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三碗过岗(90)
浑小子 作者:作者:三碗过岗
分卷阅读三碗过岗(90)
这事儿说来有点儿可怜,但宁小萌顶住家里压力嫁给他,段乔也自己支棱起了腰杆儿,非得当个对得起未婚妻信任的好男人不可,所以那点儿可怜都被雄心壮志给冲淡了,只剩下即将成家的喜悦。
你要这么担心,他请客的时候你跟我们一道去。陈林虎说。
老陈头直摇头:算了吧,你们小年轻吃的那些我都吃不惯!我还得去对门儿跟老廖聊天儿呢,他现在多无聊啊,没我不行。
我怎么听说您一开口廖大爷就给您倒水啊,张训乐了,人家别是不乐意听您叨叨吧?
老陈头跟拍陈林虎似的拍了张训一巴掌:怎么哪儿的八卦你都能听着啊?!
敲门声跟老陈头拍张训的动静一起响起,陈兴业就是这时候来的。
陈林虎拉开门看到他爹的刹那,差点儿又把门给带上。
你怎么来了?老陈头看到陈兴业,惊愕道,你怎么又来了?
陈兴业隔开陈林虎要关门的手,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进屋,目光扫过张训,又扫过自己的不孝子,才郑重宣布:最近单位不忙,以后得空我就来。
屋里刚才的气氛一扫而空,陈林虎坐在桌前额角的筋都在跳,张训在桌下捉住他的手捏了捏,面儿上谈笑风生,只是吃完饭上楼前回头小声说了句:你家跟我家不一样,好好谈。
陈林虎憋着口气点点头,送走张训,在陈兴业的注视下收拾餐具,站到水槽前时陈兴业也跟着走到厨房门口,还在审视地看他。
你刚跟小张说什么悄悄话呢?陈兴业问。
陈林虎忽然就有点儿兜不住了,陈兴业逼的他难受压抑,比以前不管他时还让人窒息: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最近想了想,觉得确实对你了解的不到位。陈兴业清清嗓子,咱爷俩缺少沟通,缺少了解。
老陈头坐在八仙桌前,嘲讽地哼了声,但没打断陈兴业。
了解完了想怎么样?陈林虎垂着眼洗碗碟。
陈兴业说:让你走正道,你现在这样不行。
你现在这样不行。
那到底什么样才算行?
胸腔里烧着的火不大,却满是烟雾,熏得陈林虎喘不上气儿,熏得他委屈。他丢下手里的盘子看着陈兴业:你为什么老这样?爸,你对我好,你了解我,就是为了让我按照你心里的形象走是吗?
他没吵没闹,但话里却都是质问。陈兴业愣了愣,竟然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恼怒地皱眉。
屋里静了两秒,老陈头从椅子上起身:虎子,别急啊,你别急
你让他说!陈兴业瞪着儿子,我看他还能怎么编排!
陈林虎却不编排了,从厨房出来看了他一眼,扭头回了自己卧室。
这一眼里包含的失望让陈兴业半晌没回过神,站在原地良久,才求助似的看向老陈头:爸,我
有事儿时候我是你爸,老陈头面色沉闷,拿着张训给买的奶茶回卧室,没事儿的时候你想当所有人祖宗!
陈林虎没听见这句,他戴着耳机开始今天晚上的工作,时不时跟张训在微信上聊几句,陈兴业躺床上的时候他连行军床都没铺。
第二天陈兴业睡醒,发现大儿子就趴在桌上将就了两个小时,吓得差点儿以为自己一夜丧子,连推了两下才把陈林虎推醒。
也不知道以前的大忙人现在怎么就有了空闲,还真在宝象守了两天,盯陈林虎跟盯囚犯似的,出个门还得问是去哪儿,张训偶尔下来打招呼,陈兴业的目光就在两人脸上打转。
这套手法搁在几年前或许还奏效,但现在的陈林虎已经全然无视,该忙工作忙工作,熬了俩通宵赶出来一份儿专业课的期末作业,父子俩就这么无言地僵持到了周日晚上,陈兴业才开车回去赶周一上班,到了周五晚上又过来。
就这么熬了大半个月,月底的时候段乔和宁小萌打了通电话,把陈林虎和张训喊出来吃饭。
一段时间没见,段乔的虚胖略微减了减,减掉的部分好像转移到了宁小萌身上似的,让宁小萌的脸变得有点儿圆。
张训跟陈林虎坐下,瞧见段乔精神头十足的劲儿都乐了,张训调侃:行啊胖,多年肥膘竟然还能减,我还以为你的脂肪早跟你融为一体了呢!
