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汇秧(58)
过期白月光 作者:作者:花汇秧
花汇秧(58)
霍启年眼睁睁看着苏允白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等看不见人了,他才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事,就是找个人放心,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乱来。
等打发走了过分关心他精神状态的安保人员,霍启年立刻打电话找人。
过安检是一件严肃的事,但以霍总的名义进去找个人,不过分吧?
实在不行,安排两个安保跟着他他也认了!
身后喊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看热闹的排队旅客们很快恢复了正常。短暂的骚乱似乎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了。
苏允白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跟在大部队身后过了安检,再走过一段长长的走道,就到了机场的免税区。
免税区占地面积不小。楼上楼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过道两侧,对开了一家家商铺,商品琳琅满目。
苏允白身前身后的旅客们都兴冲冲地四散进免税区里。
离飞机起飞还有近两个小时,但苏允白并没有逛街的兴致。她看了看机票上印的登机口信息,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走马观花,也没细看。
机场很大,苏允白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登机口的区域。
登机口前是一排排座椅,与登机口相对的位置则是一个个服务功能区。苏允白一眼看见了功能区入口处的饮水机,下意识朝那边走去。
身后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允白往旁边让了让。紧接着,有一股力道忽然从她身后攫住了她的胳膊。
苏允白惊了下,下意识回头,看见的是气喘吁吁的霍启年。他紧紧盯着苏允白,眼神里的光有点摄人。
苏允白呼吸微顿,你怎么在这里?
紧跟霍启年身后的人听了这话,神情微微放松。
看来真是熟人。
他也没打扰人,悄悄地隐了。
霍启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周遭,深深吸气,拉住苏允白的胳膊:你跟我来。
他说得霸道,可拉人的力道却轻微。
候机区坐着的人里,有人沉迷于电子产品,但有人正坐得无聊。这些人里,好多人的眼睛正如探照灯似的看着他们。
也不怪人看热闹,这一对实在吸引人眼球。
苏允白眉头微皱,你先放手,我自己走。
霍启年怎么可能放手?
他面无表情,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现在就想跑!
苏允白一噎。
霍启年手里的力道加重,拉着苏允白往一旁一个无人的登机区域走。
两人远离人群,停在玻璃墙内。一墙之隔,一架架飞机正停着。再往远处就是机场的跑道,不时有飞机自跑道上起起落落。
霍启年就站在这飞机起落的大背景下看苏允白,眼神沉沉。
此刻的霍启年,就像是一只被硬生生困住了的猛兽一样。苏允白都能感受到他体内蓬勃的如山火一般被压抑着的情绪。
她甚至以为他都要暴怒地开口质问她了别怀疑,这就是霍启年能干出来的事。
可那种怒气又被他一点点地压了回去,最终剩下的,只有沉重的萧瑟感。
他又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被困住了的猛兽了。
这只受伤的困兽问她:为什么要走?
声音嘶哑,语气沉重。
苏允白沉默了下,这是我的职业规划
霍启年没说信还是不信。
与苏允白交流时,最忌跟着她的节奏走。而这一点,霍启年虽然还没清晰地意识到,但已经本能地这么做了
他深吸口气,这些年是我错了,对不起。
此刻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她为何要走,而是该如何才能把她留下来。
霍启年道歉了?
苏允白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下意识抬头看他。
霍启年道:我骄傲自大、蛮横无理、目中无人我习惯于辜负你的心意,纵容身边的人欺负你,看不见你的付出
这些我都认。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会改。
他闭了闭眼,眼睫颤颤,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显然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我都会改的。你别走,就只是别走行不行?
