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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火葬场了,是谁我不说 作者:柳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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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 小雪1
本想回国后快速解决手头上的生意, 再找机会返回德国。没想到等秋天过去,冬天来临,姜知野都没能抽出时间。
小雪节气刚过, 唐家市气温骤降, 寒风凛冽。
姜知野的心情忽然跌入谷底,一种无端的沉郁与恐慌在身体里蔓延。这种情绪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纯粹是因为冬天。
冬天来了。
最近,看着总裁话变得越来越少的薛唯开始着急。
跟在姜知野身边这么久,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状态很不对劲。工作上,姜知野处理起事情来并不含糊,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在非工作时间, 他总是沉默地坐在办公室, 桃花眼里没有潋滟的光亮, 越发冷峻。
并且, 他又恢复了往常加班的习惯, 不按时吃饭, 经常抽烟, 除了工作,基本上从不安排薛唯做其他事。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某天下班后,他忽然折返回公司, 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姜总, 吃点饭吧。
薛唯提着一份从附近饭店打包来的饭菜放到姜知野面前,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男人正在写字的手微微顿住, 冷声应下来, 说:先放着。
这要是继续放着, 最后一定是被他忘掉,再被大楼里的保洁阿姨拿去扔了。
薛唯早就发现姜知野对这件事有多不上心了,很多时候如果不提醒他,姜知野绝对不知道已经到了饭点。
他在薛唯眼里像个仿生人,感觉不到冷暖饥饿,只有工作时才会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当然,这可能与姜知野的工作性质也有关,薛唯相信,如果姜知野的工作不会和那么多集团企业以及员工有牵扯,他很可能也是现在这个状态。
甚至有可能更差。因为到那时,没有人可以和他保持人类所需要的、最基础的交流了。
薛唯终于还是没忍住,决定搬出一个非常有威慑力的话题来压他,祈祷这颗石子能在姜知野的潭水中激起一点水花。
姜总,您最近打算什么时候去柏林?需不需要我帮您订机票,或者重新调整行程?
听说意大利爱乐乐团因故推迟了演奏会,目前还在柏林休整,谢先生还没走。
果然,这句话说完,姜知野抬起了头。
我知道,他点点头,不用你安排了,下去吧。
姜知野对自己十一月和十二月行程的了解程度比薛唯更甚,他也知道,薛唯这么说只是想唤起他一点反应而已。
他不会有时间去柏林的,一大堆签字文件和商业会议还在等着他。如果真能抽出时间,姜知野绝对会立刻通知薛唯订机票。
然而,商人这个职业和别的不一样,他需要合作,需要信誉。假如姜知野是个政府机关的职员,或是某座学校的老师,他可以请假、找人代班,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做生意这件事涉及双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拖累别人的进度。
薛唯被姜知野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好吧,年末姜氏是会忙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吧,忙到连谢先生都不想见?
薛唯不信,于是又问:谢先生最近一直在参加国内一个男团的线上直播,姜总,您有没有兴趣也看一下
姜知野用笔敲了敲木质的桌面,向后微仰起上半身: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提起他?
我,薛唯欲言又止,姜总,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这和有没有时间看他没关系,姜知野纠正他的观念,闭上眼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种状态下,他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去见谢汶。如果到时候失控了,谁来负责?
