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错(GL)——柳碎夜(120)
胭脂错(GL) 作者:柳碎夜
胭脂错(GL)——柳碎夜(120)
景城连忙扶住柳容止的身体,让她靠在床头:那您与我一同回炎京吗?
柳容止依然目不视物,双眼朦胧地不知望着何处:你先将如今的情况说与我听一听吧。
景城老老实实将这半年来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当初大军埋伏在船只预计沉没之处,斥候沿岸追踪船只,发现船只中途莫名起火,最后全都付之一炬。
大军在江中打捞、两岸搜寻半月有余,只捞到一些残破的尸首,这种情况之下,柳容止无论如何都没有存活的可能。
既然长公主已经薨逝,那我便不该再回炎京。
姑姑,父皇定然会安排妥当的!
柳容止摇了摇头:不,我已不是长公主,不该再享受那些荣华富贵。
怎么会
而且,我也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那您有何打算?
柳容止垂下眼来,浓密的睫羽遮掩了双目。
我会与青灯古卷作伴,赎我前半生留下的罪孽。
您、您想要出家?
我以前就与你说过,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
景城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转念一想,反正姑姑也已不能光明正大回炎京,如此倒也不失为好好安置她的方法。
那我立即叫人去护国寺安排。
不,去护国寺定然还是一堆人侍奉我。你让人在扬州城外修个孤庙便好,我要一个人,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啊?
景城没想到柳容止竟要做到这种地步,惊讶得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劝。沈错抱着手,盯着柳容止的脸若有所思。
姑姑,您这样如何照顾自己啊?
景城好一会儿才记起要劝,柳容止却只是平淡地道:我有手有脚,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
哼,我看她是没吃过苦,你便按她说的做,我看她这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长公主能撑多久。
第176章
景城待柳容止孝顺至极, 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能按她所说在扬州外郊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建了一座小庙。
为了保证柳容止的安全, 景城将周遭的田地村庄尽数买下,不到一月便为柳容止修好了庙宇。
柳容止似是铁了心要孤身生活, 在小庙建好之后便搬了进去,当真不要一个人伺候。
故意把庙建在离姑姑那么近的山脚,我就说这个坏女人死性不改!
沈错在柳容止搬走时也去凑了下热闹,那小庙修得虽然不大, 但各处细节都看得出精致美观, 一看就不是那种乡野山村的破庙。
因为柳容止目力不佳,腿脚不便,景城在庙上很花了心思,处处都以便利为先。
为了保证柳容止的生活, 她还特意修了来往扬州城的车道,派了人守在村庄四周,每日查看柳容止的情况。
可是沈掌柜您也没阻止啊。
沈错一脸忿忿不平, 胭脂却知晓她的心思。当初景城选址之时她便知道了此事,却一直没有行动, 看来也是打算顺其自然了。
哼,柳容止痴心妄想,我却是阻止什么?我姑姑才不会搭理她呢,没准见她住在近处心烦意乱,明日便走了。
面对沈错的嘴硬, 胭脂只是微微一笑, 顺着她道:沈掌柜言之有理,沈教主武功盖世自然是来去自如,她若是不想见着长公主,定然是要走的。
沈错先是点了点头,后又不放心地道:便是姑姑不走,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她俩一个住山上,一个住山脚,平日肯定见不着几面。
便是见着了,我姑姑若是视她如尘埃,那必然也是不值得为她迁走的。
沈掌柜说的是。
柳容止已然搬进去好几日,但沈云破一直不见有何动静,沈错心中颇为没底,复杂矛盾一言难尽,故而才如此自我安慰。
比起她的自寻烦恼,景城那是真的十分烦恼。父皇已经下诏招她回京,但她着实不放心柳容止孤身在此。
柳容止这一个月中命人教她生火做饭,取水洗衣,住进庙中后只允许景城安排人每月送些物资,不准有人照料她。
景城自然是不放心,暗中派人看护,可一旦被柳容止发现,这些人就都被赶了回来。
她留在这里还能主持大局,但她若不在此处,这些人定然不敢违抗柳容止命令。那扬州知府也不顶事,届时可如何是好?
至于沈错,景城就从没在她身上寄托过希望。
姑姑今日如何?
回禀殿下,长公主今日取水时不慎跌跤了。
那她伤得如何?有没有事?
