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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莫非是个渣受?——橙子雨(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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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莫非是个渣受? 作者:橙子雨

    朕莫非是个渣受?——橙子雨(89)

    拂陵从怀里拿出来早就被压扁的脏兮兮的窝头。苏栩嫌弃地抓了过来啃了,却一边啃一边骂了一堆脏话,最后总结:老子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

    他的腿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

    拂陵一路架着他,两个人就这么折腾了一夜,终于在清早混进了一个小城。

    小城里这边追兵刚走,尚算安全,两人好歹换了身干净衣服,拂陵又买药给苏栩治伤,又吃了点像样的饭。

    苏栩这才终于从欲哭无泪的各种骂咧里缓过劲儿来。

    想想他们这一路真是起起落落落落,好气!

    本来是很顺利的,光明正大换关文进胶南,一路赶至三苗旧地。拂陵也算是有点本事,竟在曲折无尽的密林里都能带他顺利找到路,更可喜的是,废弃的三苗旧地虽然杂草丛生、神像上青苔遍布,湖中却真的好多有野生湖心黛!

    可把苏栩高兴坏了,岚主有救了,这趟没白来!

    可谁能想到,都回程了竟倒霉催的能遇上胶南政变,怎么解释怎么有关文和银子都没用,被不由分说当做奸细一路追杀。

    胶南与越陆边境处,唯一关卡还被层层把守,他尝试趁夜偷混、硬闯,不仅未成还不小心扭伤了腿。

    扭伤真要命。本来他还仗着武艺高强来保护拂陵,结果倒好,一路全程瘸着腿东躲西藏、处处靠拂陵救济他。前两天有次盘查还因他腿残连累拂陵最后没能成功躲过去。两人一起被抓了被扔进脏兮兮臭烘烘的大牢,又是多亏拂陵碰巧认得一名年老狱卒头子。

    两个人星夜被偷放了。

    这一趟,可不容易!

    苏栩:不过那位大爷也真够意思了,多亏他接济了咱们银子和马匹。我苏某人知恩图报,将来一定好好去重金谢他!对了,他与你什么渊源?怎么后来还哭了?

    拂陵垂眸微微笑。

    那是我小时住在隔壁邻居家的一位大叔。大概是多年不见,有感而发罢。

    苏栩:你这位隔壁大叔可真念旧情!

    嗯。

    拂陵垂眸吃饭。两人都点了汤圆,糖山楂馅儿甜丝丝的可口,他细细品。

    苏大人,你看我做什么?

    快吃,吃好了还得快走,咱们在此处毕竟面生,万一追兵杀回来只怕容易被人告发。还有,既然通往越陆和大夏的关卡都锁得水泄不通、硬闯无益,我有一计许能曲折转圜,饭后说给苏大人听。

    哦?你有什么妙计?

    先吃。

    苏栩无奈,赶紧低头,呼哧呼哧地认真吃。

    心里本是有点想夸拂陵两句的,想说你这太监公公还真行。平日在宫里天天铺床叠被的看不出来,这一路随机应变、处事不惊,鬼点子那么多!也怪不得岚主一直很是中意。

    真不愧是苟皇帝的人。跟苟皇帝一脉相承的阴险狡诈,事事圆滑、颇有章法。

    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像是夸奖,所以苏栩最后也忍着没说。

    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前默默吃着汤圆的拂陵,实际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更不会想到,就连那位翻云覆雨苟皇帝,对拂陵的真实身世也并非全然了解。

    拂陵在宫中记录在册的身世,是大夏南疆边境贫民,十多年前家人因水患饿死,自己穷困无依不得不净身入宫。

    而宴语凉当年查到却是的,拂陵与兄长廖曦,与绪辞是旧相识。虽然二人坚称只是住在三苗附近的南疆人,但在宴语凉几乎认定两人就是三苗遗民。

    但其实

    拂陵垂眸,他是三苗,却也不是。

    廖曦更并非他的兄长。

    他并非南疆人,也非三苗,他的故国在胶南的更南端,曾经满是金庙银塔的金乌国。

    他是金乌王的众多儿子之一,而廖曦则是他的贴身男奴。廖曦很是恭顺,每每见他都下跪亲吻他的足背,称呼他为小主人。

    金乌国灭国已有近二十年。

    还尚在时,曾经一度是一片美丽丰饶的地方,有着无数漂亮的雕刻与佛塔。金乌人人赤足,但个个手腕脚腕上都会戴着重重的黄金,他那时不足十岁,成天穿金戴银、快乐、无忧无虑地到处乱跑。

    金乌小国产金富庶,北边胶南逐渐强大,很是觊觎。

    变故的发生,当时年幼的拂陵毫无防备。那天本是族中一场喜气洋洋的庆典,他与族人正在快乐地跳着舞。

    他的奴仆廖曦性子很闷。都已经十四岁了,族里漂亮的姑娘主动邀他跳舞他还红着脸推说不会,被旁边人一个劲地笑话。

    小拂陵身为他小主人,自然也免不了被兄长取笑,他便鼓着腮叉着腰着去把廖曦硬拽过来,以裸足踩着廖曦的脚背,脚腕铃铛叮当。

    廖曦无措,模样一时显得更呆了。拂陵则笑得天真烂漫比铃铛还要响亮。

    他说不行,不准跑,你是我的仆从你必须听话,今日这支舞我命你带着我跳完。快跳快跳!