苏允白怔住了。
玻璃墙外阳光明媚,玻璃墙内光线大亮。霍启年就站在这明晃晃的光线下垂头看她,眉头微皱,眼神深深,唇角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苏允白的眼神几步是不受控地落在他鼻侧的那一点极淡的痣上,心里的情绪一时复杂难言。
她道:霍启年,你没必要的。
霍启年却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自己情绪的闸口,很多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说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你当初问我,我跟你之间的开始,到底是不是因为方家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敢肯定地跟你说不是。可那不是因为我问心有愧,而是因为我怕了。
我不瞒你,我看得清自己的心,可我不能百分百地辨清自己的心。我说的辨清,不是指结果,结果我很清楚,我指的是动机。
倘若跟你在一起这个决定的动机能被细分,我不敢去赌,这其中有没有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方家。
倘若就是因为方家小姐的蛮横无理、恋爱脑、作天作地倘若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因此更加欣赏你的冷静理智,你的从来不会不顾全大局呢?
这算不算是因为方家?
允白,我真的分不清。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受自身的经历影响。我不敢保证我此后的选择、喜怒,没有一丝一毫是受了前情的影响,我不敢保证。
所以我才恼羞成怒。归根结底,我是怕了。我怕你的誓言会应验。你太狠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作出违背本心回答之人,这辈子长命百岁,却孤独终老,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我怕一语成谶。我敬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忌惮它们。我不敢拿自己的感情去试验它。你懂吗?
爱之则重之,在霍启年这里,有些东西是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的。
他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可笑的是,他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说,他一直羞耻于承认自己的心。
霍启年继续道:允白,我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倘若真迫于方家的压力而去找个挡箭牌,那与认输有什么差别?
我霍启年的脾气,宁肯站着死,不会跪着活!尤其因为这种事,我更不可能认输了,更别提还是被按着头认输。
我的脊梁骨还没那么软。我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方家而决定走入一段婚姻?这与卖身有什么区别?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值钱,也别把我的骄傲和自尊想得这么廉价
他看着苏允白,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乐意了,所以才有后来的事。你明白吗?
79. 第 79 章 我曾经爱过你,但那也是
霍启年的眼神紧紧地盯住苏允白。
他就像是个等待被肯定、被检阅的孩子, 神色竟然显而易见地有些紧张。
苏允白的心微微颤了下。
她问他:这些话,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霍启年以为她不信他的话,真有些着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
我信你的话。苏允白道,其实我可能也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她看着他, 眼神又落在他鼻侧的那颗痣上,谭老师都告诉我了, 你小时候的事, 你跟霍董的事, 这颗痣的事
霍启年神色一僵, 脸上的狼狈之色一闪而逝。
苏允白心内怅然一叹。
瞧, 他不会乐意她知道的。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告诉她这些事。
他们的性格其实很像,都是愿意分享荣耀, 却未必愿意分享狼狈的人。
可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是想着让他主动问及她的不堪。只要他愿意问,她就愿意分享。可他却从来都不问。他既然不问, 她又怎么可能主动说呢?未免有摇尾乞怜之嫌疑。
他是苦心孤诣地想要藏起这些过往不看。也未必就是对她不坦诚,而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可能连他自己也一并不坦诚了。
苏允白叹道:启年,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 我也愿意相信,你是真的想挽回。
霍启年眼神一亮。
苏允白又道: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回头了。
霍启年一怔。
苏允白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自己做人非常失败。
她不像他有那么强大的神经, 一贯坚持自我, 哪怕备受批评, 也觉得错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她不行,她会自我怀疑。
A市商圈的人其实不少,可这些年来,除了一个徐家, 她鲜少收获很明显的善意。大多数人即便不传她的流言,也是隔岸观火居多。那些从头到尾都没掺和进来的,反倒是对她不错的了。
一个人如此,苏允白能毫不客气地表示不屑;两人如此,苏允白还能继续坚持不是她的问题
可倘若是十个人,二十个人呢?
她也是普通人,她怎么可能不自我怀疑?
真是我的错吗?我真的有这样不讨喜吗?
苏允白道:我以为我很差劲,做人很失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所以才处处让人指指点点
霍启年下意识反驳:不是的。
苏允白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不是的。我后来就知道了,你们这个圈子其实很排外,本就不容易接纳外人,更别说还有一个霍曼英在不遗余力地抹黑我
我后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可那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身处其中的煎熬和自我怀疑,我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没有人喜欢在一个全是□□的环境里生活。我的情绪一直是灰色的,你懂吗?
