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生存纪事(穿越)——妾在山阳(59)
宫廷生存纪事(穿越) 作者:妾在山阳
宫廷生存纪事(穿越)——妾在山阳(59)
离离河水奔涌,月色照出林子里鬼影重重。
夏青冷眼看了那些人一眼,一下子跳入了河中。
追!
太后有令,活捉他!
夏青落入水的一刻,被冷得激灵了一下。
白色泡沫哗啦啦地往上冒,黑暗里发光的藻类显得越发明显。
它们随着水纹晃动,露出里面细小的会发光的虫子来。
光是蔚蓝色的,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被分割出五光十色来。暗流涌动的声音无比明显,缓缓擦过耳边。
他往下坠。
在这万籁俱静,冰冷压抑的河水底。
夏青脑海里忽然又清晰浮现,珠玑临死前遥遥看他的一眼。银蓝色,蛊惑心智。纯鲛的幻瞳,撬开他蚌壳一般死守的记忆。
夏青脸色骤然苍白无血色,大脑掀起毁天灭地的疼痛,嘴唇颤抖,痛苦地闭上了眼。
*
把剑交给你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从此,无论生死,剑不离手。
他想起了数千个和阿难剑相伴的日日夜夜。
剑不离手其实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他花了好久的时间,去习惯怎么吃饭,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怎么下雨打伞,怎么抄书扫地。
卫流光在知道这件事后,笑得滚到地上,自告奋勇说要帮师父监督他。
实际上就是为了看他笑话,抓他把柄。
他小时候没辟谷,上茅厕时,卫流光就会贱兮兮从门板上冒出一个头来,单纯为了看他有没有放下剑,给师父告状。
夏青想把他的头摁进粪坑。
吃饭的时候,卫流光也噗噗直笑:夏青,你洞房的时候怎么办啊?
傅长生扶额:流光,你少说两句吧。
宋归尘身为大师兄,却从来不教好的。他闷笑两声,风姿清润儒雅,眼眸满是戏谑之色,不正经道:还能怎么办,夏青,剑和妻子哪个重要还要大师兄告诉你吗?当然是
这时薛扶光端着汤从外面走进来,石榴红裙掠过门槛,凉凉道:当然是什么?
宋归尘差点被口水呛着,清咳一声,装作失忆,柔情似水笑问:你怎么在厨房呆了那么久,累不累。
薛扶光翻个白眼,没理他,坐到了夏青旁边。
卫流光闻着味道,眼睛发亮流口水,先动勺子给自己盛了碗浓郁的鱼汤。
薛扶光偏头看夏青,出声安抚道:阿难剑是上古神器,你想要和它心神结合需要很长的时间。剑不离手,实际上就是你们彼此互通灵息的过程。
夏青听到这话露齿一笑,同时白了卫流光一眼:我知道。
卫流光嗤一声,吃饱喝足又开始作妖:哦,夏青!我还想起一件事,你洞房的时候,拿着剑也不好办事吧。
他明显忘记了饭桌上还有师姐在。
薛扶光扬起手,皮笑肉不笑:你还知道办事啊?来来来,卫流光。
卫流光吓得一溜烟跑了。
蓬莱的日常看似鸡飞狗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大多时候,夏青都是一个人和阿难剑安安静静呆在一块的。
通天海经常下雨。
潮湿的雨水从屋檐落下,水汽把山峦溅得白茫茫。
夏青就拿着阿难剑,坐在窗边,瞪大眼睛,看一眼高高的天空,又看一眼阿难剑,好奇嘀咕:都说你是上古神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那我以后是不是会成为天下第一?
等他真的被允许一个人出海历练,夏青兴奋地一晚上没睡。
他专门把自己打扮了一下,意气风发,对着蓬莱的花花草草大放厥词:走了,我要去征服天下!
然而他没能征服天下,他倒霉死了!!
