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去屋里睡吧。”

    梓焱想了想，这里太吵闹，要是小魔王醒了那就更不好收拾：“我先抱去舒家和佳佳、佳禾他们一起睡，这里太吵了。”

    杨明珠想想也是，母亲这边的事情没办完，她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照看他。

    梓杨一被放在床上，舒佳佳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梓焱把梓杨放在床上，“叔叔——”

    “嘘！”梓焱把手放在嘴边，示意舒佳佳，小声的说：“佳佳，杨杨就先在这儿睡会儿，要是他醒了就帮叔叔看着他，千万别让他一个人回去。”

    舒佳佳疑惑：“为什么？”杨奶奶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让梓杨回去？

    “你杨奶奶走了。”说完梓焱也没有多解释，转身走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耽搁不得。

    舒佳佳转过头，看见睡梦中都还在流泪的梓杨，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发酵。她轻轻的拍了拍梓杨的背部，学着平日奶奶的方法，唱着“睡吧睡吧……”

    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悲伤，稀里哗啦的下着瓢泼大雨。

    泥泞的小路，缀着一支长长的队伍，鞭炮声，号子声、哭声，为这大雨伴奏，似乎又不是。

    梓杨站在角落里，一条长长的白帕子包在小脑袋上，身子显得越发瘦小。短短几天，他身上的肉几乎都掉了。

    双眼无神的望着“大箱子”被一坨一坨的泥水渐渐掩埋，他知道，疼爱他的外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杨杨——”舒佳佳看着他，认真的对他说：“杨奶奶是变成龙走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我们，但是她有更多的同伴！”

    “真的？”

    “真的。”

    *

    晨曦微霁，舒家村外，狭窄的泥路上听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一个童音突然在这寂静的旷野响起：“妈妈，我能不走吗？”

    “不能。”杨明珠蹲下身，认真而严肃的对梓杨说。

    梓杨麋鹿大眼里氤氲着雾气，直直的盯着身后被掩映在崇山峻岭中的舒家村。那里有永远沉睡的外婆，有他的家，还有——佳佳。

    “可是妈妈，我不想走。我想留下。”声音中渐渐有了哭音。

    杨明珠有些无奈，这些年因为没有时间，梓杨一直被母亲带着，导致他对他们亲近有余亲热不足，“杨杨，外婆已经走了，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不好吗？”杨明珠不明白梓杨为什么这么倔。

    “我住在舒奶奶家不行吗？我可以住在她家，我吃不了多少，很好养活的。”梓杨不死心，苦苦哀求着。

    “那是别人家，不是你家！”杨明珠心里本就难过，脾气也不太好，声音拔高：“梓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该长大了。”

    梓焱在车上久久等不来母子俩，陡然听见杨明珠尖锐的声音，急忙下车来看。儿子泪眼汪汪的站在一旁，杨明珠眼睛也是红彤彤的。“怎么了这是？好好说不行吗？”

    杨明珠看见梓焱走过来，怒火马上转移：“好好说，你看你儿子能好好说话吗？”

    梓焱也不与杨明珠置气，蹲下身与梓杨平视，语气温和的对他说：“儿子，以后你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的，爸爸保证好吗？”

    梓杨怔怔的看着爸爸，眼泪再也止不住留下来，他终于知道，他今天不得不走了。可是，他还没有和舒奶奶舒爷爷告别，没有和佳禾告别，没有和大黄告别，也没有和——佳佳告别，还有很多很多都没来得及告别。

    “走，我们过年就回来好吗？”梓焱站起身，拉着梓杨往车里走。

    突然，山坡上传来一个声音——

    “杨杨，等等！等等！”

    梓杨惊喜的转过头。

    随着声音的方向，两个小孩和一条大黄狗正疯狂的跑过来。

    晨曦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双双金色的翅膀，脸沉浸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大黄的毛看起来也更黄了，舌头伸出来老长，随着跑动的韵律，规律的在空气中甩动着。

    梓杨放开梓焱的手，大步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吼：“佳佳、佳禾、大黄你们怎么来了？”

    舒佳佳两姐弟停下来，喘着粗气，大黄也在脚边伸长舌头哈气。

    “你还说，你要走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还想一个人悄悄走。”舒佳佳有些生气，枉她对他那么好，太不够意思了。

    舒佳禾也一脸不高兴，视线扫到了梓杨身后的小轿车，眼睛一亮，很快又湮灭了：“杨杨，你是不是怕我们坐你的小车呀？”

    梓杨听佳禾这样说，慌乱的摆摆小手，“不是这样的。你们想坐就坐，我爸爸不会说什么的。”

    舒佳佳拉住跃跃欲试的舒佳禾，手中一个东西递过去，有些不情愿的施舍一般的说：“喏，送给你。”说完眼神飘忽，就是不肯看梓杨，余光却注意着他的动作。

    梓杨面带疑惑，准备拆开礼物，问：“这是什么？”

    舒佳佳眼疾手快的阻止他，“现在不准拆，等你回家了才准拆来看。”

    “好。”

    舒佳禾见自家姐姐把礼物送给了梓杨，急忙囔囔道：“杨杨，还有我，还有我的。”说着就把脖子上的弹弓取下来，由于主人用久了，手把都被磨得有些光滑。“送给你！”

    “你……”梓杨惊讶，“你不是最宝贝的吗？怎么舍得送给我？”

    舒佳禾故作不在乎的样子，眼光却紧紧黏在弹弓上。“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接着就接着！”

    梓杨眼泪汪汪的，眼看又要掉下来，就听舒佳佳凉凉的说：“黑娃，你要是再哭，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梓杨赶忙吸住眼泪，只听地上传来“汪”的一声，低头一看，大黄正仰头看着他。大黄抬起一只前脚，放在梓杨的手上，“汪汪”两声又放下了。

    梓杨：……瞬间感动的无言以对。

    “杨杨，走了。”

    梓焱见小朋友们都说完话，立刻催促起来。只是眼角润润的是怎么回事。

    最终，梓杨依依不舍的坐上车子。随着车子发动，窗外的风景逐渐被抛在身后。他死死的趴在车后窗上，透过玻璃向后望去。

    两人一狗依旧静静的站在山坡上，手朝着车子驶去的方向轻轻的挥着，大黄的皋叫声远远传来。

    眼看越来越远，梓杨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前排的父母相视一眼，又无声的错开。

    天空中，阳光终于破开浓雾，洒落在每一个角落，洒落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座位上包装纸洒落一片，一副画静静的躺在上方，一片深蓝的天空，两颗星星紧紧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