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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偏执反派的下场[穿书] 作者:木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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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阿洛有孕在身。
他一定会把他看得牢牢的。
阿洛单纯,又没什么心眼,他本可以把他更妥善地安置好, 困在这一座四方城的高台之上, 日日温养。
不让他经受这乱世更迭的苦楚。
可是他逃出了金陵城。
颠簸去往南境,又去了云州。心惊胆战, 又饱受饥饿困苦。最后还被搅进了魏恭礼的叛乱里,险些被斩杀在城墙之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要命的。
曾经一杯刺杀皇后的毒酒就能让他吓得缠绵病榻三月不起。
他怎么禁得住这些。
眼看着那剑头便要砍下, 刘御医忽然后悔了替那一众宫人求情,此刻汗湿了衣襟,臣也不知道当日世子怎么铁了心要出城啊陛下!
臣也一早说过,娘娘的胎气很稳,但是,但是娘娘本身五脏虚亏,那是极不好的状态万幸的是,万幸的是小殿下还活着,小殿下很健康很平安地出生了啊
对,小殿下。
御医自以为抓住了一道保命符,却看到林寂阴冷的目光往边上那被鸳娘紧紧抱住,还在擦洗着脸上血污的儿子身上扫去。
林寂握住剑柄的手指骨泛青。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是他要了阿洛的命。
鸳娘察觉到那眼神不对劲,将孩子护得更紧,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陛下,陛下!
外头金吾卫拦着,鸳娘也根本出不去。
她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忽然痛声哭道,陛下,这是太子殿下啊,这是您的亲儿子啊。您看看,他跟您长得很像的
的确,眉眼,轮廓都非常像林寂。
明明是阿洛的孩子,可是却长得不太像他。
好像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都要消失了似的。
那孩子仿佛察觉到一点危险,本来已经呼吸平稳安睡过去,忽然哇哇地大哭起来。
那哭声吵得屋子里困倦不已的余洛再找回了一点点意识,忽然开始很轻很轻地咳嗽,像是喉头被胶黏住了似的难受。
那一点点咳声,几乎完全被这嘹亮的哭声盖过去。
但是林寂却听到了。
刀刃落地,他掀起珠帘回到内殿,看到床榻上那人艰难地呼吸着,细细喘着气,没几下呼吸又要轻咳几声,像是被孩子的哭声惊吵了。
阿洛呼着气,林寂呼吸却窒住。
凝了一瞬,才强制自己稳着声音,御医,御医快来!
他捞出被褥里那只冷冰冰的手,搭上脉,感受到微弱的跳动。
身后的御医也惊异地看着床上眼睛睁着一条缝,但是却无神地望着上方的皇后。
怎么会,刚刚明明
分明是连脉搏都没有了的呀。
但是很快御医意识到这是救命的好事,拨开阿洛的眼睛看了眼,再探了下他的脉搏,听了听他胸腔处。
的确是活过来了。
虽然极度虚弱,但是的确这口气喘过来了,简直是奇迹。
活着,陛下,娘娘活着!
