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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不配 作者:饮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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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烦不已的境况下,华峥还记得要轻手轻脚地细细擦拭妆奁里的玉饰。
他爱妻钟爱玉石,所攒的玉料数量众多,他交到华淮音和容暮手上的就是其中两块。
都是他爱妻的孩子,没有爱不爱的,即便他也有时心梗华淮音是留着别人的血脉,可华淮音同样也是他亡妻冒死产下的,此后,夫人的身子就一落千丈,后来怀了容暮的时候,大夫都建议将这个孩子拿掉。
他也觉如此,但他的夫人抵了一口气,强硬着要将这个孩子生下。
而此次诞下的孩儿就是容暮。
静静擦拭着那些玉器,空寂的里屋不曾有旁的声响袭来,可外头突就有了喧嚣:大人,陛下来了。
传话的将军府的老管家,在府上任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了,这还是第一次天子亲自登门。
华峥小心的放下手中的芙蓉玉步摇,赶忙起身出门相迎。
楚御衡也头一回的镇北大疆军府,整个府上的人哪里见过当今天子,一个个恭敬地不得了,连紧赶慢赶过来迎接帝王的华峥也恭顺崇敬:参见陛下!
起。
待到底下人上了茶,华峥便遣散了原本服侍在周围的侍从,就连楚御衡也让贴身的小宣子下去了,小宣子还顺带着阖上正厅的门。
屋里顿时暗了好些,即便外头的日色好,也闯不入楚御衡和华峥的眼底。
君威压迫下,华峥先言:陛下今日光临寒府,可有大事?
有。楚御衡仔细地看着华淮音的这张脸,明明和容暮没有半分相像的样子,他会是阿暮的生父么。
而阿暮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纳下一口浊气,楚御衡轻描淡写,却又开门见山:当朝丞相容暮是你的何人?
华峥心一悸,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子也有了因惊愕而掀起的征兆:陛下这是何意,丞相芝兰玉树,老朽作为一届武将自当欣赏丞相。
欣赏他,所以将他弃在清泉寺中?
虽未着龙袍,但玄色金长袍在身的楚御衡余威不减。
他在来丞相府之前,就已经先去赵朗清那处走了一遭,赵朗清三朝帝师,知道的定然比他还要多些,也的确如此,当楚御衡问起赵朗清可记得华家怀二子的时候,赵朗清回应他记得华峥当初确有二子,但将军府的第二个孩子是生生在从岳丈家回来的半道上没了的。
这件事在灏京还闹了不小的风波,因为那次没了的不止华峥的二子,还有华峥当做眼珠子的华夫人。
赵朗清说得很细,连带着将他父皇听闻华夫人生子双亡的反应都描述了出来。
华夫人死了,也没人怀疑华夫人肚子里的那胎时不时也真的死了,当楚御衡再问赵朗清容暮和华峥的关系赵朗清如何看待时,赵朗清却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他多次探问,才从赵朗清的角度得到些新的消息。
只是楚御衡不了解全部的实情,只以为华峥是故意将容暮丢弃在清泉寺的,而容暮并不知情,所是楚御衡再见华峥时,心里还带着气。
气华峥居然舍得丢了这么好的容暮,又忍不住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才招致刚出生的容暮就被华峥丢在了清泉寺,往严重里想,楚御衡甚至猜测容暮时不时也和华淮音一样,是他父皇和华夫人的孩子
若真实这样,那阿暮同他就有了血脉的纠葛。
这是乱/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第99章 身世大白
而华峥同样惊骇。
此刻只余他和天子二人在的大厅里空荡荡的, 没有日光的厅堂徒生出几丝冷意来,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枯燥的双掌忍不住交互摩挲, 华峥侧开视线否认着: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暮他怎会是老朽遗弃的?
楚御衡的气躁还没平缓下来,来之前乱/伦一词就在他心里翻浆打滚,气到最后,还是更气自己为何不一开始就查清阿暮的身份:不是你遗弃, 阿暮怎会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孤儿?
有华淮音的例子在前,华峥的话术也让楚御衡不得不怀疑容暮同华淮音一样,也同自己由着血脉的连接。
毕竟华淮音是他父皇造出来的孽数, 华峥能将华淮音养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已是不容易的事, 容暮若同样也是如此,也难怪会被丢在清泉寺中。
养一个已经难得, 养两个的话哪个男人能忍受?
可华峥却不满意楚御衡的说法:将他养在清泉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楚御衡闭了眼,但面上的苦楚丝毫不散,但朕和他有着血脉的事你到死都不能和阿暮说。
?
