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余酲(58)
传闻 作者:余酲
传闻——余酲(58)
最后传统艺能环节,周昕瑶很夸张地盛赞江若:我江弟弟是菩萨下凡,普渡不懂爱的臭男人来了。
江若被她逗笑,说:他很好。与其说是给他一次机会,倒不如说是我给自己机会。
一个让风,为我停留的机会。
今年春节在二月初,节前,江若约卫楚琳吃了顿饭。
主要是为了感谢她介绍剧团的工作,江若在那几场演出中收获颇多,成天和舞蹈演员们在一起切磋磨练,自觉舞技都大有精进。
约人的时候,江若就预料到陈沐新可能会跟来,吃饭那天果不其然,姐弟俩都来了。席间陈沐新偷偷给江若发消息,说他跟来是怕卫楚琳心直口快,把气氛搞僵。
显是多虑了。卫楚琳如今和周昕瑶走得很近,想必是周昕瑶同她科普过了,她对于江若又和他的前金主走到一起的事,反应并不是很大。
只不过嘴毒惯了,总归要敲打两句。
卫楚琳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你,有颜有实力,初进娱乐圈缺资源能理解,现在你片约不断,哪还用得着别人帮忙?
江若说:姐你这话说的,我能参演舞台剧,还不是靠你帮忙牵线?
随后又告诉卫楚琳,他和席与风现在不是包养关系,是正常交往。
卫楚琳还是听不下去:正常交往他就不管你了?《演员的花路》你演得多好,最后被一个资源咖抢走了冠军,他怎么不出钱帮你搞定?
是我不让他插手我的事业
既然都不需要他了,要交往你也不挑个好的?是我弟长得不帅还是不够年轻,你非要找个不知道经了几手的老男人?
想着给席与风留点面子,江若没说席与风是一手货,也没提他今年刚满三十。而是顺着卫楚琳的话连连称是:没错,是我眼神不好,咱弟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一顿饭吃下来,最尴尬的竟是陈沐新。
他大概也没想到,二十三岁生日还没过,就成了自家姐姐眼里的滞销货。
事后陈沐新给江若发消息,说:别听我姐的,我还不至于沦落到没人要的地步。
江若回了个我懂的表情包,随后诚恳地向他道谢。
事已至此,江若说不出你会找到更好的这种场面话,只是感激陈沐新曾将一份真诚的情意摆在他面前,并尊重他,让他自行选择。
毕竟如果一个人在一段感情中从未得到过尊重,那也未必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平等。
一月末,枫城又下了场雪。
比之前那场还要大,导致部分道路封锁,直接打乱了江若的某些计划。
雪后初晴的一天,江若给席与风打电话,问他晚上什么安排。
席与风把问题抛回来:我根据你的安排来安排。
江若很是受用,仗着对面看不见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扯谎道:我晚上跟人约了吃饭,你不用等我。
席与风问约了谁,江若没编好,一时没答上来,倒是席与风沉吟片刻,问是不是陈沐新。
这下江若更止不住笑:欸,你闻到没有?
什么?
好大的醋味啊。
江若告诉他已经和陈沐新说清楚了,现在他们是朋友。
席与风又开始咀嚼朋友这个词,江若忙喊停:好了你够了啊,我就跟你说一声今晚没空,你不用提前回家。
席与风不是傻的,听江若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就知道有猫腻。
况且,还有直接推送到手机上的开门提示。
今天有晚间例会,开完七点半。没有参加公司高层的晚宴,席与风乘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坐车往市中心去。
站在家门口,他特地等了一会儿才伸手按指纹,给里面的人时间,也给自己缓冲的余地。
即便如此,推开门,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恍神。
实际上大体没有变化,只是相比以往多了些东西。
原本空无一物电视柜上放了座最佳男配角的奖杯,沙发上除了随手丢下的外套,还出现一只橘猫抱枕,餐桌上则摆了一台成色很新的咖啡机。
阳台的变化最为明显,十几盆植物挨着边放一排,高低错落,葳蕤成荫;舞蹈室的灯也亮着,站在门口就能看见那盆白龟位置调整,被放到离窗户更近的地方。
分明都是新添入的物件,风格也千差万别,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仿佛它们本来就该在这里。
尚未来得及细看,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江若自主卧里跑出来,惊得两眼瞪圆:你怎么回来了!
