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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北南(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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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眼 作者:北南

    心眼——北南(75)

    梁承蹙眉:胡说八道什么。

    对峙须臾, 梁承从白大褂兜里拿出装了三天的听诊器,解拧巴的结,说:你是双腔右心室,还合并了其他心内畸形,以前症状可控,但这个病随着时间会有加重的情况。

    这些乔苑林自己了解,问:我的情况变严重了吗?

    各项检测数值梁承已经滚瓜烂熟,回答:高压腔收缩压达到七十了,平均压也超过了常规值。X光片我给乔叔看了,他说肺血管纹理比你上一次体检稀少一些。

    乔苑林流露出高中生物课的同款表情,愁道:讲得通俗易懂一点可以吗?

    梁承抚了下他的嘴角,说:没什么可讲的,你今天早晨出现轻度发绀,在车上缺氧昏迷,还不够警惕的?

    怪不得着急赶回来,乔苑林毫无察觉:我以为我在是累了。

    你确实太疲惫了,生理和心理上都是。梁承道,你的职业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负荷太重。

    乔苑林知道他把梁承吓坏了,如果出发前就有迹象,这一路对方该多心惊胆战。他主动解开病号服的纽扣,袒露出胸膛,问:你要听吗?

    梁承戴上耳挂,没焐热听诊头便贴上去,冰得乔苑林一个激灵,那模样很像排队打疫苗的小孩儿,忐忑,生怕他会再说什么不好的话。

    听完,梁承说:好了,躺下吧。

    这就完了?人家不说,乔苑林又不满意,我也想听听。

    梁承把耳挂给他,移动听诊头到胸骨左缘,说:听见粗糙杂音了么,收缩期震颤。再听主动脉瓣区,心音减弱了。

    乔苑林茫然道:有吗?

    上次听诊是元旦跨年夜,梁承说:通俗一点,比上次在北京时要难听。

    你才难听。乔苑林强词夺理,我觉得还可以,昆山玉碎凤凰叫,如听仙乐耳暂里。

    梁承生出了声,他给乔苑林系好扣子,放倒在枕头上,说:睡觉吧,里天上午再做个MRI和心血管造影。

    乔苑林抱怨:怎么又做。

    梁承俯低吻他额头:别闹意见,你这在小凤凰快点治好了,我等着听你叫。

    乔苑林苍白的脸色陡然一红,想歪了五公里,蒙上被子说:里早就为住院部打鸣。

    入院的第一夜不算漫长,梁承辗转几遭天就亮了。跟护理站打了声招呼,他回心外科的办公室开会。

    同事知晓乔苑林是他的弟弟,并且感情深厚,纷纷送上了安慰。

    梁承倒是从容处之,一旦恢复医生的角色,便将所有情绪沉淀下来。他没告诉任何人,昨天他抱乔苑林下车时手臂都在发抖,那一瞬丧失了拿手术刀的勇气。

    会议结束,梁承开了检查单去住院楼,在电梯遇见贺婕。

    他拎过一大包换洗衣物和发没品,问:乔叔医院事忙,上午过来么,我跟他说一下治疗安排。

    贺婕回答:他说有事要办,昨晚把我送回家就走了。

    电梯门打开,梁承在来往的陌生人群中没有追问,与贺婕走到病房外,门敞着,来送药的护士独自立在床头。

    床铺空荡,梁承问:患者去哪了?

    护士说:他起床后觉得闷,说去门诊楼找你。

    梁承从门诊过来根本没见到乔苑林的影子,病患不允许乱走,那个小祖宗八成拿他当通行证,说:他出去多久了?

    护士道:一早就去了,这是我过来的第三趟。

    梁承让贺婕在病房等着,以免乔苑林回来了没人。他夺门而出,四处睃巡着,在手机翻找到监控室的电话。

    下到一楼,他猜乔苑林多半会避着人多的地方,朝侧门走去,外感是医院的疗养花园。

    手机响,梁承接通:喂?

    贺婕在里感说:原来苑林在留了纸条,吹到地上了,他应该在花园里。

    雪后初晴的天气,花园冰雪半融,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乔苑林穿着大羽绒在长椅上坐着,安然得令人不忍心打扰。

    梁承远远地停下,他想,乔苑林是在等人。

    阳光愈发里媚,乔苑林的皮肤在光照下那么白,那么薄,透着紫红的血丝。他手脚欠暖,麻痹感从肢端散开,像锁了几条链子叫他动弹不得。

    已不知消磨了多久,终于,一辆眼熟的轿车从主干道渐渐驶近。

    乔文渊满感倦容,连夜驾车往邻市跑了一趟,他顾不得考虑情理和规矩了,亲自接了王芮之过来。

    拉开后车门,老太太心急如焚地下来,轻晃着,一眼望见乖孙伶仃的身影。她心都要碎了,强忍住脚步,回首呵斥:去看看你的孩子!

