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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了过来,几乎都听到自己颈骨转动的声音了。又替他把被子盖好,才自己也坐到火盆旁,烤干湿透了的衣服。杜吟枫房中本窄,也没有多余的床,凌天辰只得闭了目养神。
杜吟枫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凌天辰本来以为他要质问自己,殊不知杜吟枫比他想的还要脸面薄,只见那双还带了些氤氲水气的眸子,茫然地在自己面上转了转,又落回到被窝里,骤然间脸红得像盛放的茶花似的,睫毛垂落,看都不敢看他。
凌天辰当下也一字不提,只道:“你醒了就好,那我先走了。”他不好意思,自己也只得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脸。
正要推门,只听得杜吟枫的声音,低低地在身後响起:“你想不想要那最後一把七巧锁?”
凌天辰一震,又惊又喜,立即回头。“你知道下落?”
杜吟枫微微笑了笑,脸上红晕未褪,晨光下容色更增。“知道。”
“你愿意带我去?”
杜吟枫笑著,道:“愿意,不过,有一个条件。”
李盛去凰染府上送了珍珠,已经是四更时分,凰染留他住一夜也留不住,连夜又赶往杜吟枫住的小屋。
这一路上都是在杉江之侧,他们晚间游船之际那是下游,直至黎明时分才会渐渐散去。而这上游却是一片宁静,那江流曲曲弯弯,中间还有些小洲小渚,生了些水草小花。这夜月光如水,景色较之日间又是别有一番幽美,李盛不由得勒了马,多看了两眼。
忽见一团银光在一处小渚旁微微闪烁,李盛心中一跳,定睛看去,银光里包裹的依稀是个白衣人影,一头乌发,脚却尽数浸在水中。
李盛也来不及多想,生怕他不见了,挥著手,大叫起来:“喂!”一边跳下马上,展开轻功奔了过去。
离那人只有丈余远时,那人回过头来,月光溶溶下一张脸俊秀白皙如同玉石雕刻,那活脱脱便是杜吟枫的脸。只是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盯著李盛看时,只觉清澈透明,就如同他脚下的水流,里面的水草石块都可看个纤毫毕现。杜吟枫的眼睛也是清亮,但却是看不到底的那种深潭,李盛有时候看著,总是觉得无法安心。却不似眼前这个跟杜吟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眼里有种很单纯很干净的东西,让李盛看著看著,心就觉得像是在月光下被摊开了似的。
“你究竟是什麽人?”
飞泉却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还问呢,那天晚上你不是带我到了那个什麽惜春楼,还喝了很多很多很好喝的酒?”
李盛咳嗽了一声,道:“你既然不是吟枫,为什麽要变成他的样子?”
水流在飞泉的脚背上拂过──李盛看得很清楚,是脚──而月光像水一像洒在他身上。那又轻又软的纯白的衣衫,就是传说中的鲛绡麽?
飞泉看著他,绽开了笑颜。“我们都是生在海里,不过很多人都觉得不好玩,跑到外面去玩,但我们不能用鱼尾巴在这里走,往往见到了什麽看著好看的,就会变成他的样子。”
李盛听得似懂非懂,道:“你从海里一直来到了这里?”
飞泉歪了歪头,道:“是啊,这条江一直通向我们住的海。我有一天累了,就靠在岸边打盹,忽然听到从里面那木头的屋子里,传好了很好听的声音。比最最安静的时候的流水声还要好听。我就在那里一直听,一直听,忽然里面有个人走了出来,他长得很好看,就像是我们那里最巧手的女孩子,在鲛绡上绣出来的模样。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就像是我一路上过来,看到的最远最远的山的颜色。我就看呆了,一直看,一直看,当我察觉到我自己有了变化的时候,对著水一照,才发现我已经变成了他的模样。不过,”飞泉拉过一绺自己的直发,“头发跟他不一样,他的有些卷卷的,我的头发还是直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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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听神话般地听他唧唧咕咕说完,却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面前这个人,不会说谎,恐怕也不知道什麽叫说谎吧。咧开嘴来笑道:“还好有这点不同,不然会总把你们弄错的。可是,”把脸一板,道,“你变成吟枫的模样去偷东西,可知道这样会害人吗?”
飞泉听他语气变了,瞪圆了眼睛对著他看,倒把李盛看得脸也板不住了,只得呆笑。飞泉却朝他走近了两步,说道:“我也常常看到你。”
“啊?”李盛还没回过神,飞泉又自顾自地接著说了下去:“我有时候看到他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都差点撞到你鼻子了。我有时候看到你带很多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他高兴的时候就会不理你任你放著,如果不高兴的时候,就丢到水里,有一次还砸著了我的头。我还看到……”
“喂喂喂!”李盛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飞泉的话头,“你就不要再揭我的丑了好不好?虽然在吟枫面前我早已没什麽颜面形象可言了,但你也不要讲得这麽绘声绘色惟妙惟肖的哪!”拍了拍胸口,“我好歹也是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
飞泉看著他,点头,眼睛晶晶发亮。“我发现,你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他为你弹那个有很多结实的线的东西的时候。你平日里吃东西有时候不洗手就乱抓,但这时候都一定会净手焚香,然後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听,还一直对著他的脸望。你平时都很爱动,坐不住,但这时候,他弹再久,你都是一动不动。直到他弹完,都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李盛听了他前半截话又笑又气,听到後半截时,却笑不出来了,一张脸也渐渐沈静下来。良久,叹息一声道:“你看得真的很仔细。”
飞泉道:“我这段日子一直就呆在他家附近,每到晚间就会出来看。你天天都会来,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有时候只能呆上很短的时分。我数过,你没来的只有两次。”
李盛苦笑道:“一次是我病了,烧得昏昏沈沈的,起不了床。一次是我老爷子骂我不务正业,数落了我一整晚,我实在没机会偷溜出来。”
飞泉说道:“这两天晚上,我看到他房里的灯也一直亮著。他晚上不怎麽肯出房的,但却出来看了好几次。”
李盛精神一振,双手捉住飞泉的手,叫道:“真的?”
飞泉道:“自然是真的,我还看他走到你平时过来的路口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呢。平日里他睡得都早,那两夜里可一直没怎麽睡。”
李盛大喜过望,将飞泉的一双手攥得更紧,笑道:“我第二天去,他还是对我爱搭不理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又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