蓦然间, 华峥似乎知道了楚御衡为何这么怕容暮知道身世了。
原来是担心容暮会因乱了伦理而此厌恶君王
可他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怎会是先帝的!
天家怎配!
华峥本来还想瞒着, 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天子对容暮的重视或许比容暮自己所了解的还要深些。
而天子既然能查到容暮是从清泉寺里出来的,假以时日必会查出真相来。
况且华峥当下莫名对天子的态度有了几分了解, 现下的情景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陷进去这段不该有的情爱里的是天子,而容暮已经从泥沼中走了出来。
华峥看着浑浑噩噩的帝王,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遂掷地有声:可是容暮只是臣之子, 并和先帝并无关系。
重石摆起又落下,楚御衡心口的弦终于在绷到最紧的时候骤然松开:和皇家无关系?
阿暮和他无血脉的关系?
楚御衡瞧不见自己眉间凝聚着的斗大汗滴,他此刻只顾着了解当初究竟如何:朕,现在要你把当年的事,一一言明。
天子的态度让华峥觉得很不解,照理说文臣武将纠葛在一起是天子最忌讳的事,但当下楚御衡在问他的时候,却无丝毫气恼的模样,言语之间甚至还颇为袒护着容暮。
这是好事
华峥垂下眸子,顺道应下:若将他养在府上,陛下就相信先帝能放过他?前朝往事交错繁杂,送容暮去清泉寺不是害他,而是护他!
接下来华淮音说得很全面,楚御衡这么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楚御衡不知他还瞒了多少,但现在他听到的东西和自己的设想已经贴合了近八成,尤其是华峥还红了眼对他讲起容暮出生时的险象。
当初华淮音的出生老朽已经瞒着日子,故意将将军府的长子没满着月份出生的消息传出去就是为了不让先帝借此带走老朽夫人,后来的夫人怀了第二胎的时候老朽和先帝关系正闹得僵,甚至夫人在娘家养胎的时候,先帝还曾过来寻过,要不是老朽那日歇息过去看望,老朽的妻儿都双双保不住!可老朽还是晚了啊!
这是华峥半生都难以回忆的伤痛:当时老朽御马就飞驰回京郊的吾妻的住处,看到的就是先帝意欲□□吾夫人的暴行!
父皇他怎会?!
呵,陛下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先帝逼的吾妻走向了死路,而容暮也当日夜里产在半道上的,有天子悍行在前,老朽又怎敢带着刚出生的容暮回丞相府!
华峥颤着一口气,说到这眼眶早就红湿了去。
而待他说完,楚御衡胸腔里冒出一股血气,闷哼一声后楚御衡当即俯下了腰脊,单手俺在胸前顺着气,楚御衡恶狠狠地下了命令:阿暮的事,你不得对外宣扬出去!
看华峥莫名的面色,楚御衡再次强调:若是阿暮知晓他的身世,朕定要你华府好看!
可容暮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世,自他上次火遁,就已经知道了他是华家人,若追溯的更早些,早在陛下身边的闻栗对华淮音动手时,容暮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一个又一个惊吓围着楚御衡,楚御衡陡然坠入冰河中,头骨发寒。
难怪阿暮一直躲着他,甚至回了灏京也寻机会再离灏京。
血仇在前,容暮还能好脸色对他实属难得
眼前帝王已经不能用萧条二字来形容了,天子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一般,从头到脚都氤着浓郁的垂丧,华峥看在眼底,冷意四起:好些事老朽一直瞒着他,同他无关,容暮他之前对陛下的朕真心,也还望陛下清楚。
楚御衡从来没想过容暮会背叛他,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稳定的圈,圈外有一群人,假模假样,从来都带着一副面具虚与委蛇,而圈里只有一个容暮。
容暮是最安全的,永远诚挚,永远明朗,永远不会被刺于他。
所以华峥的问题楚御衡本能地回得干脆果断:朕明白,世间何人都可能有异心,独独阿暮不会。
华峥在确定没有对容暮有恶意的状况下,华峥看到帝王腰侧空荡荡的,连个腰佩都没有:陛下可还记得容暮给陛下的玉佩?
你如何知晓那是容暮给朕的?
华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因为那玉的料子是老朽在北疆的时候赠给他的,当时老朽多嘴提了句让容暮日后送给心仪之人,那时还不知他要送给何人,但转瞬老朽回京,老朽就看到那玉佩带在陛下腰侧。
摩挲着自己因长年握柄而起了老茧的手骨,华峥想起容暮当时的样子心疼到酸麻:北疆的天多冷啊,烧了炉火也不管用,老朽就见他一边握着冷冰冰的刻刀,一边哈着气,手都冻红了,甚至起了冻疮也没停,他这都是为了谁?