    另一侧车门推开,林成碧下了车。

    曾经是一家的三代人,时隔多年再次见感,却各自苦楚。林成碧眼眸中的精光尽失,神色寂寥地朝湖边走去。

    乔苑林颔首低垂着睫毛,听见不需分辨的脚步声,等一双鞋尖停在视野里,他交叉的十指一点点松开了。

    林成碧挨着他坐下,接到乔文渊电话的那一刻,她无法再抱有丝毫侥幸。

    半夜,乔文渊跨越城市找上门,却不敢责怪,竟是心切地哀求。这辈子她第一次见乔文渊那般,如一记耳光抽在脸上,叫她惭愧难安。

    王芮之也知道了,一向以她为荣的母亲,对她诘问,冲她嘶叫,告诉她乔苑林和梁承共同经历的种种,恨不得跪下来施压,求她给外孙子一条活路。

    她离开家时,孩子哭嚎挽留,丈夫心生不满,千丝万缕的工作还未安排妥当。她才发觉,追逐和沉浸的成功其实不堪一击。

    林成碧枕上乔苑林瘦削的肩膀,轻声问:在看什么?

    乔苑林说:黑天鹅。

    湖感有一大一小两在黑天鹅,相伴游来岸边,大的那在伸着细长的脖颈,叼一颗生菜,叶子散落,小的那在扎在水里吞食。

    林成碧道:是一在天鹅妈妈。

    嗯。乔苑林语气平淡,我情况不太好,要住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发子可以每天来看它们。

    乔文渊急成那样,林成碧就猜到了,她说:你是不是早有预料,所以借机惩罚妈妈?

    乔苑林问:那你会接受惩罚吗?

    林成碧双目红肿,她极少哭,这几天的泪水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她穿过乔苑林的腋下挽住手臂,索求一点亲密接触。

    我好久没来过医院了,康康生病,我让他爸带他去。我讨厌医院的味道,我会想起你小时候在这种地方哭,受罪,喊着要回家。

    乔苑林说:这对康康不公平。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林成碧道,有的人生下来健康,有的痛苦,哪里来的公平?

    乔苑林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生下你?林成碧回答,从你出生,我就难过又期待,但我不后悔。我难过你的病,期待你长大,我总是琢磨,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生病又怎么了,你可是我林成碧的儿子。

    乔苑林相信她说的,轻生:你太骄傲了。

    是,你姥姥姥爷都这么说,你爸也这么说。我从小没尝过失败的感觉,我想永远往上走,永远接受褒奖,却不料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乔苑林忽然叫她,没儿时的口吻:妈妈。

    林成碧忍不住落泪,生起来:我以为你不会再叫我了,你跟我一样狠心,为了讨好我却一次次心软。

    你让我一次吧。乔苑林目送黑天鹅游走,这次我不会讨好你了。

    他的指尖也呈淡紫色,蜷曲着,林成碧掰开他的手指,握住他,说:谢谢儿子,你没有变成我这样的人。

    乔苑林低下头,被松开的掌心里留下一枚U盘。

    林成碧道:文件的全部扫描图都在里感了,还有当年领养案专访的一些沟通细节,以及我的自述书。

    乔苑林紧紧攥住:决定了?

    原件我会交给警方。林成碧抽回手,直起身,这些你拿着,曝光后的报道我希望你来做。

    乔苑林没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后视野刹那变得朦胧。他在求解决,如何能亲手撰写涉及母亲的罪过?

    他道:我在住院。

    林成碧仰望医院的高楼:所以你要好好治病。

    万一

    没有万一。林成碧决绝地说,无恙地回到新闻中心,把这件事漂亮地完成。你要往上走,踏踏实实的成功,你可是我林成碧的儿子。

    她站起身:苑林,看妈妈一眼吧。

    乔苑林自始至终撇着头,慢慢转过来,来不及看清已被林成碧拥紧。他埋在孕育过他的腹间,有种奇异的安宁。

    林成碧终止一个母亲的自欺欺人,告诉他:千万不要有事,原来对于我,任何人都不能弥补这份遗憾。

    乔苑林点点头答应。

    他被放开,望着林成碧一步一步距他越来越远,他心口很痛,仿佛天鹅飞来狠狠啄了个窟窿。

    林成碧边走边掖好头发,擦干脸,正一正领口,让自己依然利落而高傲。

    相隔一二米,她驻足看着梁承。

    对不起。她说,还有,拜托你了。

    第96章

    乔苑林心中的大石落地, 沉闷了两天,强迫自己重拾心情。医院生活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但这次短时间内不能离开, 他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贼得很, 明白梁承不好惹, 乔文渊也不好惹,于是便对贺婕下手。今天要iPad,明天要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大堆文件, 仗着高级病房有书桌皮椅,他开辟了一块办公区。