能与谢汶保持现在的关系,已经是姜知野花最大努力换来的成果,他不会轻易毁掉现在的一切。
不管怎么说,您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薛唯是真的没话说了。姜总自己想得很清楚,也很理智,他已经在心里形成了逻辑闭环,薛唯打不破,也说不动。
可就他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姜知野完全可以把这份脆弱交付给可以值得信任的人,就算他不行,徐总不行,父母不行,谢先生总是行的吧。
姜知野就像一张越拉越满的弓,弓弦上没有搭着箭,所以就算那张弓拉到极致,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可是没有那支宣泄的箭作为衡量的标准,他极容易把握不到弓弦的压力极限,越拉越满的后果极有可能是绷掉这根弦,要真是断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就算是和谢先生说一说,倾诉一下又怎么样呢,总比这样一个人难受要好。
今天是周五,后面两天您好好休息,周一是中法合作基金的签约纪念日,那天只需要您参加线上开幕式,其余没有其他的安排。
薛唯就暗示到这里,随后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这里又剩下姜知野一个人。
他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完,发现时间还很早。
周五
姜知野对今天应该是周几的概念并不明晰,对他来说无非是在家办公与在公司办公的区别。
周五
他拎过薛唯放下的餐盒,饭还是热的,他吃了两口,觉得味同嚼蜡,没有胃口,便放下了。
姜知野拿起自己的大衣,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
快要进入十二月了。
十二月有什么节日?有冬至,按照习俗应该吃饺子,有平安夜,第二天是圣诞节,然后是新年。
没有一个节日是他喜欢的,他一点都不想过。
姜知野关掉手机,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脑海里思索着快速度过这段时节的办法。
如果可以不用清醒地思考,浑噩着挺过去,那便再好不过。最好长长的睡一觉,睁开眼就是春天。
春天到了,他的状态一定会好起来,到那时就可以去见谢汶了缆混。
想到这,姜知野的心情难得好了点,回家的路上,他思维迟滞地想,或许可以喝点酒,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酒吧是不会去的,于是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橱,把所有合作商、政府官员、外加杂七杂八公司老板送的酒全部拿出来。
他坐到餐厅吧台上,取出一个玻璃杯,开始喝。
先是喝葡萄酒,干红或者干白,姜知野根本不存什么品酒的心思,直接灌下去,体会酒精灼烧喉管,一直涌到胃里的热辣感觉。
寻常出去应酬谈生意,从没有人敢劝姜知野的酒,是以这么多年,圈儿里的企业家都不知道姜总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就算是平时出去聚餐喝酒,姜知野喝下去的酒也不会超过一瓶。
他酒量本来就很好,这和上大学时父母对他的要求有关,毕业了,也就没人敢逼他喝那么多酒了。
都说酒桌上好谈生意,这句话对姜氏总裁不管用,因为他根本不会给别人这个面子,就算真有机会,也灌不倒他。
能喝是件好事,但对一心求醉的姜知野来说,不咎于是种折磨。
他喝啊喝啊,越喝越难受,眼前总浮现冬日里那些令人难过的日子:有谢汶跟他说,我们分手吧,有姜母指着他的鼻子骂,真是个不孝子,有许久没联系的宋盈清,冷冷地说他活该。
有彩色的圣诞树,纯洁皎白的大雪,地上的咖啡渍,那把小提琴。
有人跪在雪地里,不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心痛如绞地伏在那里,连喘息都很疼。
就像现在的姜知野。
他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一滴泪也没流。
举杯倒酒的动作稳健流畅,胸腔里的心脏却像被酒精化成的钝刀子在割,滴答滴答,血液涌在身体里每个角落里,就是淌不出来。
喝到后面,姜知野终于支撑不住,伏在餐厅吧台上,枕在自己的西服外套上睡过去了。
袖扣上的碎钻闪着细碎的光,在平整桌面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大约睡了四十分钟,他被翻腾的胃折磨着重新醒来。
时间不长,但是醒后却很精神,那股难过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
姜知野想推开面前的桌子去厕所,使劲推了半天,桌面纹丝不动。他偏过头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张桌子是嵌在地板里的,没法移开。
于是他只好挪动自己的椅子,踉跄着走下来。
他在洗手间吐了半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带着几分朦胧,脖颈和耳后浮起大片粉色。
他要,他要做什么来着?
姜知野洗了把脸,浑身仍像发烧一样蒸腾着热气,脸上也没有降温。
哦对,去找谢汶。
姜知野返回酒桌前,摸索着找出手机,在通讯里,他发现有两个谢汶。
打给哪一个?
姜知野纠结了一会儿,决定随缘,他先是拨给了第一个,对方显示已停机。
按理说接下来该打第二个了,可是骨子里的害怕让他中止了这个行为。
第二个,第二个他也不会接的,他出国了。而且现在的时间,也不合适啊。
周五
姜知野闭上眼,捂住额头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往楼上走。
他扶着弯曲的栏杆到了四楼,在卧室抽屉里翻找着自己的证件,找了半天,没有看到护照。于是他又掏出手机,给薛唯拨了过去。
姜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护照在哪?姜知野扬声问。
您的护照在车上的文件袋里,请问您要飞国外吗?薛唯的语气里显出几分兴奋,我现在就可以为您订机票。
好,过来接我,现在去机场,姜知野两只手攥住电话,慢吞吞地说,我要去意大利,罗马。
罗马?我们不是应该去柏林吗?
