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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天是那般的颜色,灰茫茫的惨淡,惨淡得我看不到天的颜色。山里的天,明净得让我可以一眼看穿,这里的天……我只看到重重浓云,我看不到天,什麽都看不到。
柳听竹的头,缓缓垂了下去。浓密的卷曲的头发,如重云般地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遮住了他的眼睛。
为什麽不能把身边的所有都遮住。那些人的视线,那些人的声音。我不想看,不想听。甚至想死也不能。
柳听竹突然发了狂似地挣扎起来,直把锁链牵得铮铮作响。接著又无力地倒下,如果不是双腕被锁住吊起,他根本无法支撑自己。
铁铮叫人开了囚笼,松了锁链,把柳听竹拉出来。柳听竹如同只死去的蝶,伏在地上。既无力再挣扎,也不想再挣扎。
他仰起头,如玉光润的面庞上,却是静如止水,一丝丝表情也无。很安静,安静得有种倦怠,倦怠到近乎脱力的感觉。
铁铮弯下腰去打量他,柳听竹却闭了眼睛不理他。铁铮笑道:“怎麽?准备等死了?柳听竹,你不要说我公报私仇,是你自己造孽。”
柳听竹根本不睬他,铁铮道:“你不要再想有人来救你了。萧书岚就算在场,他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柳听竹终於张开眼睛,瞟了他一眼,却扭起嘴角笑了笑。
“你笑什麽?”
柳听竹笑道:“笑你假仁假义,做什麽都要打著一个‘正义’的招牌。我说,铁铮,你整天挂著这个面具,累还是不累?”
铁铮脸色一变,喝道:“你死到临头,还胡说些什麽?”
柳听竹淡淡一笑,也不回言,又闭了眼睛。铁铮冷笑道:“那萧书岚呢?他何尝又不是?现在一样的扔下你走了?”
柳听竹又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说这话刺伤我,不过很遗憾,你再说什麽也伤不了我了。”
铁铮忍不住道:“为什麽?”
柳听竹睁开眼睛看天,道:“没有心就不会痛。”
铁铮冷笑道:“本来就只是只狐狸,还说什麽心,什麽感情?你配不配?”一旁坐著的县令忙问道,“铁捕头,他真是狐狸啊?”
铁铮笑道:“难道县太爷也不相信?”
那县令搓著手,嘿嘿笑道:“不敢不敢,只是看他这样子,实在是不像……”铁铮瞟了他一眼,笑道:“那是不是要铁某把他的狐狸皮给扒下来,县太爷才信?”
柳听竹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瑟缩。铁铮抓住了他这一瞬的惊恐,笑道:“怎麽?终於害怕了?”
柳听竹眼神又平静下来,淡淡道:“恐怕你会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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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铮见他神情淡然,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怕?”
柳听竹微微扭了扭唇角,那嘴唇白得几乎跟肌肤分不出来。“也罢,活活地烧死也好。总比被这些人剥了皮拿去卖的好。反正只有一只小猫样大的狐狸,一人一口也还不够吃。烧成焦炭,什麽都辨不出比较好。”
铁铮听出他声音中颇有讥嘲之意,心下奇怪,都到了这当儿了,他还在嘲笑什麽?却听得柳听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铁铮,我也再问你一句。你为何执意要害我?我已将死,你用不著把那些仁义道德的大道理抬出来,便直说罢。我也不信仅凭我那日逐你,便让你将我恨得到了骨子里,必要除之後快?”
铁铮一怔,却一时间半张了口不作答。柳听竹叹了一声,闭上眼睛。跟人在一起久了,也染上了人的脾性,什麽事都要争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否则心里就过不去。
铁铮背过身,打了个手势。两个壮汉把他绑在那桃木的木架上,柳听竹却既不动弹也不理睬。
县令凑到他身边,悄声道:“这……铁捕头,他似乎不怕这桃木啊……”
铁铮笑道:“他有两千年的道行,会怕你这普通的桃木?”
县令只吓得退了一步,道:“那……那如何是好?”
铁铮笑道:“放心,这桃木的架子,再加上天师的这道符,足以让他现原形了。”
宋瞳一直忍著一肚子怨气,铁铮御赐金牌在手,找他要符也不得不给。见柳听竹脚底下的柴草已点燃,浓烟呛鼻,他原本虚弱,只一阵阵的呛咳,被缚在桃木架上又无力闪避。那也罢了,那柴草里烧了符,他如今元气大伤,哪里抵挡得住,全身骨节一阵阵地格格剧响,但觉魂魄几要离体而去,心知片刻间便会现形。
柳听竹手足被锁住,头颈尚可转动,低头望了一眼脚底燃起的火,唇角居然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我本在山中过著清净日子,你为什麽要把我带到不属於我的世界里?既然带我出来了,又为什麽把我一个人扔下,让我受这等羞辱?萧书岚,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原谅。
青烟升腾,柳听竹的淡青身影,渐渐模糊,变浅,变淡……青烟散去,桃木架上却已不见柳听竹的踪迹,一只小小白狐,卧在地上。
原来是宋瞳在旁看著,还是不忍他落入火中,伸手把他拂在了一边。
百姓中一阵安静,继而是一阵高似一阵的呼声:“杀了它!”
宋瞳犹豫了片刻,低头去看脚边的小狐。它已闭了眼睛,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是死是活,似乎也不再关心了。
已有百姓想冲上来,宋瞳抢先一步把小狐抓在手中,见它还是全无动静,已经是横了心等死了。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好歹也非凡物,好歹也修炼了两千年,我也不忍让你死在愚人手中。让我给你个了结吧。”
右手扬起,忽听不远处,有个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低沈清越,却似压过了人群的嘈杂之声。
“手下留情。”
宋瞳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只见人群之外,有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逆著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气度高华,淡定自如,站在这方圆之地,却似站在光华殿堂之上般。
他身後站了两个随从,低首垂眉,恭敬之至。
宋瞳大惊,便欲下跪,那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不必。一旁的县太爷怒道:“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你手中那只小狐是我的。我愿重金买下,这里有被害死的家人,要多少,我给多少。”
县太爷奇道:“他是阁下家中之物?”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不错,很久以前便是了。”
县令道:“这妖邪害我地方无数生灵,岂可由你一言便放?”
白衣男子一笑,身後的随从踏上一步道:“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