席与风见他一身居家打扮,脚踩一双蓝色棉拖,眼神不自觉柔和几分。
被放鸽子了。他索性也扯谎,家里有饭吃吗?
自然是有的。
方姨昨天刚来过,留下几道菜。江若打开冰箱去取,唯恐旁人看见什么似的用身体挡,姿势别扭极了,反倒让席与风看见了置于冷藏柜下层的一个礼盒。
明天是他的生日,看来生日蛋糕已经提前落实了。
被打乱计划,江若多少有点不爽。
吃过晚餐,他一面继续整理搬来的东西,一面嘀嘀咕咕,一会儿说这么早回来干什么我还没收拾好,一会儿说这么早回来干什么都没惊喜了。
总之都怪席与风不好,没事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席与风自认理亏,卷起衬衫袖口,帮忙一起收拾。
江若的东西其实不少,一年前之所以能一趟搬走,是因为大部分东西都留在出租屋,这边只留了常穿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
现在不同,江若几乎把出租屋搬空,全部家当都打包带来了。
甚至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只姿态奇特的玩偶,席与风盯着它看了良久,直到正在收拾衣柜的江若扭头看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这玩偶谁送的?江若问。
席与风淡淡嗯一声。
江若一脸正经:那我可以把它放在床头吗?
席与风没说话,手腕一动,玩偶呈抛物线飞起,吧嗒,掉在床尾的地板上。
江若大笑出声:还说没吃醋?
后来,这个玩偶被安置在江若专门用来放朋友礼物的盒子里。
而被他用气泡膜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的一瓶酒,被放在了舞蹈室的窗台上,和另外一瓶并排。
拿干布擦拭瓶身的时候,江若摩挲着自己送的那瓶酒上的字母,忽然想到什么。
这上面的字,你是怎么看懂的?
席与风手肘后撑斜倚扶手,闻声抬眼看过去:你怎么看懂的,我就是怎么看懂的。
江若:我是靠百度看懂的,难道你也是?
仿佛能看到江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输入手机时认真的样子,席与风笑了声。
听在江若耳朵里就很有些嘲讽意味,他站起来,把酒瓶举到席与风眼前,命令道:读!
席与风就读了。
西语出音婉转,声调起伏,加上席与风低沉略带沙哑的音色,和刻意放慢的语速,将两句诗念出了旋律般的悦耳效果。
是风停下来的温柔。
听得江若醺醺然,没喝酒也醉了似的,问席与风:你怎么什么都会?
也有我不会的。
什么?
静默片刻,席与风说:挽留你。
或许天性使然,又或许所有经历过的故事都无可避免地触碰到黑色,一年前那个破碎的夜晚留下的后遗症,总是会在席与风觉得离幸福很近的时候,猝然出现。
吞咽一口空气的工夫,江若自觉也被拉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可他不打算挣扎。
他曾经以为,一段好的爱情应该充满阳光,远离悲伤、痛苦这些负情绪。
直到他走进席与风的世界,受他影响,被他阒黑的底色渗透。
好比一条被放生大海的鱼,起初只有对深海和巨浪的恐惧,后来逐渐适应他的广袤,他的深邃,能享受他晴空万里时的和煦温柔,也拥抱他暴风骤雨时的阴鸷汹涌。
放下酒瓶,抬手攥住席与风白色的衬衫领口,江若仰着脸,与他对视。
用一种既然你把我拉进来了,就休想独善其身的理直气壮,问他: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席与风蓦然深暗的目光,和径直落下的吻。
窗外车水马龙,落在璀璨夜色中的两瓶酒,如同相依偎的两个人。
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第六十四章 很多很多(正文完)
后半夜,江若捧着插了三根蜡烛的蛋糕回到舞蹈室,在跃动的火光中,对席与风说生日快乐。
从不过生日的席与风配合着吹灭蜡烛,猜测道:每根代表十岁?