去柏林做什么?姜知野反问。
对面的薛唯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姜总,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姜知野蹙眉,是周五。
姜总您怎么了,难不成是喝酒了?
我喝了,喝酒不能上飞机吗?姜知野的语气倏然变得凌厉起来。
能,能,我现在就为您订机票,不过我们要去的是柏林,谢先生在柏林马上要举办演奏会了,您忘了吗?
忘?他不可能忘的。
姜知野沉默了一会,说:好,去买飞柏林的机票,我等你。
薛唯的动作很快,他推掉手头上的事,开车直抵姜知野的别墅。打开门的那一刻,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边往里走,边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酒瓶,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情况,还要不要让姜总去见谢先生?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着,楼梯口忽然响起下楼的声音,薛唯抬头往上看,就见姜知野衣着整齐,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好地站在他面前。
要不是那双醉眼瞧上去有点迷离,薛唯还以为姜知野根本没醉。
走吧,现在就去。
说完这句话,姜知野板着脸出去了,那副姿态就好像他即将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一般。
薛唯复杂地看了眼自家老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谢汶。
不会给谢先生惹什么麻烦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希望两个人能见一面,只要姜总能好受点,总比现在这样强。
薛唯送姜知野去了国际机场,他给自己也买了一张机票,值机时被姜知野发现,严厉地喝止了他。
姜总,我得跟您一起去呀,要是您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薛唯苦口婆心地解释。
不需要,姜知野挑眉,上次就是我一个人去的,你留在唐家处理公司的事就好。
把您送到谢先生那里,我立马就回来。薛唯竖起三根手指保证,他实在是不放心一个醉态明显的男人在德国柏林街头乱飘。
我是去找我的太太,姜知野说,你去做什么?
姜总说什么?找他的太太?
薛唯愣住了,他反应了三秒,随即以拳抵唇,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醉酒的姜总。
姜总不想让我去也可以,这样吧,我联系德国那边的基金合作方,让他们拨几个助理去接您,一定再见到他们之后再行动。
薛唯耐心地一条条叮嘱,他知道姜知野喝醉了,根本记不住他说的话。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并且得一遍遍重复给他,万一记住了呢?
姜总都喝成这样了,不还是记得今天是周五?
就这样,他把姜知野送上了飞机,男人走的时候步履略显虚浮,但面色依旧十分沉稳,只要没人和他聊多了,应当发现不出什么异样。
薛唯看着登机口关闭,幽幽叹了一口气,心说我这是什么命,又当爹又当妈。
该办的事不能耽误,他立马打了几个电话,和德国那边交流起来。
等到所有的事都打点完毕,时间已经很晚了。
薛唯一边玩手机一边向航站楼外面走,临出门的时候他点开了天气APP,查看起柏林的天气情况:雨加雾。
坏了,姜总没拿伞。
飞机降落在柏林,刚好赶上一场夜雨。
扑簌簌的凉风一直在刮,雨滴像断线珍珠似的往地上落,浓墨似的天幕挤满了乌云,看不到月亮。
这场航班没像薛唯预料的那般,它提前落地了。
自然,约定好的那些人也就没有在国际机场接到姜知野。
时间走到凌晨,Kempinski酒店前台的两个服务员百无聊赖地猜拳玩。
皮鞋踏在大理石铺展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夜间细密的雨点,一个身上滴着水珠的男人出现在酒店大堂门口。
他长着一副东方面孔,五官立体,面容俊美,步履略有些摇晃,那双桃花眼里带几分忽隐忽现的朦胧。身上的黑色风衣被雨打湿,无声地向地板上砸着水。
其中一个服务员注意到男人的出现,警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紧接着他注意到男人并不打算来前台办理入住,而是直接越过他们前往电梯间,便开口提醒道:先生,您要来这里办理手续,如果您是房客,请出示您的房卡。
姜知野听到这句话,停顿下来,脑子里开始进行英文转译。
他抿唇走到前台,先是说:我不是
意识到这句话是中文,他闭嘴,随后开始用英文解释:我不是这里的房客,只是来这里找人。
那是不可以的,我们要保护房客的安全,您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
姜知野倨傲地看着他,直接拎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服务生显然被吓坏了,刚要说些什么,身旁另一个服务生道:你放他上去吧,我见过他。前不久他还在这里帮他的男朋友开房。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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