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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温——画师Meow(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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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温 作者:画师Meow

    遗温——画师Meow(30)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只是夏参衍这么好的人居然会不得善终。

    有时候他恍惚间看向床上毫无生气的夏参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上午还和他交谈甚欢的人,到了下午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任湛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将手中沉厚残缺的笔记放在床头柜上,哽咽道:主人,这是他留下的,您看看吧。

    当他知道夏参衍离开那一刻,他就觉得司锦卿似乎也要离开了,他有些害怕,他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里面,然后盼着这本笔记里的内容能救救他。

    窗外寒风凛冽,昨天还晴空万里的南阳一夜之间白雪漫天。

    司锦卿始终没有去碰那本日记,只是坐在床前静静的握着夏参衍冰凉绵软的手,不说话,不吃东西也不睡觉。

    他闭了闭干涩的眼,垂眸吻了吻夏参衍的手,突然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可是当手指触到他安静的脉搏时又倏地闭上了嘴,只是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沉默的、一遍遍的吻他的手指。从小指到拇指,他将那只瘦弱惨白的手抓在手心里,妄图将自己的温度传到他死寂的肌骨里。

    最后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之后,他又倏然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起身的时候司锦卿眼前黑了一瞬,腿骤然一软,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他捏了捏眉心,扶住床头柜缓了会儿,然后绕到床的另外一边,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窗外已经夜色浓重,也笼罩住了所有的惨败与萎.靡,司锦卿看了眼漆黑的夜空,然后又转身走回去,轻轻侧身合衣躺在了夏参衍身边。

    昨天晚上他也这么看着他,那时他呼吸清浅。而今他还是这么看着他,彼时他已没有了呼吸。

    司锦卿将头埋在他肩窝里,闭了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烟火声才慢慢由远及近,直至清晰可闻时才吵醒了闭目假寐的司锦卿。

    他只是睁开了眼,仍然侧躺在那里没有动,用手枕着头,静静看着夏参衍温润清和的侧脸。

    窗外已经烟火万千,喧嚣人间却再也吵不到他和他的衍衍。只是当那绚丽的色彩从漆黑的夜幕炸开,又从落地窗悄悄进来洒在他和夏参衍身上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

    他轻轻将脸埋在他肩窝处,待很久过去,久到烟花爆竹的声音渐渐消弭远去,那绚丽璀璨的色彩也不复存在后,他才动了动唇,哑声低低说:衍衍,新年快乐。

    他僵硬着,伸手虚虚环住了那人清瘦的身体。

    又过了半晌,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极低的啜泣声。

    那个常年用沉稳的宽厚臂膀保护夏参衍的人,颤抖着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

    衍衍,我爱你。

    那声音极轻极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嘶哑绝望,如同狂啸的风,在暗夜里撕扯着畸形的世界怒吼。

    我爱你,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小心翼翼的藏了十四年,还以为一辈子那么长,总会让你知道,却没想到,一辈子还可以这么短,而今你再也不会知道我暗藏多年的爱意。

    初一凌晨四点,司锦卿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任湛也一夜未眠,在长廊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听着房门微响。

    他回过神,踉跄着站起来,可当视线移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时,他猛的怔了下。

    仅是一夜,那曾经高大挺拔的人却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唇上脸色毫无血色,如同行尸走肉,刹那失了生息。或者说,从知道夏参衍去世后开始,他就已经跟着他走了。

    那惯常幽暗深邃的眼眸,空洞的失了光彩。曾经用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司氏家族的人,现在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状如死物。

    主人。任湛眯了眯干涩的眼,声音沙哑不堪。

    司锦卿也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是讷讷微微抬头看着漫无边际的天。

    此时天还没亮,百花镇仍笼罩在无边寂静的黑暗里。小院和天空黑的让人心悸,冬季的南阳总是无星无月,寥寥荒芜。

    可雪仍在下着,飘飘飞舞,疾疾无终。

    大雪与枯萎的玫瑰一起,带上那个如雪一样的人,归于尘土山川与深海,再无踪迹。

    司锦卿的面色隐在暗色中,晦暗不明。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是在看哪,却又看得那么认真专注。

