只有每当医生进出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冲上去问医生怎么样。

    每一次得到医生摇着头说“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的答案，陆云便颓唐的坐回座位上，继续盯着手术室看。

    来来回回十几次，医院的护士害怕他这样下去会出事，来回劝了几次，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护士长过来，跟陆云说：“病人情况正在好转，你要是病倒了，等病人醒了，谁来照顾他？”

    陆云这才有了点反应，懵懵懂懂的看向护士长，长久没开口的嗓子嘶哑着问：“他……真的会醒过来？”

    护士长眼中闪过不忍，说：“一定会的。”

    早上的时候，主任医师和她说，要是晚上之前还抢救不过来，就可以下病危通知了。

    但这些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她却依然不能漠视这一幕。

    陆云终于开始正常吃饭了，甚至早上的时候，还会照照镜子，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他想让晏晏看到他的时候，不会为他担忧。

    -

    晏钺开着车追出去的时候，开到高架就看到前面堵着长长的队，车子根本就动不了。又听到旁边的人说前面出了车祸，死了好几个。

    晏钺吓了一跳，忙让身边的保镖去打听消息，又连打了几个电话，先通知医院。一切善后工作都做好了，才静下心来安慰自己，晏晏一定不会出事的。

    只是等保镖打听消息回来，沉着脸忐忑的禀告他，“晏先生可能……抢救不过来了……”

    晏钺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保镖眼观鼻鼻观心，哪里还敢说第二遍，最后只好说：“您别太担心，医生马上就来了。”

    晏钺哪里能不担心，但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反驳保镖的话了，满脑子都回响着“抢救不过来”这几个字。

    到医院之后，看到满脸是血的晏晏上了手术台，腿一软，晏梓一惊，连忙扶住他，“小叔——”

    晏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等了很久，才说：“你先回去，我想陪陪他。”

    晏梓哑着嗓子喊：“小叔……”宽慰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晏钺赶到手术室的时候，看到坐在门口的陆云，脚步一顿。

    “我……”

    陆云视线扫过他，连半秒都没有停留，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晏钺一个我字出口，剩下的话死死地卡在喉咙口。

    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陆云质问他为什么明明是他的敌人，却要晏晏来承担这种伤害的话，晏钺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知，还有没有脸面待下去。

    他又何尝不难受？

    晏晏说的对，他自大又自负，从来不会替别人考虑，还总是给晏晏带来麻烦。

    如果他一开始就和晏晏坦白，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只能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着晏晏，祝他幸福，即使这种幸福不是他给的。

    两个人相对无言，直到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病人醒了，想见你……你们？

    陆云一个箭步冲上去，急道：“我是他的爱人，让我进去。”

    医生问：“你叫晏钺？”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