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甜甜轻咳一声，强调：“我可不是为了帮酸酸拒绝。”

    ——是的，并非是为了帮女孩甩脱一桩烂桃花，而是为了宣示自己的主权。

    横竖没人能拿她怎么样，既然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亲手将它执行。

    只不过，这执行过程中，好像不小心出了点问题……

    这是她后来才发现的。

    那时的她拉着女孩转过教学楼拐角，临近上楼，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便自顾自转过头去，开口道：“酸酸，我……”

    此处话语被卡在了嘴边。

    女孩之前一直用手背轻抵着鼻尖，当余甜甜转过去的时候，她正巧将手放下了一会儿，于是贝齿咬住的下唇便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你嘴上为什么……”余甜甜说话时没过脑子，讲到这里时一回神，堪堪将“出血了”三个字收回了腹中。

    还能是因为什么？！

    而女孩已经获知了她话语中的意味，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如何，那双注视着她的眸子里，好似有一湾微不可见的笑意。

    “你……用力过猛了。”

    余甜甜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顿时窘得想钻地。

    虽然说是第一次主动，缺少经验，又心里激动，犯下这样的错误是难免的。

    道理她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她不会钻地？！

    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围那帮同学们平时虽八卦了些，到底还是在应试教育里长大的孩子，临到实战时还是纯洁得很，因此没人将苏安珊嘴唇上的印子与接吻这回事联系起来。

    这样不安忐忑地过了一个下午，正好是周末，学校提前放学，两人便跟往常一样默契地并肩回家。

    余甜甜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内心里已经炸开了花，看着周围事物的眼光都变了。

    比如以前的她在经过手机营业厅的时候必然是目不斜视的，这次竟然破天荒多看了眼，正好看到门面上挂着情侣套餐的活动介绍。

    想拉女孩进去看一看，一转念，情侣套餐不是都只能在当地起效么，果然还是等上大学之后再一起办一个好了。

    念及此处，她突然发现，自己和苏安珊到底能不能考上同一所学校，还是个问题。

    虽说两个人成绩都不错，但她只能算是“成绩好”，而苏安珊却可以算是“成绩顶尖”。好和顶尖，字面上虽然差不多，但最终很有可能就是两个航向。

    这么想着，她停下了步子，对着女孩探过来的目光，严肃而认真的说：“酸酸。”

    “嗯？”

    “我会努力的。”

    “哦……”女孩似乎有些不明，半晌，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余甜甜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领会，心满意足地继续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等临近家的时候，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发现有群人正围成一个小圈子，对着一户人家的方向议论纷纷。

    余甜甜眼尖，率先看到那间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全身白衣的保洁人员，心中诧异，便问了路旁一名状似知情的大妈。大妈摇了摇头，保持捏着鼻子的姿势，道：“这户人家的老人前不久死了，年轻人都不在，没人知道。今天尸体腐烂发臭了才被邻居发现。这些人是在给老人家整理遗物呢。”

    余甜甜一怔，就听到对方继续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这家年轻人怎么搞的，老人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管是死是活。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实在抽不开身就送养老院啊，真是不叫东西……”

    她低下了头，攥了下手心。然后寻到身旁女孩的手，握住。

    死去的老爷爷她有印象，在很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子女不在身边的原因，这位孤寡老人对独居在家的余甜甜格外疼爱，时不时会买点零食玩具给她什么的。后来余甜甜上了初中住了校，自然而然关系也就淡了，再过几年，从他人口中得知对方的消息，竟然便是这样的情况。

    夜里的气氛总是安静的。女孩的呼吸浅而绵长，大概是已经睡着了。

    余甜甜侧了下身，探出一只手去，细细描摹对方的脸庞。

    小时候的她总是在想自己会怎么死。并非神经质，而是那时的她如此理所当然地觉得，不想结婚、不想进养老院、父母很可能已经不在、也没有至交好友的自己，一定会孤独死去。她甚至连死亡过程和遗嘱内容都设计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一死。

    可是现在，安静如斯的夜里，在触及对方眼角眉梢的瞬间，她突然发现心底某个原本坚硬的地方在崩塌。

    记忆涌出如洪水猛兽，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看过的一段对话，微博某知名博主在凌晨发问，问题内容很简单：

    “你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的？”

    网友们众口不一，纷纷表态。在一群或搞笑或认真的答复之中，余甜甜却独独对一句话印象至深，保留到了现在：

    “当我开始畏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