    过了许久,任湛才听司锦卿用极其缓慢的低沉声音说:给聂夫人和常逸打个电话吧。

    他说话的时候极其费力,嗓音低哑的像是砂纸摩挲着皮肉,每一个字都带着皮开肉绽般的痛苦。

    是。

    给他们看最后一眼,既是司锦卿的报复,也是他对夏参衍的尊重。

    雪被凉风裹挟着扑进了长廊,司锦卿闭了闭眼,感受着风雪的气息,似乎微微清醒了些。

    他的睫毛和头发上都沾上了微白的棉絮,他似乎从长久的沉睡中睁了睁眼,突然伸手情不自禁的接住了几缕幽幽而下的雪。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雪又在手心的温度中化成了微凉的水,覆在他掌心里。

    司锦卿眸色微闪,闭上了眼。

    年初一,夏商徵没有工作,留在聂家陪齐雪纯。只是齐雪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向热衷在年末包饺子的她像是骤然失了兴趣,这个年初连厨房都没进去过。

    聂家家主聂贺和聂泽臣一个坐在大厅里看昨晚联欢晚会的重播;一个被聂贺勒令待在楼下,不情不愿的坐在楼脚玩手机。

    夏轸汐昨晚吃完年夜饭就走了,据说是今天朋友有聚会,没有过来。

    这个年过的安静又诡异。

    夏商徵陪着聂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后突然莫名焦躁起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开始,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昨晚昏昏沉沉的也只睡了个把小时,那个把小时里似乎迷糊着梦到了夏参衍。

    梦见的是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七八岁的夏参衍蹲在火堆前看着他笑,喊他哥哥,说他要走了。而当他想走近他的时候他又骤然消失不见,只有那堆火亮的晃眼。

    夏商徵莫名有些心慌,今早醒来又鬼使神差的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不出所料,仍是空号。

    这一年间他给夏参衍打了无数次电话,一开始还会提前找好借口给他一遍遍的打,可是不管他怎么打就是打不通,他听着号码从关机到空号,却仍在这一年里不知道打了多少次。

    夏商徵甚至尝试着去找过夏参衍,想问他为什么不接他电话,然而夏参衍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他动用自己的势力,也无法寻到他一丝半点的痕迹。他想去问司锦卿,可紧接着司锦卿也消失不见了。

    夏商徵站在落地窗前,深吸一口气。

    他看着白雪皑皑的聂家大院,突然想起小时候夏参衍曾拉着他在家乡的小院里堆雪人。那时候他们都很小,两人都被冻得说不出话来,衍衍的脸红红的,看着他喜滋滋的笑,哪怕浑身冰寒,也乐在其中。

    他垂了垂眼,有些落寞。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

    夏商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个没见过的号码。一般这种号码他都是不接的。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按了接听。

    电话里静了几秒,紧接着响起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夏先生,您好。

    夏商徵蹙了蹙眉,问:你是谁?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但很快,那人就回答了他的疑惑:我是任湛。

    夏商徵瞬间知道是谁了。

    夏商徵冷笑:怎么?司总失踪大半年,终于舍得现身了?

    任湛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他身心疲惫,也不欲与他多周旋,只是说:夏先生,您有时间吗?

    这只是客套的一句话,按理说年初这几天不可能没时间。

    夏商徵也知道,但仍然丝毫不给面子的直接道:没有。

    任湛也不恼,接着说:您知道百花镇吗?

    乍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夏商徵眸色微黯,没有说话。

    任湛也没有和他虚与蛇委下去的打算,直接说:百花巷您应该也知道吧?

    什么意思?夏商徵一怔,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任湛默了半晌,道:百花巷09号

    夏商徵不耐道:别卖关子

    任湛深吸口气,道:夏参衍在这里。

    夏商徵神经一紧,咬了咬牙道:关我什么事。

    任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如您所愿,他死了。

    夏商徵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粉碎。

    逸哥,新年好啊!

    逸哥新年好!

    常逸哥新年快乐!