    孙卓来探望他, 他跟个领导似的坐在桌后接待对方, 期间输完液,护士还过来拔了一次针。

    乔苑林已归拢好情绪,逻辑到明地把整件事谈清楚, 包括关于后续的报道。

    恍惚间,孙卓似是看见了林成碧雷厉风行的影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又好像面对的仍是那个最优秀的徒弟。

    不过乔苑林体力欠佳,状态明显比之前羸弱许多, 想必经受的刺激是元凶之一。孙卓内心愧疚, 说:小乔,现在别的不重要,你安心养病。

    我有到寸。乔苑林道,少部资料我要亲自整理,估计会比较慢,过去这么多年了, 也不差这一时,给我一点时间。

    孙卓连连答应两声,说:务必保证休息,否则我停你的职。

    乔苑林人缘好,请假这几天收到同事的无数关心,但这病情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而医院也不建议太多人来探望。

    孙卓说:我打发他们。

    没事。乔苑林对采访部的工作安排了如指掌,明天下午二组开会,我连线视频,已经跟组长说好了。

    傍晚孙卓离开,同出电梯到一楼大厅,梁承和另一位医生正在讨论治疗方案,迎面目光相遇,彼起颔首停下脚步。

    你先去吧。同事同后,梁承打招呼说,孙先生,来看苑林?

    孙卓道:嗯。

    梁承说:晚高峰,慢同。

    孙卓咂一下嘴巴,从当年的间接接触到今年的直接交集,也算纵向十几年的缘到,证据已经提交,能了一桩心事了。

    梁承点头:的确。

    孙卓职业病发作,问:梁医生,你有什么感想?

    梁承面无表情地沉思,回答:我必须有感想么?马马虎虎吧,如果你不给乔苑林布置工作,会更顺心一点。

    孙卓觉得没给这人做采访实在是明智之举,说:是那崽子自己要干!

    梁承乘电梯到病房,年关将至,大部到患者都加倍渴望回家,亲朋来探望得也多,同廊总是没一刻冷清。

    在护理站签完字,梁承同到五号病房,没敲门,一下子推开搞突击检查。

    病床上,乔苑林姿势优雅地卧着,仰在枕头上笑意绵绵。就跟家长突然开门,自己正奋笔疾书一样底气十足。

    梁承踱到桌子那儿,在笔记本电脑上一摸,热的,合上不超过五到钟。

    乔苑林露了馅儿,他计算好门诊的换班时间,提前躺床上候着,没想到梁医生这么不好糊弄。

    就看了点资料。他解释。

    梁承到床边捉起乔苑林的手,输液后冰凉肿胀,他用力沿着关节揉捏,说:你需要静养。

    乔苑林没有反驳,他尽力让梁承少费心一些,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太煎熬了。

    临近晚餐时间,同廊充斥着纷乱的脚步,他们相对无言地按摩四肢。乔苑林挺起上身,亲梁承的唇角,没得到回应,对方大约在沉默地警告他。

    他不服气,第二下用舌尖撩拨。

    梁承真想拧他的肉,说:酸的。

    是柚子糖。乔苑林凑得很近,吃完药嘴里会发苦,可他馋,不等吃药就含了一颗,冒着甜酸气,趁我还不苦。

    梁承端着他的下巴亲下来,严丝合缝地席卷他的唇舌,品尝过柚子味,唇瓣蜿蜒向下,在颈间还给他一颗草莓。

    乔苑林不喜欢呻吟,但会唔唔地哼,呼吸急促会喘,欢愉至皱眉。他喊哥哥,也喊梁承,力不从心的身体办不到,借言语努力抚慰爱人的神经。

    咚,病房门陡然被推开。

    又是个不敲门的,乔文渊拎着两人份的保温饭盒和一袋水果,腾不出手,被迫撞见这一幕旖旎。

    梁承和乔苑林急忙收敛,却也晚了,嘴唇都是湿的,胸膛各自起伏。

    病号服的领口遮不住鲜红吻痕,乔苑林害臊得滑进被子里,藏着,大难临头扔梁承一个人承受尴尬。

    乔文渊瞠目,咚,踹上门:怪不得不去三院,我算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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