胡说胡说!呸呸呸!段乔听见张训说话就来气儿,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我们家领导最近天天晚上带我遛弯儿,我减下来的肉都是我们领导的劳动果实!
宁小萌:就我们家底下那广场,晚上老卖什么烤面筋冰激凌的,溜他的时候我没少吃,劳动果实都贴我身上了。
你们家?陈林虎跟段乔说完不吃辣后问。
就你上回去那房子,段乔解释,暂时先住着,过两年我寻思给卖了,在新城区买套二手的,离上班地方是远了点儿,不过以后买车了就行。
人总是要变通的,放弃市中心选择偏远些的地方是宁小萌提的建议,段乔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我姥姥要是在我肯定不挪窝,但她老人家要是转世了这会儿估计都能打酱油了,段乔唏嘘道,我再守着个老屋也没什么意思。以后要是有孩子,新城区那边儿也有幼儿园学校什么的,都方便。
张训笑道:嚯,考虑这么长远。
以后来玩儿啊,我都想好了留个客房什么的,段乔也就你这一朋友,想来就来,你这属于娘家人了,宁小萌大手一挥,叫了一箱啤酒,又看看陈林虎,加了句,你俩一起来。
陈林虎和张训都没反应过来,段乔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未婚妻,宁小萌倒是没所谓,啪啪开了几瓶酒往桌上一方,朝段乔扬扬下巴。
段乔脸上的惊愕慢慢儿变成温和,准夫妻俩对着陈林虎和张训无言地笑了笑。
陈林虎心里立刻明白,宁小萌是猜到了。
猜到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等她跟段乔这边儿都安顿好了才透出些意思来。
宝象真是个怪地方,这儿这么小,又这么暖和。
话点到为止,几人都没再提这件事儿,好像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宁小萌点了一大桌菜,因为张训要开车,就转头跟陈林虎碰杯。
陈林虎这段时间过得有些压抑,宁小萌和段乔灌多少他就喝多少,还得被俩人劝着吃着吃那,塞了一肚子酒肉,脚步虚浮地去上洗手间。
我看虎子是瘦了吧?段乔边夹菜边说。
宁小萌附和:一进门儿我就发现了,比上回见面的时候变挺多,感觉气质稳重了但人好像有点儿疲似的。
张训摆弄着打火机,看着陈林虎往洗手间走的背影。
不是长高了,而是整个人都张开了,肩颈舒展轮廓刚毅,但步伐却稳了下来。张训后知后觉地想起,有段时间没见着陈林虎蹦着下楼梯了。
他爸来宝象了,张训垂下眼收回目光,应该是知道了,想把他往正道上掰。
段乔咀嚼的动作停下,担忧地看着张训。倒是宁小萌开口:什么是正道?这世上无非是走得多的道和人稍微少点儿的道。你要是都分什么正不正的,那才是最打击他的事儿。
张训心里是知道的,但还是忍不了的心疼。
当初他就是怕有这么一天才瞻前顾后,没想到到底还是来了。但跟张训想象里的快刀斩乱麻鸡飞狗跳不同,老陈家用的是一把慢慢割陈林虎肉的钝刀,让他难受还叫不出来。
一顿饭吃完,陈林虎的酒量再大也禁不住俩人喝他一个,拉开车门人往副驾上一坐就直揉眼。
困了?张训系好安全带,摸摸他头,睡会儿,到地方我喊你。
陈林虎嗯了声,头朝着他的方向一歪,闭着眼没几秒就呼吸绵长起来。
张训把音乐声音调小了,开着上了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才很轻地问了句:累了吧虎子?