    廖曦:小主人

    可最后,那支舞他们没能跳完。胶南军突然冲入,金色的庆典,化作了回忆里不堪回首的黑红的血腥与火光。

    烧杀、淫掠,胶南军无恶不作,将王都的金银佛塔抢掠一空,大火烧毁。

    拂陵小的时候,漂亮得像个小女孩。这样秀美的外貌,更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些胶南士兵畜生不如,竟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在他的疯狂挣扎与泪流满面的惊恐眼睛里,他看到了廖曦不要命冲过来想救他,却被横七竖八的刀捅伤、砍倒,就在他的面前血流成河。

    周遭那么多胶南兵,一个个面容扭曲、疯狂大笑。

    拂陵没想过自己还能再醒来。

    醒来的时候人已在三苗族,身边是母妃在身边抽泣的声音。

    当时大乱,他的父皇被杀,母妃趁乱与少量仆从逃匿。胶南大军屠杀劫掠之后,她偷跑回来从尸山血海堆里拼命找寻还活着人,就这么救回了只剩一口气的儿子和廖曦。

    不出两日,却又遇上趁乱跑来捡漏的三苗族长。

    好在三苗人不似胶南兵一般毫无人性,三苗族长又对王妃美貌惊为天人,答应全力替她救治伤患,就这么接了她与部分金乌残民回了三苗族。

    治伤的那段日子,拂陵痛苦万分,如坠深渊。

    那些烙印在身体里伤痛到极点、痛到无法回想,那些人除了侮辱他,更是将他的身体完全废掉刻骨的剧痛让他万念俱灰、几度想要一死了之。

    可他毕竟舍不下母妃,怕她一人孤苦无依。

    除此之外,唯一的安慰就是廖曦虽然身中二十几刀,却也撑着活了下来。

    在他历经最深沉痛苦的那段日子,廖曦也重伤未愈,却没日没夜握着他的手陪着他,一遍一遍喃喃叫他小主人,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唱金乌国的夜曲哄他。

    后来,他终于咬牙活了下来。

    在三苗族平静生活了三年,族长因为十分喜欢他娘亲,爱屋及乌待他也还不错,全族人也不敢待他不敬,他在三苗虽身份不尴不尬,地位却能勉强算是还行。

    绪辞是三苗族长正妻所生。

    他母妃从年轻时就一直不得宠,心情抑郁,导致他十分怨怼拂陵这狐狸精的儿子。族中但凡碰面,他一定大肆嘲笑拂陵的残缺,说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废人。

    廖曦每次都狠狠揍他他。

    这若是一般奴隶胆敢打主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幸而三苗族长偏宠拂陵母妃,万万不敢轻易动她的族人,因而廖曦才能留着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此与绪辞打架,廖曦都要被罚跪在族中巨木之下,被鞭挞得浑身是伤。

    可下一次,绪辞还敢说,他就还敢冲上去。

    誓死捍卫他的小主人。

    就这样整整三年,拂陵这边与绪辞天天闹。却谁也没想到庄薪火大军一举屠灭三苗,与胶南屠灭金乌国一样来得异常突然。

    那天一样也是三苗庆典,族人都开开心心的。

    灭顶之灾根本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大火、血光和混乱之中,在黑夜的林子里被骑兵利刃无情追赶。三苗全族那么多人,勉强逃出生天的一共就那么几个。路上大家也根本不管不顾谁是谁了,一直相互扶持,拂陵被绪辞救下,给绪辞伤药,廖曦又去背绪辞

    半月之后。

    他们一起回去,含泪埋葬亲人遗骨。

    绪辞大哭,几度昏厥,是那个叫做庄薪火的男人在他眼前杀死了他的爹娘姐妹。他恨透了他,一生不忘。

    拂陵却茫然着,他连恨都不知道要恨谁。

    他的父王族人是被胶南所戮,而母妃却是被庄氏所杀。可讽刺的是,去年庄薪火才带兵狠狠爆打过胶南,他母妃听闻此事,还曾含泪替庄薪火祈福,感谢他替金乌族人报仇。

    他该恨谁。

    再多的仇恨、冤屈。最终是小国寡民势单力薄,泣血悲鸣也无人理,万分无力。

    三苗王哄他母妃,不止一次说过,有朝一日三苗壮大了,他要杀死胶南王都替她报仇。

    他母妃只有苦笑,谁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安慰,三苗比胶南不过弹丸之地,有生之年又哪里有可能?那几年,也常有流落在外金乌旧部深怀恨意去刺杀胶南王,可惜次次不过以卵击石,哪儿打得过。

