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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好。
虽然知道鹤田早已断了对水银的某种执着,孔雀还是一阵不爽,一把将鹤田拉过去对着嘴唇一阵深吻。鹤田发出一声低呼,然后抬起膝盖就去顶孔雀的肚子。海妖及时放开了炸毛的人类,笑得魅色横生,“原谅我,太久没见你把持不住。”
鹤田难得地没有再补上几拳,脸颊上有可疑的潮红,只是狠狠瞪了孔雀一眼。一旁的罗唯大声咳嗽几下,“行了你们俩,不带这样虐狗的啊。”
孔雀冲鹤田眨了一下右眼,然后将一只漂亮的红色海螺递给罗唯,“紫息让我帮忙带给你的。”海妖们已经学会如何把声音转录在空掉的海螺壳里,就像是写信一样。罗唯接过海螺,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而水银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们,心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呼啸生风。
猝不及防中,唐逸对他微笑的面容突如其来冲入脑海,令他一阵窒息。他默默转过身,拎起地上鹤田带来的伪装衣物,转到一座凸起的岩壁之后。
注意到他的沉默,剩下的三人也匆匆结束了谈话。
水银和孔雀换上了伪装,用化妆颜料将肤色涂深,戴上隐形眼镜,便坐进鹤田开来的迷你机里。型号古老的迷你机发出可疑的咳嗽一样的吭哧声缓缓升空,飞掠过第五基地被漫漫黄沙覆盖的广袤土地。
日暮时分,胭脂色的霞色渲染在整片大漠之上。无尽起伏的沙丘中一小片的绿洲如一颗祖母绿宝石,那里是一片人类聚居地。迷你机在那片浅蓝色的湖水旁降落,从机舱中出来,便看到这片小城中热闹喧哗的景象,拥挤的房屋间采买做工的人川流不息,远处的沙丘上蔓延着一些大小不同的迷你机,罕见的骆驼倒伏在石槽旁。
鹤田和罗唯带着他们在一间简陋的房屋里暂时落脚,房东是个苍老但慈眉善目的大爷,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简陋但丰盛的晚餐。
“我和罗唯虽然也算是救难者的头目之一,但平时主要负责的是第一基地,没有见过第五基地的首领。”鹤田在吃饭时告诉他们,“这一次是因为水银身份特殊,他们才同意让我们引荐你们。”
孔雀皱眉,“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个首领吗?你们平时怎么通讯?”
“我们有我们的地下网络,有时候是通过电话。”罗唯回答道。
“自由同盟和第一基地有没有试图找过他?”
“有,但是找不到。第五基地毕竟算是公认的和平中立区域,而且离得这么远,就算是第一基地和自由同盟也没办法把手伸得太长。”
水银忽然开口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海妖藏身在马里亚纳海沟附近?当时知道我们计划的,只有你们还有林茂臣。是你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罗唯马上摆手道,“真的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在听说这个组织专门救援海妖和流民之后才加入的。”
鹤田也说,“或许是一些后来救援的海妖泄露给他们的主人的?”
水银没有接话。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
但他为什么总在期待另一种他不想承认的可能呢?
沙漠中的夜晚分外寒冷,所有人都睡了,绿洲之城陷入一片死寂。水银踏入寒风之中,望着遥遥的夜空中隐现在云层中的一轮银月。迎着月光,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让光朦穿过指尖半透明的银蹼,怔怔出神。
“睡不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水银不用转身也知道那是谁。
鹤田裹着厚厚的毛毡,站到他身边。他看着夜风吹起水银银色的发,另海妖整个人都显得虚无缥缈,好像一缕很快就要散开的烟尘。
水银没有回答。
他害怕睡觉,害怕做梦。这八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有时候强烈的疲惫感会令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会让他想要用激光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一枪,这样就可以安稳的,不用做梦地永远睡下去了。
“这些年,你还好么?”水银问道。
鹤田点了下头,“你呢?”
“我不知道。”
鹤田转过头去,看着水银逐渐浮现出几许迷茫的面容。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竟然撑过来了。”鹤田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那天之后,我原本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
水银忽然笑了。笑容充满筋疲力竭的颓然。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天一天过来的。有时候一想到海妖的生命那么漫长,以后还有几百年的时间要这样渡过,就觉得……很累。”水银转过头来,空洞的目光另鹤田暗暗心惊,“我每一次闭上眼睛,就看到唐雅全身是血地看着我。但是,比这更让我害怕的,是看到唐逸对着我笑。”
水银的气息有一点点的不稳,似乎难以控制某种情绪,“他笑着对我说再见,然后就跌入深渊。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他嗤笑一声,“我是宸渊的复制,是他们口里的救世主,却终究还是个冒牌货。我连我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最可怕的是,我还不可以随着他一起离去。”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误杀了唐雅,又将唐逸卷入这一场漩涡,在最后却只能看着唐逸也被那道死光吞噬。一切接近他的人,一切曾被他放在心里的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
他那么想要放手离开,可是他知道他没有离去的资格。在这没有了唐逸的世上继续活下去,是对他最合适的惩罚。
不论多么疲惫,多么了无生趣的生活,他都要一天一天继续过下去。
水银的微笑那样干涩空虚,另鹤田几乎不忍再继续看下去。海妖对他说,“我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唐逸,或许我已经不知不觉间与他绑定了。即使在没有反绑定药剂的情况下。”
他只是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察觉到,怎么没想到自己作为宸渊的复制,或许也有着爱上第二个人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唐逸动了心,或许是在拉面馆看着唐逸吃面条时用力吸面条的时候,或许是在深深的地下唐逸奋不顾身为他挡住巨蜥的毒液时,或许是在喝下反绑定药剂后与唐逸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或许是在唐逸不顾一切冲进海妖大厅来救他的时候,亦或许是在唐逸用混杂着无奈和哀伤的浅笑对他说和解的时候。
他一直不知道,那就是绑定一般的感情。虽然与之前他和唐雅之间的依赖信仰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单方面的崇拜和依恋,却如涓细的流水,在一日日的相处和冲突间一点一点注满。唐逸一提嘴角笑得痞痞的样子,唐逸紧张的时候咬指甲的样子,唐逸偷偷躲在卫生间抽烟的样子,唐逸对着他流鼻血的样子,唐逸冲他大吼大叫的样子……全都那样清晰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心口上。
可他是个傻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