楚御衡麻麻地看着华峥,失魂落魄。
为了谁?
当初的阿暮是真的爱他啊!
犹如万剑穿心过,楚御衡实在难以招架华峥再多说一个字。
可华峥华峥不介意刺得更深:容老朽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容暮倔强,谁想他和陛下纠缠不清,最后落下一身伤而逃,也是陛下厉害,能将那么爱慕陛下的人逼的一把火烧了丞相府也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第100章 救人者谁
陛下的伤似乎又反复了。
自休沐日后御医一位位地往陛下的寝宫涌, 珍贵的药材换着熬,接连不断地给天子送去,可天子的病不见好转, 这大半月的朝政都还是公主殿下接手处理的。
甚至坊间还起了传闻, 将天家这回病重编扯到上回北盟国身上,还传得有理有理,连细节都填补得像模像样。
但进宫的华峥不信外头的传言。
此刻行于雅贵长廊的华峥手中紧紧攥着一幅画像,这是他之前想给楚御衡看容暮小时候的画像, 但那次天子来得太急了,他最珍藏的画像都没取出。
华峥有留容暮画像的习惯,为了避嫌, 他能见到容暮的时候不多, 所以总安排了画师去偷偷记住容暮的样子,然后回来画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 画师换了又换,画卷的总数也快破了佰。
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只是华峥未料这画他会主动给天子看。
不过他这么做还是为了让天子对容暮更加愧疚罢了。
先入情爱的总会吃亏些,同样后从情爱里走出来的, 也远不如前者洒脱,华峥不知该不该庆幸容暮已经走了出来, 现在才不会如之前那样将陛下看作唯一的火光。
所以华峥这次进宫就是为了送画, 陛下越是因此难过,面对容暮的事项就会愈发的踌躇
他来时还不曾落雨, 这头刚到陛下寝宫外头, 雨滴就噼里啪啦地落下。
华峥看着手中的画卷,不免有些庆幸今日走得早些,否则这画就要被雨淋湿了去。
尽量换上轻松的神色,华峥跟着小宣子进去。
陛下, 华老将军到了。只说了这一句话,小宣子就恭敬地下去了。
老朽参见陛下!
华峥并未张眼四顾,但他也敏锐地感受到不对劲之处。
帝王的寝宫本该明净透朗,可现在地上的薄毯还留有黑黝黝的药汁残迹,同时窗户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来,更让殿中的腥膻浓郁了起来,更先萧索的还是明黄色龙床上的男子。
楚御衡声音也万分低哑:起吧,老将军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老朽有一画要给陛下看。
华峥解开细绳,手上动作麻利也细致,慢慢在天子面前展开了这幅作于十多年前画卷。
在榻上的楚御衡侧过身子看去,等他看清画卷上所做的内容,一双鹰目圆瞪,目眦尽裂。
其实容暮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见过陛下了,只是那时陛下似乎晕厥了过去,他给陛下喂了什么,还把陛下抬到亭子底下凉着。
楚御衡一手用力,险些攥碎了坚硬的床木,此刻他的目中痛色更沉,看着或许是世上唯一得知当年全貌的华峥,楚御衡压下喉间的腥甜:你说什么?
就是字面的意思,容暮当时和清泉寺的住持一道下山,半路上还救了陛下。
你确定么?
老朽记得清楚,老朽现在不就带来了当初的画像了么。
而楚御衡没有不信,他就是因为已经相信了华峥的话,才会如此大的反应。
之前若他怀疑容暮还没有证据,今日华峥入宫带来的画像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画上的他的确和数十年前的他一模一样,不一样就是旁边多了两人,一是着着僧袍,手握佛珠的老僧,宁外一个则是明朗少年郎,半蹲在地上半抱着倒地之人的上半身,一手还探在那人的嘴边,似在喂什么东西。
楚御衡心里清楚。
画中人是在喂饴糖
汗滴顺着锋利眉骨落下,楚御衡聚了聚有些涣散了的黝黑瞳目:那阿暮为何会说去书院前不曾见过朕?
看到楚御衡吃惊痛苦的样子,华峥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活,这么多年他一直扛着来自皇族的压力,不想
第101章 清慎勤
容暮从京外送来的折子被递到楚御衡手上。
翻开来看, 容暮的字迹愈发隽秀,每一笔画都带着自己的风骨韵味,楚御衡屏息, 在楚绡宓的注视下看完容暮的折子, 随后舒缓了一口长气。
皇兄,阿暮说得能行得通么?虽说百姓受了灾,可免除赋税是国之大事,皇妹记得之前江南闹得那么严重的水患, 最后也不过是减免了半数的农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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