    而眼下绪辞满心仇恨,发誓一定要杀了庄薪火。拂陵看着他,就如同看着当年自己族人,无比难过。

    是,他要报仇。可要知道三苗被灭,大夏来的甚至都不是正规军,庄氏的私家军说来就来了、说灭就灭了。三苗比金乌国还小,而大夏却比胶南远要大的多。

    无奈拂陵劝不动绪辞,也不忍劝他,最后还是与廖曦陪着他一起来了华都。

    身体的残缺反而便利拂陵顺利入宫,成了郁鸢贵妃宫中的小太监。又因生得好看人又聪明很,被郁鸢贵妃看重,常常被拿来同庄府之间传消息,在庄薪火处也颇受信赖。

    绪辞进了庄府,廖曦则进了澹台府。复仇计划看似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拂陵始终迷茫。以至后来他被二皇子拿身家底细要挟时,也并没有觉得十分恼怒。

    他早已没了家,没了亲人,没了将来。顺水推舟答应帮绪辞复仇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磨难多了,绝望多了,怎样都好,随便吧。

    他那时,已是那样一具行尸走肉。在宣明朝的沉沉黑暗下,一次又一次被二皇子暗地里差遣去做这做那。起初并不明白,世道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愿放弃,还想着力挽狂澜把一堆烂摊子重新收拾起来。

    后来则渐渐觉得,泱泱大国确实是有大国的好。

    再怎么痛苦混乱、贫弱黑暗都始终还有翻身的可能。不像金乌和三苗,被人杀完了就没有了。再没有了。

    拂陵小的时候,金乌国一直有个传说,说是他们这黄金之国以前曾有大英雄驾驶着金色的船穿越七海巡礼。传说让人心向往之,廖曦也早早就跟他约好,长大后也要乘上金船陪小主人周游天下。

    可后来长大后,他很清楚那些只是传说。

    那样的船,金乌国倾全民之力也造不出来。这世上注定有一些奇迹,小国寡民难以成就。倒是或许有生之年,大夏会造出大船来派使臣七海巡游。该是多么让人羡慕。

    宴语凉:但拂陵,你如今也是大夏人了。

    拂陵愣住。

    将来真有那样一艘船,若你愿意,就是你在上面,去南下七海扬大夏国威。到时有朕做你靠山,再不会让你受人欺负、漂泊无依。

    拂陵,你想不想有那么一天?

    后来,绪辞死了。

    锦裕帝没有牵连他与廖曦,依旧信任。拂陵也谨记这份信任努力做事。很多次,锦裕帝要嘉奖他问他想要什么,他说属下要那条船。

    宴语凉:一定给,先欠着。

    拂陵点点头,后来三皇子出事、郁鸢贵妃薨逝,他又被庄薪火选去庄氏做事。而廖曦因为服侍在澹台家,两人为掩人耳目几乎无法通信见面。

    他其实一直很是想念廖曦。

    想着他陪在身边的日子,想着耳边的摇篮曲,想着一起那么多的悄悄话和故事,但出于无奈只能忍着。

    后来澹台氏全族覆灭,只待党羽抓尽,拂陵暗暗十分开心,他与廖曦终于很快不用再避那个嫌,或许还能求陛下把廖曦也调来庄府当侍卫。

    终于能又见面了,他担心廖曦对当年庄氏屠戮三苗之事耿耿于怀,一个劲跟他说庄氏的小少主其实非常好,与庄薪火完全不同。

    廖曦垂眸:是啊,我见过他,他是很好。

    小主人如今终于,又见得几分当初活泼的样子。

    那时候拂陵还不明白。

    廖曦:小主人不要忘了廖曦。

    廖曦随澹台泓远走异国,一句话也不曾留下。那日拂陵听到消息后,眼泪掉得坏了一般根本止不住,宴语凉这么些年成日里看惯了他眯眯眼假笑,也从不知道他会哭成那样,也是很慌。

    他说对不起啊,害得你们兄弟分离。

    心里却也是无奈,这个廖曦,就只说陛下我此去不知何日能归,请把最好的都给拂陵。还说他弟弟人很坚强不会太难受,结果这哭得跟死了老婆似的,哪里像是不是太难受了?

    拂陵哭过以后,日子继续。

    他让皇帝答应,他有朝一日一定给他那条船。

    大夏早日重回繁华,他就去接廖曦,说不定一同接上澹台家的少爷。然后一同去扬大夏国威。

    后来大船在造了,岚王好几次去视察过建造进度,拂陵还奉命陪着。

    庄青瞿:哼。

    多半是因上次师律,就是他说想要一艘甲板可以跑马的船!阿昭未免也太宠着他了,库银成天吃紧,还能容他这般胡闹。

    拂陵:

    但那其实是他的船。

    这么多年,他在岚王身边。一边皇帝的情报官,一边岚主的拂陵。渐渐连心存愧疚的感觉都没了,反而变成岚王老父亲一般的心态,每日看着那两人又闹腾了而发愁,真心希望两人能早点好好的心意相通。

    却也清楚人生总有很多无奈,一如他与廖曦,都还有很多事情没能来及说出口。

    好在他站在启明的大夏,相信一切都还有希望。

    也逐渐清晰了自己想要去追寻的那个未来。

    他跟苏栩吃完了饭,便离开了小镇往南去。走了一会儿,苏栩:嗨呀,你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进大牢都没哭,你这一路偷偷哭啥?搞的跟娘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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