他杀了个魔修,结果被困山洞,只能在黑暗里,用阿难剑一点一点凿开出口。天光涌进来的一刻,夏青眨了下眼,生理性的眼泪落到了阿难剑上,他明显感觉到剑身颤抖。走出逼仄石室的时候,他才发现如果一开始他和阿难剑是冤家是玩伴,那么三年五年十年,它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刻入灵魂的习惯。
他真的做到了,生命最后剑都不离手。
游历回来的时候是三月五,通天之海的尽头散发出幽微蓝光来。师父说过,那是灵薇花在照离人。
极光照亮地平线,瑰丽又浪漫。只是这种瑰丽的背后,是汹涌大海下暴虐的危险。
他的船被海浪卷翻,又在海中碰到了鲨群,他那时还年少,几番挣扎下堪堪从鲨口逃生,已经奄奄一息。
谁料又遇到了濒死归冢的鲛人,鲛人死前都是狂暴嗜血的,他不堪为敌,手臂被撕咬下一大块血肉来,夏青心里咯噔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意识浑浊,大脑空白,可手指却像是被牢牢固定住一般,怎么都不松手。
夏青心想:师父,我这也算是无论生死剑不离手吧,你见到我的尸体一定要夸我。
他以为自己会死,会葬身通身海底。
但是没有。
他被人救了。
惊蛰万物生,极光漫过整片通天海,海藻珊瑚,贝壳珍珠,光华熠熠。他对上一双冰蓝的眼眸。那人银白的发散在海水中,容颜模糊,带着一种遥远的神性。
夏青那时失血过多,快要晕过去了。
气喘吁吁趴在礁石上,心中警惕,不知道这人是谁,又要干什么。
只是那人什么话都没说,目光只落在他手中紧握的阿难剑上,冷淡倦懒,没什么情绪,转身离开。
回到蓬莱后,他被师姐数落了很久。夏青坐在床上,看着师姐腰间摇曳在金光中的叶子,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个人是谁。
救我的那个人眼睛是冰蓝色的。
师父说:确定是冰蓝色,不是银蓝色?
确定。
师父哼哼说:我看是你出现幻觉了吧。
夏青一头雾水:啊?
可能真的是他出现幻觉了吧。
他和卫流光夜探友邻家的那一次,其实故事还有后续。
卫流光不愧是作死小能手,知道鲛族做的孽气得咬牙,不行!来都来了,我们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夏青:啊,你要干什么?
卫流光捡起掉地上的扇子,往外面看,发现瑶珂已经带着鲛人士兵离开,才扯着夏青的袖子说:她不是说现在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惊扰到什么东西休息吗。走,我们去神宫外放鞭炮。
夏青:你他妈
夏青:滚!
他头也不回,想甩掉这个尽会惹事的扫把星。只是扫把星是狗皮膏药,硬拖着他爬上了神宫的那堵玉墙。卫流光别的不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藏在袖子里居然还是有鞭炮。这是他最近琢磨出的新玩意儿,专门让薛师姐用灵力把它做成防水的样子,有事没事往海里扔。夏青一边嫌弃幼稚,一边眼见浪花被炸上高空,又经常眼巴巴凑过去拿一个过来解手瘾。
放完就跑!夏青说完,从卫流光手里抢走小炮筒。
我来扔,你数一二三。
卫流光:
卫流光不情不愿:哦!
两个小少年鬼鬼祟祟,
一、二、三
砰!炮筒被扔过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惊起无数泡泡。夏青眼疾手快拽着卫流光直接就跑,但是他们明显低估了鲛族圣女的力量,一条淡粉色的鲛纱直接捆住两个人的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当是谁,原来是两个小鬼。
万幸这一次,抓住他们的,不是清冷严酷的瑶珂,也不是妩媚狠毒的珠玑,而是三位圣女中素以温柔出名的璇珈。璇珈看着他们,鹅黄色的衣衫曳过玉砌成的长阶,俯身,微笑道:小鬼,胆子这么大啊。这一次除非你们师父过来,否则都别想走了。
卫流光人傻了。
夏青也是。
完了,他又要抄书抄断手了。
神宫内脚步声响起。
璇珈忽然身体一僵,起身,毕恭毕敬道:尊上。
夏青咬牙,气得打卫流光一顿,听到璇珈的声音,抬起头,却一下子愣住了。银白长发的少年从神宫内走出,双瞳冰蓝,如寒月清辉。
璇珈皱眉,神色紧张:尊上,您怎么出来了?