御医忙不迭地说道。
外头一应人等都软着腿,鸳娘更是抱着孩子跌坐在地上,像是捡回一条命似的虚脱了。
阿洛,阿洛
林寂喊着他的名字。
余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可以看到里头漆黑干净得像葡萄似的圆润的眸子,只是空洞洞地看着上方。
听到有人叫自己。
那眼睛很缓慢地下移,落在林寂的脸上。
他又轻轻咳了两声,声音很细很轻,林哥哥。
这一声喊,简直让林寂把四分五裂的魂魄都拼了回来,很快找回了神志,阿洛,没事的,你有哪里疼吗,慢慢喘气,不着急。先别睡好吗
哪儿都疼。
余洛没力气说话,大部□□体都僵硬得没什么知觉,只想好好睡一觉,我,我有点困。
这句话不知怎么惊到了林寂,他握紧了余洛的手,别睡,别睡好吗。
为了教他打起精神,教鸳娘把孩子抱了进来,阿洛,你看一看,这是孩子,你看一看
余洛嘟囔,好吵。
说话间,御医已经查看过余洛的情况,又给他施了几针。命是暂时保住了,便对林寂说,娘娘是累极了,睡一睡无妨。这一遭生死关熬过来,眼下暂且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你确定。
臣确定,娘娘已经熬过来了。
林寂闻言,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了一部分,教人先把小殿下带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余洛眼睛慢慢合上,很快呼吸均匀,陷入沉睡中。
听着那道浅浅的呼吸。
林寂觉得好像劫后余生一般,将人都遣出去,背靠着床榻坐着,这时候才看到桌案上那未来得及束起的赤金冠上,昨夜还含苞待放的一支红梅。
今日竟是全开。
红艳艳地一簇点缀在冰冷的金玉上。
平添生机。
又是一日黄昏色,日近斜阳,暖光透过窗阁斑驳地照在这种恢弘空荡的宫殿里。
一片狼藉,未有年少的帝王坐在床榻边,匀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啪嗒一声,有什么溅落在手心的赤金冠上,从顶上那一颗纯白的东珠上滑落。
他生于这金陵皇城。
自出生便被封作太子。
但直到二十二岁这年,才真正地拥有天下。
云端落尘泥不过转瞬,滕然青云上,也不过顷刻。
他忽而想起很小的时候,父皇病重时,母后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这皇座冷冰冰的,想要坐得住,就要放得下那一点温情。帝王之路,向来孤寂。
你父皇是人人称颂的仁君,但只有母后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坐这个位置,太苦了。
踏上九重浮屠塔栏杆时,他被拖拽着往后,只能看到熊熊烈火烧着她的衣角。
她说,阿珩。
我去寻你父皇了。
刚刚余洛断气的时候,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全都是母后临死前那满头的金玉珠钗。他想自己追逐了半生的权欲,生生放不下的那些仇恨,以及金陵城繁华的灯火与宫城内朱红的高墙。
最后,想到了阿洛送自己一支玉簪的眼神。
又有什么溅落在东珠上,一颗又一颗。
薄唇微掀,竟低笑起来。
到底,他还是多了点运气。
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阿洛睡得很沉,很香甜。
史书有载。
长乐帝萧珩,六岁因外戚篡位而失君位,流落民间十数载。二十二岁,在金陵城的一场祸乱中重登帝位。
后世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不少文臣认为他谋夺帝位的手段酷烈,当年的金陵城里叛军皆被酷刑处死,亲族连坐而五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可见这位帝王报复心重。
律法严苛,对兵权把控极其谨慎,而集权在手,更是一度原本魏帝在世时设立的内阁中枢形同虚设,又可见他权欲之盛。
而相对应的,在他的统治下王朝却结束了连绵数十年的战乱。完善科举制度,善于提拔任用良臣。百姓难得迎来此后长达百余年的太平,经济繁荣国祚绵长,王朝迎来了极盛时期,史称长乐盛世。
萧珩内宫中只有一位皇后。
是两朝君侯,宣平侯之子,史书上对这位皇后的记载并不多,只寥寥几笔,写他是个宽厚良善之人。法度甚明,容貌甚端。持稳端厚,人品贵重。
而萧珩之后的下一位君王,便是这位皇后嫡出。
是有名的文治之君。
元启帝,萧琽。
是萧珩唯一的子嗣,自一出生便被封作储君,授太子印,入东宫位。他与其父不同,薄赋税,减刑责,治世宽厚,颇有赞誉。
自然,这些都是枯燥的史书记载,真实的历史往往鲜活得难以笔墨入纸,那些人的模样也往往并非史书上记载的模样。
至少余洛这么认为。
毕竟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书。
***
皇后的恢复比想象中更快,十日过后,已经能在鸳娘的搀扶下在殿后的长廊处慢慢走动,要不是说御医说适当的走动有好处,林寂怎么也不会放余洛跨出那寝殿的大门。
毕竟冬日的寒风已经越来越冷了。
阿洛大病初愈,他怕勾起寒症。
暖炉抱了好几个,大氅也将人裹得密不透风,余洛因为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得圆润的小脸蛋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一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他走过长廊,看到院内原该放着秋千架的位置还是空的。
心也登时空落落的。
宫中张灯结彩地备着过新年,余洛带着毛毡抹额,走了几步,又觉得累了,就坐在亭子里靠着匀口气。
他本来以为,临产前三个月萧珩看他已经看得够紧了。
没有想到。
原来还能更紧。
之前好歹几个宫他是能走动,后面的花园,侧面的长廊,都是可以去的。
而最近,他只能躺卧在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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