江若摇头:不,每根一岁,你今年三岁。
席与风笑了声。
听说江若没把租的房子退掉或者转租给别人,而是留下了,席与风问:还想搬回去?
主要是不想违约,那房子我也挺喜欢的。江若煞有介事道,而且以后万一被赶出去,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席与风说:我不会赶你走。
江若耸肩: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席与风当即掏出手机,要给施助打电话,把这套房子转到江若名下。
江若眼疾手快地抢走他的手机: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白天打。
我不要你的房子。
那把你租的那套房子买下。
我买不起。
我买。
江若简直头大:前面还夸你会尊重人,不再动用资本家的糖衣炮弹轰炸我,怎么长大一岁反而过回去了?
不想你吃亏。席与风说。
我白嫖一枚帅哥男友,哪里亏了?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想
说到一半,江若自知失言地捂嘴。
然而席与风已经听到:就想什么?
江若望天不语,被席与风擒了手腕压在墙上,逼问的架势。
扑面而来的吐息令江若脸热,心也躁动不已,不多时就妥协:就想睡你,想睡你!
哦。席与风了然地点头,一见钟情。
江若更臊得慌:一见钟情怎么了,不行吗?哪像你,步步算计。
席与风不松手,就这样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说到这个,江若就来劲:最开始就在算计,拿我当你的挡箭牌。
这一点席与风认了:起初是有利用你掩人耳目,后来你觉得我还需要?
江若得理不饶人:看吧,你都说是在利用了。然后借题发挥,那你说说,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席与风明白了,江若还是想知道他何时放弃算计,融入真心。
可是具体的时间节点,迟钝如他实难确定,只能说:从我主动走向你的那一刻开始。
起初他以为那是怜惜,是想拯救,后来才知道那叫爱情,是心动的声音。
天亮之前,江若还是顺了寿星的意,从席与风那里拿了件东西。
两人越发默契,江若摊开手,席与风就知道他要什么,回到卧室,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摆在江若掌心。
打开,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脚链。
江若捻起脚链,让它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递向前:帮我戴上。
席与风没着急接过来,而是问:不怕我把你绑住?
那也得我愿意。江若笑着扬眉,我要是不想,你能绑得住我?
束手无策的时候,席与风不是没有设想过用那一万种方法中的一种,强行把江若绑回身边。
结果也显而易见,他会得到一只被困在笼中,失去灵魂的鸟。
他的羽毛会渐渐暗淡,再也不会发出清脆的鸣叫。而非眼前的活色生香,骄傲得让人只想看他飞得更高。
这晚,两人相拥跳一支舞。
轻易唤醒去年此刻的记忆,尾声时,席与风搭在江若腰际的手反而收紧,江若则伏在他肩上,告诉他,我不会离去。
这晚,席与风拥有了爱人,收到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
雪化尽的时候,恰逢春节。
江若在家宅到年初五,连席与风公司里高层的团建都没参与。
不去的理由很充分我一个男的,去了到底坐你们领导那桌,还是坐夫人那桌?
席与风说:想坐哪桌坐哪桌,随你高兴。
那种场合我高兴不起来。江若试图极限一换一,那不然年后许导的开机宴,你陪我去,他们都喊我江哥,你就是江嫂。
席与风同他打商量:陪你去可以,当嫂子就免了。
江若哼一声,男人这该死的好胜心!
幸好没去,初六晚上,江若接到安何的电话,说人在机场即将登机,来要个银行卡号,顺便道一句后会有期。
吓得瘫在沙发上的江若一蹦老高:登基?孟家给你整那么大排场?
安何在电话里笑得停不下来。
三言两语搞清楚了,安何是在孟家的安排下出国念书,由于瞒着孟潮,不便让人来送行。
原本两条路摆在安何面前,一条留在枫城,孟潮离开孟家,另一条他出国,孟潮留下。安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管理公司什么的我又不会,家里不能没有他。安何分析得头头是道,横竖只是想把我俩分开,我离开的话损失最小。
对于朋友的选择,江若向来不多置喙。只是叹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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