可我本可以过阳光灿烂的生活。我现在就在过这样的生活。我好不容易从那种自我怀疑里走出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再重新跳坑呢?
霍启年心痛难忍。
他苦涩道:是我不好。是我的态度影响了他们他深吸口气,但我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苏允白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霍启年心里漫上一股沉重无力感。他一贯不信言语的力量,可此刻,他却十分祈求苏允白能相信他的肺腑之言:允白,你相信我!
苏允白想了想,道:爱情其实能让人奋不顾身,能让人有情饮水饱,能让人无视现实中的那些不好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忍受那些负面的声音。
霍启年闻言,神色里不自觉又带上了点期待,可这期待里又含了点慌张。
她是在铺垫什么吧?
苏允白果然只是在铺垫。
她继续道:可我现在已经忍受不了这样的负面声音了,我连忍都不想忍。启年,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
霍启年咬着牙,我不知道。
苏允白问他:那我换个角度。霍董小时候对不起你,我相信他后来肯定后悔了。他肯定也想补偿你,启年,你愿意接受霍董的补偿吗?
霍启年脸色微变。
他若是愿意接受霍董的补偿,他们父子的关系,又何至于是今日的模样?
他下意识道:允白,这不一样。我早已经过了渴求父爱的年龄了
苏允白的声音轻轻的,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道:我小时候喜欢吃糖,看动画片,玩泡泡水可我后来就不喜欢。说是喜新厌旧也好,说是长大了也罢,你不得不承认,人在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想法和爱好。
我曾经很迷恋你,迷恋到甚至愿意为你放弃尊严、放弃工作、放弃个性你简直就是我的白月光。
可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感情和等待也一样。启年,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我现在已经不
霍启年几乎是慌张地捂住了苏允白的嘴。
他声色俱厉:我不信!你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我不会信的
怎么可能呢?他们才离婚一年,她就再也不喜欢他了?
他不信!
霍启年道:你只是被我气得太狠了,对我太失望了,才会觉得身心俱疲,才会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不是?
他急切地看着苏允白,似是想从她看他的眼神里求证些什么。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握住了苏允白的手,往自己的眉骨上放,你不是一直想摸摸它吗?你摸啊。
你看着我的眼睛,允白我不相信。
苏允白的手贴在霍启年的眉骨上,却一直没有动。
手心下的这方寸之地,温热,绷紧,骨感十足,带着一种永不迷茫的力量感。可现在,它的主人正在以一种迷茫又惶恐的眼神看着她,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苏允白轻声道:所以,你其实一直就知道。
知道她的小心翼翼,知道她的蠢蠢欲动,知道她酸涩又强撑着的那些小心思
也是,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一贯识人心。
他只是吝啬于给她回应罢了。等她过了那种期待的阶段,他又想要回头了。
可太迟了!她已经没有那个时间,更没有那个精力去折腾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她还能为爱情目眩神迷,而如今她已经走到了二十多岁的尾声,所渴求的,已经是另外一些东西了。
霍启年看着苏允白的眼睛。
那双又清又独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它的主人的情绪却掩藏在更深更沉的地方,仿佛是隔了一层弥天大雾,到他眼前的,只余一种凉薄的冷温。
霍启年抓着苏允白的手不自觉用力,我以前太忽视你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没人教我这些。我会去学的,我会学得很快的
苏允白叹道:启年,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学的,这是你身体里固有的东西,你还需要学,就说明
或者是不够爱,或者是习惯于仗着她的爱有恃无恐。
但无所谓了,她已经不在意了。
苏允白道:启年,你放手吧,不值得的。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沉重的成本,越是不甘心,越会执迷不悟
一年前的她就是如此,上了瘾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苏允白继续道:你现在就像是一个上了赌桌却执着于要赢的赌徒,你只是上头了,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别那么笃定。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霍启年声音沙哑。
苏允白道:可在我看来,你就是没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对于你而言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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