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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赶紧起身付账,拉开门就追了过去:“耗子!”
“松鼠!”
耗子一听着他的声音就满脸惊喜地转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我昨天才考完,刚想过去找你呢。”
耗子手里提了一袋子梨,说都是给松鼠的,正好一起跟他拿过去。松鼠不好说自己才摔门出来,踟蹰片刻,只好撒谎:“那个……我房东今天回自个儿爸妈家去了,我出来吃饭结果没拿钥匙,正发愁呢,估计得等到晚上去。”
“这样啊……”他这么说,耗子自然深信不疑,也跟着一起皱眉,“那你不是得在外面呆上一天?”
“没事没事,随便找个网吧玩一下午就行了,你去不去,正好考完试了,我请你。”一个人去网吧太没意思。
哪知道耗子却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松鼠要去网吧,不如他把水果先寄放去隔壁家,晚上等房东回来了在去拿就行。“你手还没好呢,也不用跟着我再绕一圈了,反正我还记得你住哪儿。”他说。
“不行不行!”
松鼠被这个提议吓得直接嚷出来,说完瞥见耗子不解的表情,赶紧续上话:“大热天的——而且我自己去网吧也没劲。你是要去做什么?干脆我跟你一块儿去得了,梨可以路上吃。”
他问完也有些紧张,生怕耗子是要去见唐哥,幸亏耗子说,考完高考了,他要去扫墓。
松鼠就跟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不知道坐到了城市的哪一个角,又换乘,一路开到郊区的公墓外。耗子早在换乘的地方买了束素色的花,找到了地方就把花放下,给松鼠指指照片:“这就是我哥。”
“哦。”
照片上的男生也不过就是耗子现今的年纪,除了没戴眼镜外,眉眼倒真的跟他有七成像。松鼠想起自己刚跟耗子住一屋的时候还奇怪过他哪里来的好待遇,后来才慢慢听说了,耗子跟唐哥是同乡,他的亲哥徐霖跟唐哥更是发小,只可惜死在了事故里——这些都是当初松鼠跟同屋的人喝酒时候听来的,耗子从来没有主动讲过些什么,一颗心都似乎扑在了读书上。
这回耗子放了花,也没烧纸,只是蹲在墓碑前絮絮地说了起来。松鼠在一旁被晒得难受,干脆走到阴凉处,扫视这片寂静的墓园——今天并非是清明这样的日子,整个园子都冷清清的,只有青山为伴。
要是自己有一天死了……又会被谁埋在哪里?
大约是受了环境的影响,松鼠的思绪忽地滑到了这个问题上,然后,几乎是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脸孔。
那是张长相算不上十分出类拔萃的面孔,然而眉目深邃,再加上高挺的鼻梁,不笑的时候总能给人留下一个严肃的印象,可偏偏总像个老妈子似地管前管后。皮肤因为长期在外,比常人稍微偏黑一些,尤其是脖子和领口下的那截皮肤,简直算的上是泾渭分明。
“我真是疯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松鼠已经被自己刚刚无意识的联想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喃喃自语。耗子那边也已经结束了祭扫,他赶紧跟着下山,把那片墓园给远远地甩在身后。
回去的路上松鼠消耗掉了最后两个梨。在汽车站外随便吃了盘煎饺之后和耗子分别,等他终于回到家属区的时候,时间已经滑入暮色四合的傍晚。篮球场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比赛,灯开得极亮,反衬得周围的小径都昏暗无比。松鼠沿着篮球场兜了两个圈,最终还是泄气地耷拉下头,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其实在某件事他上并没有骗耗子——自己当时气急了摔门就走,房屋的钥匙还好端端地搁在床头柜上。这下连半夜趁高立远睡着再溜回去的法子都使不成了,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破罐破摔地站起来,磨蹭着进了某个单元楼。
家属区的楼道年久失修,光灯就坏了三楼跟四楼两盏。松鼠好容易从四楼的昏暗楼梯里摸出来,一抬头看见明亮的楼道灯泡,更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手按上门的一瞬间,房门居然自己滑开了。
该不会遭贼了吧?
松鼠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去——结果硬生生地被呛人的烟味给逼退了三步。
不过他好歹在客厅缭绕的烟雾里瞅见了高立远。那人还是早上回来的一身衣服,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空荡荡的,只摆了个烟灰缸,里面横七竖八地插着不少烟头。
“回来了?”
高立远当然也看见了松鼠,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顺手掐灭了烟,抬头问一句,声音低沉,倒是没哑。松鼠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把早上的事在脑子里过了千百回,可这时候还是想不好该摆出什么态度,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在高立远的眼神示意下带上了大门,走进客厅里。余光瞥见某个柜门,早就被关上了,就跟从未被打开过一样。
“晚饭吃了么?”高立远这才终于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揭开几个倒扣的碗。松鼠意识到那些是什么,想要否认,奈何肚子里晚饭加上梨,早就不剩一丝缝隙:“吃过了。”
高立远回头瞧他一眼,像是要确定他是不是真吃过了,然后才点点头:“行,那我放冰箱里,明天再当午饭。”
他说完这些就像是要去睡了的样子,关了厨房的灯,紧接着又要去关客厅的。松鼠早一步蹿去了电灯开关旁,把那个开关捂得死死的:“你先等一下!”
他注意到高立远错愕的眼神,把视线挪开一点,又咬牙逼自己转回去,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你听清楚了,我没想拿你东西。”
“我不……”
“你先听我说完!”
松鼠一嗓子打断了高立远的话,倒豆子似地把这一整天憋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知道我是个小偷,惯犯,拿别人口袋里的钱,进了两回局子,里面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不过你都让我住你这儿了,我再不是个人也不会想着把你家里的东西给顺了——而且你这破屋子又有啥值钱货了?!还不是你非要把我那箱子泡面藏起来,我半天找不着,这才自己翻了翻……”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早上自己确实不只是“翻了翻”,而是把那一柜子奖杯奖牌都给拿了出来,气势不由得弱了不少,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我不是想拿你的奖牌……就看见不少,有点儿好奇都写的啥……”
他话说到一半就垂下了头,盯着大理石地板砖的缝隙看。脑袋突然被一只手扳了起来,松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手可真够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