去查看的人被赶了出来,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大碍。
景城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惨淡:姑姑已吃了几日干粮,先前生火差点烧了厨房,这可怎生是好?
庙里引了山上的溪水,柳容止可以不用去河边打水。
但烧水煮饭还有洗衣依然需要从水渠中取水,提水桶对腿脚不便的柳容止来说也有不小的难度。
长公主今日已生起火来,热了一些馒头,就着腌菜吃了。
景城听得要掉眼泪:姑姑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还有一件事殿下,今日守卫中有人看到一位白衣的女子在河边钓鱼,但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不知是否是那一位。
景城面色一喜:此事当真?
确有其事,守卫原本想上前驱赶,但没看清脸对方便已消失不见了。
若真是沈教主,守卫自然寻不到她的踪迹景城凝眉深思,你让守卫不要过分靠近姑姑的住所,在地界附近看守,每日早晚去查看两次便可。
遵命
柳容止目力虽恢复了一些,但仍弱于常人许多,天色稍黑便完全无法视物,只能早早上床歇息。
她自小出身王府,虽当过人质俘虏,但从不曾自己洗衣做饭。
如今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还是以这副天残地缺之身,自然是无比艰难。
但柳容止颇觉平静,每日除了念经便是为衣食忙碌。吃了几日干粮,今日她终于生起火来,吃上了热馒头。
柳容止对这里的生活有详细的规划,先前几日,她主要用来熟悉房屋的结构和周围的环境。
之后她便打算在院中种些蔬菜,以解决平日的吃食问题。
既然入了佛门,虽是带发修行也不能再沾荤腥,而物资是一月一送,要想不只是吃干粮,她只能自己动手种菜。
幸而这一月里她也已请教过胭脂,知晓一些简单的种植技巧。
柳容止翻了个身,听着屋外的虫鸣蛙叫一时无法入眠。
今日摔跤时扭伤了脚踝,虽然已经自己上过药,但此时依然隐隐作痛。
一个人生活比她想象得还要艰难,但或许只有这种生活才能让她不至于一直胡思乱想。
她虽然让景城将庙修在了离沈云破很近的地方,但并什么痴心妄想。
沈云破完全可以说走就走,而她只是希望能在知晓沈云破行踪时,最后再离沈云破近一些。
一天劳累,柳容止渐渐停止了思考,陷入了梦乡之中。而在屋外,月光之下正站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景城迁村建庙的动静那么大,沈云破又怎么会不知?更何况沈错早早就告知了她事情的经过。
沈云破静静在窗边站立了不知多久,直到月亮西沉,天光微明才离开。
柳容止早早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按沈云破所教的功法运转内力三周天。待身体微微发热,她才摸索着出门取水煮粥。
院内道路铺得十分平整,柳容止拄着拐杖基本没有障碍。她在水渠边洗好米,回到厨房生了火,将粥煮下。
因为先前差点烧了厨房,她现在也不敢离开,便摸出佛珠在灶旁念经。
太后礼佛,她跟着没少看佛经,景城也命人为她雕刻了盲文经书,目力倒不影响她看经文。
柳容止心里记着时间,待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木架上取酱好的腌菜。
她做什么都慢,不过反正没别的事,一点儿也不需要着急。
庙里的用具边角都修成了圆形,灶台桌椅等还包了软边,为的就是避免柳容止受伤。
可即便做得如此周到,仍避免不了才刚学会一个人生活的柳容止磕磕碰碰,这一次盛粥时她便不小心烫到了手。
瓷碗摔了一个,她想要清理时又割到了手,又是一个不太顺利的早晨。
柳容止有些泄气,不过没有颓丧多久。因为她想起胭脂说过要先熄火,否则粥会糊锅,又急忙先去熄了火,免得自己一早上的功夫白费。
米粥的香味充斥在厨房之中,柳容止稍微振作了一些,指尖的伤口已没有那么疼,她便也不再管它,重新取了个碗小心翼翼地盛了粥。
瓷碗的碎片等吃完早餐再来收拾吧,她记得扫帚与簸箕放在哪里。
柳容止的胃口并不大,只是喝了一碗粥便已经饱了。不过时辰已经不早,她洗了碗以后打算立即理出菜地。
这一个月她跟着胭脂学了不少在村里生活的知识,就是没实践过如何种菜。
幸好从前她亲自料理过花草,想来只要清楚习性,差别不会太大。
柳容止想得不错,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四月的日头已经有些晒人,她腿脚不便拿了个矮凳坐着施种,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又热又累,腰酸腿疼。
幸好菜地不大,她也不是光靠这里种菜过活,第一次大差不差便也算完成了。
午餐是早上的剩粥和一块玉米饼,她第一次炒了菜,味道偏咸了些,不过好歹能入口,就着粥喝倒也不错。