    常逸麻木的挥了挥手,点头致意,从头至尾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迈进电梯,上了顶层。

    夏参衍离开的这一年里,常逸被星心现任总裁林浮提携为了经理,已经是星心的高层人员,还是纵多同龄人的前辈。

    何其幸运荣耀。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真希望能永远跟在那个人身边,做他一辈子的小棉袄。毕竟只有在夏参衍身边的时候,他才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发脾气,无所顾忌,开开心心。

    经理有什么好的?早出晚归,无非就是工资多了,地位高了,麻烦事一大堆,他连休息的时候都难有。昨天陪父母过完年,初一就得过来解决那一大堆破烂事。

    衍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常逸哀叹着飘进了办公室。

    他一沾桌子就困得要死,昏昏欲睡之际桌子砰的一声被人重重拍响,他神经一紧,吓得从办公椅里蹦了起来,对上了某位总裁戏谑的目光。

    常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张牙舞爪的要扑上去和林浮拼命。

    林浮笑着抓住他的手防止他摔到自己。

    两人闹得正激烈,这时常逸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常逸的手机铃声一直是夏参衍的歌,当听到那人悠扬温和的声音时,常逸浮躁的心也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瞪了林浮一眼,捞过桌上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任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常先生。

    常逸听得出任湛的声音,立马站直了,瞬间正经起来:你好,任先生,有什么事吗?

    任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有点事,您现在方便吗?

    常逸是知道司锦卿和夏参衍在一起的,眼下任湛给他打电话他还以为夏参衍终于要来接他了,立马道:有有有,当然有。

    任湛静默片刻,道:那烦请你去接一趟夏轸汐小姐。

    听到那个名字,常逸愣了愣,呆问道:怎么了啊?

    任湛继续说:地址我会发到您手机上。

    常逸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忙问:到底怎么了?

    任湛吐了口气,说: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常逸懵然:什么?

    不远处的林浮见常逸不知道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面色骤然苍白,身形不稳,脚下不小心踢到了桌脚,往后直直摔了下去。

    嘶

    夏轸汐倏地站起身。

    轸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轸汐皱着眉头不动声色的挡去男生拿着纸巾往她身上伸的手,冷着脸沉声道:没事。

    包厢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本想借着过来给夏轸汐敬酒送祝福的好机会和她搭上几句话,却因为紧张泼了女神满身酒的男生面红耳赤尴尬不已,连说几声抱歉后讪讪回到了自己座位,不敢再看夏轸汐不耐的脸。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神异常烦躁。

    夏轸汐平时在学校里就是冰山美人,看上去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在场的人也没几个和她深交的,叫她过来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顺便和她攀攀交情交个朋友。

    只是夏轸汐平时一般是不喜欢这种聚会的。叫她的那个同学也没想到她这次居然会答应。他们这些专门冲着她来的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女神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夏轸汐臭着脸拍了拍腿上的水渍,包厢里面暖气足,倒也不觉多么冷,只是这水把她待在这里的最后那点耐心也泼没了。

    本来就是为了躲避去聂家才借口出来聚餐的,不然她也不会来这种无聊的聚餐。

    夏轸汐拎起座位上的大衣,留下一句我去清理一下就离开了。

    但都能看出来她这一去就不会再来了,毕竟她连包都拿走了。夏轸汐来一次不容易,这一走还有女生小声骂她矫情,男生们都纷纷泄了气,餐桌上的氛围顿时低落下来。

    夏轸汐没心情去卫生间特意清理,披上外衣就往外走了。

    然而一出餐厅的门就被外面凛冽的风吹了个透心凉,腿上那块被泼过水的地方更是沁的人几欲发抖。

    夏轸汐拢了拢大衣,迅速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家。

    她困倦不堪,在外却也睡不着,倚着车窗眯着眼假寐,整个人躁的厉害,心里像是堵着一块棉花,不上不下,硌的她很难受。她却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新年连个去处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刚才餐桌上的声音太嘈杂,又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出来聚个餐却被人泼了一身酒

    再可能,好像昨天从夏商徵那里听说过那个人的消息之后自己就不太对劲了。

    关她什么事。

    夏轸汐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不去想。

    就算他离开,那也只是再一次丢下她去和司锦卿过他们的日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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