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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得很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轻欢能听见,“我是师父啊,轻欢。”
那语气听起来寄存了一丝的希冀,也同时盈满了不可自拔的绝望。
“师……父……”她的剑又开始不确定地颤抖起来。在过去的一小段时间里,她的剑无数次这样颤抖着,似乎极力想要收回,却又打不败身体的命令,一次又一次地刺向对面那个穿白衣的女子。她不认识她是谁,但她知道,这个人日日夜夜都待在自己心里,从未离去。
“你还认得我么?”南泱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你还认得我么……
她脑子里好似飞快闪过了几个画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有一个模样好看的女子趴在她的床边睡觉,清冷高贵得宛如一只归巢休憩的白鹤。下一刻,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有点僵硬却柔和的笑,她说——
怎么了?脑子真坏掉了?……你还认得我么?
我认得。
“别闹了,你乖乖跟我回北罚,不好么?”南泱继续小声地喃喃自语,比起和轻欢对话,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怪你弄伤我,不罚你抄经书,也不罚你站墙角,以后再也不罚你。和我回去,不好么?”
可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还看什么?杀了她啊雨落!杀了她!”闻惊雷近乎癫狂地怒吼,他的眼睛瞪得令人恐惧,里面充满了扭曲的对杀戮的渴望。
轻欢感觉到自己的剑离南泱的脸越来越近,可她本能地抗拒伤害她,她体内两种声音快要把她逼疯了。
在轻欢的下一剑落下之时,南泱还是没有放弃,硬是用落霜再次艰难地格开攻击,转身站起,用轻功向后快速倒退。
“杀了她!杀了她!”闻惊雷的面部表情兴奋起来。
轻欢反手一个剑花,再次提起长剑直直地指向南泱。不断逼近南泱的时候,她的眼眶莫名红了,五脏六腑揪紧了一样的痛,痛不欲生。
南泱很快退到了尽头,后背撞上了崖壁,退无可退。她已经没有抵抗的力气了,眼睁睁看着她的徒弟提着剑向她刺来,她竟无可奈何。她最后举起落霜,架在自己身前。
也罢,她本来就欠了她一条命。她早该知道的,天道轮回,早晚都是要还她的。
“杀了她!!!”闻惊雷撕心裂肺叫道。
喻修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却来不及上前阻止——
噗——
一声剑刃陷进衣襟与皮肉的声音伴随着大量鲜血的涌出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一剑不偏不倚,正好扎进心脏位置,心脉之处喷出的滚烫的血溅了南泱一脸。
南泱的眼睛里恍惚闪过一瞬间的茫然,还有无措。
咣啷。
长剑从她已无力持握的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个短暂来回,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再无生气。
轻欢的目光开始涣散,她眼睛里原本坚定的杀意逐渐消失,只留下一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大量的血液从她的胸口流淌而出,好像一挂湍急的瀑布,顺着落霜雪青色的剑刃流到了南泱的手上。而南泱的手背,正被轻欢自己牢牢地捏着,捏得很紧很紧,这一辈子,轻欢都没有这么用力地握过她的手。
轻欢的身体只僵持了片刻,便无力地倒了下来。南泱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她,让她的脸垂在了自己的肩窝处。
“别……救我……”轻欢在她耳边含糊不清地小声说,“求你了,师……父……”
第128章
谁也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可能连轻欢自己也没有料到。
在那把剑离南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硬生生扭转了剑的走势,在最后一刻将它撤了回来,然后,她就势握住了南泱拿着落霜的手,将自己的胸口送到她手上的落霜跟前,稳稳地迎了上去。
在面临自己不得不杀死南泱的时候,她身体本能的反应,竟是求死。
南泱抱着胸口插着落霜的轻欢,顺着她倒下的姿势无力地跪了下去。这把剑插在她的心脉位置,顷刻之间血如泉涌,将她们两个人的衣衫都浸了个透。这么多这么多的血,南泱活了如此久,还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流这么多的血。
这种伤势,神医也回天乏术。
意料之中的,怀里的人很快失去了意识,瞳孔已经全部涣散,除了从她身上还一直源源不断流出的滚烫的血之外,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的迹象。
太突然了。
南泱有那么一小会儿都忘记了眨眼,明明,刚刚她还精力旺盛地拎着剑到处追她,不过一时失神,她就这么彻彻底底地死在了自己怀里。……轻欢求死的意识很坚定,至少在那一刻异常坚定,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让剑刃分毫不差地扎进最脆弱的心脉,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没有挣扎一下,甚至没有在最后的时刻试图多保持一会儿清醒,来和自己多说几句诀别的话。
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求你别救我”。
南泱的手哆嗦着摸到轻欢的侧脸,有种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的小心翼翼感觉。她的指尖慢慢地滑过轻欢细腻的脸廓,滑过她的下颌,滑过她的喉咙,最后停在她脖颈侧面,轻轻地压下去。
那里死一般的平静,完全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汩汩跳动的活力。
她死了。
她就这么突兀地死了。
南泱意识到这件事时,许多想法一并涌上脑海。她想起过往的种种琐事,那些她以为忘记了的,不在意的,竟然只是蜷缩在她记忆的角落,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开始在她的思绪里肆意妄为。可怕的是,此时此刻她能想起的不仅是美好的回忆,更多的是那些曾经不留意的遗憾。
比如她一直说要为了她学会做饭,但直到现在也没有让她尝到一桌好菜。
比如她说要在下一个新年的时候写一副不那么庸俗的对联贴在荣枯阁的门楣上。
比如她说,师父,这大好河山,你都陪我走个遍如何?
比如她说,你嫁给我。
她之前不在意这些无法兑现的承诺,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回来,这些事情总归会有成为现实的一天,只要她们两个人都安好地活着,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