银发少年停在神殿门口,眉眼间还有一些慵懒倦怠,可是看到夏青,却是缓缓地笑了下。
放了他们吧。
少年说。
璇珈愣住,还是轻声说:是。
那天回去的路上,夏青一直魂不守舍。按理说他修的太上忘情道,与天地有感,根本不会踩到地上的陷阱。
他应该走路带风、所向披靡。
偏偏那天他心事重重,一步一摔、两步一跌、三步一个狗啃泥。
把卫流光人看傻了。
闭嘴!不许说话!夏青恼羞成怒。
他的救命恩人根本不需要他报恩。
救命恩人在鲛族身份很尊贵。
算了不报就不报吧,虽然两次欠人恩情让他有些别扭,可是夏青的情绪总是转的很快,不会一直牵挂。
神宫惊变的那一天。
夏青守在师父的旁边。
师父快死了。
通天海在下雨,淅淅沥沥,将叶子打湿,檐下细雨如珠。
老头生前说话总喜欢拖着调子显示出自己世外高人,而现在不需要拖,说话也是破碎沙哑的了。
生生死死,黄土白骨。
夏青安静地候在他身边,第一次,迷茫到话说不出来。
师父眯着眼看他,不满地说:你这什么表情?你师父我马上要飞升当神仙了,臭小子,开心点。
夏青说:死了就是飞升吗。
师父哼哼道:我说是飞升就是飞升。
夏青涩声说:好,飞升。恭贺师父得道飞升。
师父咧嘴笑,嘀咕:这才像话。
说完他的眼眸又望向外面,眼里有着尘埃落尽的平和。
外面在下雨,一点一滴,遥远处能看到通天海上血光冲天。楚皇东征通天海,战况越来越烈。
师父轻声道:你的师兄师姐都去了通天海,蓬莱逢乱必出可是现在,鲛族人类,海上作乱的到底是哪一方呢。
夏青握紧阿难剑,眼神迷茫,出声问道:师父,大师兄为什么要离开蓬莱去当楚国的大祭司啊。
师父眼眸流露出一种哀伤来,沙哑说:这是你大师兄的劫难。当初思凡剑给你大师兄,我就料到了。他这一生注定要与红尘俗世纠缠不休,被羁绊牵累,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夏青一愣: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对啊。师父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瘦弱的身躯像是干枯的叶子,他擦掉唇角的血,还不忘瞥夏青一眼:别哭,我这都活了几百年了,早活腻了。
他手指还停在脸上,突然身体一僵,眼眸锐利,一点一点迟钝僵硬抬起头来,直直看向通天海的尽头。
夏青被师父的神情吓得一愣。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苍老的皮肤都在剧烈发颤,唇抖得不像话,浑浊的眼眸瞳孔涣散,是难以置信,是震惊,是滔天的愤怒。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师父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大团大团黑色的血把被褥染红。
师父。夏青一下子抓住他的手。
却被师父一下子反握住,师父濒死的病容上这一次涌现出极度的惊骇来,这是夏青这辈子见过师父最失控的样子了。
师父抓着他的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语气说:夏青,去神宫!现在去神宫!阻止宋归尘!
夏青:什么?
师父苍凉一笑:我以为你大师兄顶多是借助人族的力量进攻鲛族,报当年的仇。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这上面!
一阵风吹过,挂在桌上的两盏魂灯,明明灭灭,忽然归于寂静。
师父脸色煞白,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大笑两声,眼里满是悔恨:怪我,怪我,他拿走蓬莱之灵,我就该发觉的。现在你的两个师兄也为此牵累而死!宋归尘,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夏青神魂巨震:什么?
师父手指几乎痉挛,握着夏青的手腕,用颤抖的声音说:去神宫,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夏青眼眶也红了一圈:我去阻止他什么师父。
阻止他,诛神。
师父的尸体他都没埋,夏青拿着剑急匆匆出门。
通天海上满是硝烟的味道,战火和血光齐飞,明晃晃照着横尸累累。夏青收拾情绪,眼眶还红着,神色却冰冷如霜,黑衣黑发,手握长剑,行于火海中如修罗。
来者何人!大祭司有令,今日谁都不能擅闯神宫!
滚!
阿难剑没有鞘。
万物皆是收剑的鞘,万物皆是剑下的杀机。
所有人族士兵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以胜利者的身份去凌辱鲛族,已经被这位不速之客给吓到了。
众人前仆后继地冲过来阻止他。
那一日,夏青根本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满脑子都是师父死前的叮嘱,耳边是各种怒斥、各种尖叫、各种咒骂,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十步杀一人,脚下横尸遍野,鲜血将他的黑袍染深,他杀到最后,眼中血色已经归于麻木。
巍巍神宫出现在他面前,夏青手指剧烈颤抖,脸色苍白。
蓬莱着火了?!
进神宫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听到了嘶吼。
蓬莱
夏青背影僵直,他闭上眼,却没有回头看。
他跑进去,只想着阻止宋归尘。
于是在惊神殿外,看到宋归尘时,所有怨恨、震惊还没涌现心头,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他一字一句恨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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