庙里虽有地窖,但考虑到柳容止行动不便,建得不深,空间也不大,放不了多少东西。
幸好柳容止来时便有准备,带了不少干粮,像是馒头干、玉米饼等,都是些好存放的,热一热味道不差,就着清粥腌菜尚能入口。
到了下午,她拿出了换下的衣服到水渠边清洗。因为昨天才成功生起火来,柳容止好几日都没能擦洗身体,昨晚才用上热水。
景城贴心地在水渠旁建了个洗衣棚,不仅能够遮风挡雨,也能避免日晒。
柳容止坐着洗完衣服,起身时差点晕倒。大概是因为弯了一天的腰,她腰腿酸痛发胀,尾椎也是隐隐作痛。
她原本想今日趁早烧些热水洗个澡,但目前这个情况显然是办不到了。
柳容止只能勉强支撑着晒了衣服,回房休息时发现昨天扭伤的地方肿得更严重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枯坐一会儿后还是起身去取了药酒。
擦药酒时她才想起手上的伤口还没处理过,突然沾上药水那刻不禁疼得直吸气。
除了割伤以外,指腹处先前长出的水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这些小伤口她已不想处理,反正水泡还会再长出来,割伤也能自己愈合,反倒是上药对她来说更费精力。
只是脚上的伤不能不管,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是个瘸子。
若是脚再废了,那便真的不用想什么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就算是现在,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是个废人,摆在她眼前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现实。
柳容止在榻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衣服没收,晚饭没做,热水也没烧,更别提念经礼佛了。
若非景城贴心、准备充分,她靠着自己或许连一个日也活不下去吧?
今天,就这样睡吧。
第177章
唔我、我输了。沈错苦思冥想了整整两刻钟, 最终还是投子认输,姑姑棋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侄儿望尘莫及。
沈云破一边悠然地将棋子拣回棋盒, 一边摇头道:我们都不过是闲来消遣的外行罢了,说什么登峰造极。
便是消遣,您的技艺也已经无人能及。当初我掳的那些棋圣、棋仙不都是您的手下败将吗?
你将人家都吓成筛子了,他们敢赢我们吗?沈云破无奈一笑, 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对沈错道,我看时辰已经不早,你今日便回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吃食招待你。
啊?可这才未时啊。
你回城不还要时间吗?
唔
对了,你走之前给你母亲带些菜,我都已经摘好了。
哼,又给她送菜。
沈错虽不是天天来,但也算得上十分勤快,距离柳容止搬到山脚已过去二月有余, 她也帮着沈云破送过三四回菜了。
这么大一片菜园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送一半给她,剩下的一半带回去吧。
听到自己也有份,沈错心情好了些。
要不是有您接济接济我母亲,我看她连素菜也吃不上。
那种的叫什么地,两个月了就见几颗黄不垃圾的小蔫苗奄奄一息。
还一定让人一月给她送一回东西,景城都走了,谁惯着她呀,活该她天天啃咸菜窝窝头。
沈云破拣棋子的指尖顿了一顿:你母亲大病初愈,本该好好休养
那又没人逼她,我看她不是一心求死就是故意卖苦给人看。
沈错说着偷偷瞄了眼沈云破,不过她倒也真狠得下心,堂堂一国长公主竟然能熬得下这苦日子。
前一次去送菜,我见她清瘦了许多,皮肤黑了不说还粗糙了不少,手上也起了一层老茧,真是
她说着叹了口气,口风却是一转:看得大快人心!
沈云破双眼微眯,唇角稍抿,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原以为你不够关心你母亲,看来是我想错了。无妄果然是个好孩子,竟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呃,我、我只是认为,她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当牛做马报答姑姑的大恩。
沈云破将最后一枚棋子扔进棋盒之中:她便是想当牛做马,我也无法消受,明日我便会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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