陈林虎睡得正迷糊,自然没有回答。
怎么不累,点灯熬油的,还得应付你爸操心你爷。张训看着都累,一头忙着赚钱兼顾理想,一头忙着谈恋爱兼顾家里,他心里是疼的,但每次见着陈林虎,他另一个念头就死活都压不住。
车拐进家属院儿,张训停稳了却没第一时间喊醒陈林虎,点了根烟让他又睡了会儿,手却伸过去,狠狠地抓着陈林虎的手。
陈林虎被手上的劲儿抓醒了,半睁开眼没出声。
但我不放你走正路。张训轻声呢喃,以前我给你后悔的机会,现在我反悔了。顿了顿,他又加了句,半夜梦到你说算了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以为陈林虎还没醒,他后半截话说的缓慢,却透出点儿在深夜酝酿出的狠意。
走钢索的感觉早已遗忘,最近却又复燃。当后半句话出口,陈林虎意识到,张训先他一步跳下了钢索桥,而他自己也跟着栽下去。
他俩不会有回头路,只剩下温暖的深渊。
陈林虎的酒劲儿因为短暂迷瞪了一会儿而得到缓解,张训隔了片刻拍拍他,俩人这才回了二单元。
目送张训回了二楼,陈林虎才掏钥匙回家。
家里安安静静,老陈头估计是遛弯去了,屋里的大灯也没开,只有陈林虎的卧室里亮着台灯。
爷?陈林虎喊了声,有点儿头晕地换掉鞋,瞥见入户柜旁的行李箱,皱皱眉,走回自己卧室,爸。
喊完就感到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响,陈林虎的脑袋被一记耳光扇到歪向旁边。
陈兴业也不知道在屋里坐了多久,身上的外套还没脱,语气压低了吼道:你竟然真的、真的就这还跟我嘴硬?还敢跟没事儿人似的走来走去!陈林虎,你以为你是谁,你心里就没一点儿愧疚?!
脸上的疼痛蔓延开,陈林虎用舌头顶着被扇的那侧的脸颊,看向陈兴业,顿了顿,又越过陈兴业,看见桌子上铺开的自己的速写本。
上边儿画的都是张训。看书的,工作的,睡觉的,换衣服的。
再明白不过了。
陈林虎心中先是巨颤,随后冷静下来,摸了摸脸颊,看着瞪着自己的陈兴业:我是谁?我是你练级失败的大号,随便养着的失败品。我是考砸了上不了你期望学校的傻逼儿子,将来也不打算端铁饭碗结婚成家的混账。我是同性
闭嘴!陈兴业吼道,你闭嘴!
陈林虎闭了闭眼: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我追的他,现在,以后,这几点都不会变。
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兴业戳着他胸口,难以置信又气到极点,想没想过家里人什么心情,别人怎么看?啊?想没想过!
想过,我从小就想过!陈林虎的胸口仿佛被他戳透了,那些陈年积压的委屈和妄想都翻涌而上,冲破喉咙,我想过只要我努力你们就会看我,只要我听话我照顾好自己不给你俩添麻烦,你跟我妈就不会分开,只要我考上大学你就能认可我,我有一技之长你就能理解我都没有实现!爸,这么多年了,我看着陈童跟爸妈一起长大,你想没想过我的心情?!
陈兴业的一腔怒火仿佛被冰冻了,分明还在燃烧,却浑身都冷了下来。
他不是没有对陈林虎的愧意,也不是没想过弥补,但都选择性的忽略掉了。他这个儿子,其实本质上省心听话,从小摔倒了就不知道哭,骑自行车跌坑里头破血流,还能安慰林红玉说自己没事儿,酒精点着伤口都不喊一声疼。
时间长了,这就成了陈兴业理直气壮地遗忘那些愧意的原因反正陈林虎自己都不介意。
分了吧,陈兴业哑着嗓子说,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儿,以后以后爸不会那样了,等你大学毕业,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爸都不拦你。
陈林虎看着他:我不。
俩字跟利刃似的划开陈兴业刚升起的内疚,他觉得眼前简直站着的就是头犟驴,什么虎什么儿子都是放屁,忍不住又举起手。
陈林虎不躲不动,反倒没了平时倔头巴脑的样子,眼里写着不动声色的坚毅。
这不是犟,这是铁了心。
儿子长到这个年纪,陈兴业突然发现扇他都得举老高的胳膊。他八百年都没摸过陈林虎的脸了,今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触碰,实在可笑至极。
陈兴业举起的手落不下第二回了。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二单元的灯全部喊亮。
陈林虎和陈兴业都愣了愣,犹豫几秒,跑向门口拉开门。
动静太大声音太悲恸,连带着楼上的邻居也跟着朝下跑,都聚集到了一楼。
张训戴着眼镜穿着拖鞋最快赶到,跟陈林虎打了个对脸,一眼就瞧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儿,愣了愣,差点儿扑上去抱他。
没事儿,陈林虎微微侧头遮挡住,又问,怎么了?
张训看到他身后脸色阴沉的陈兴业,强忍着抿抿嘴:不知道,好像是廖大爷家
话音未落,对门的防盗门被打开,廖大爷儿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救护、车,救我爸,我爸!
他声音如同干柴硬劈,撕裂般的吼着,在楼道里回响。
遛弯儿回来的老陈头刚好听到那句我爸,手里给陈林虎买的点心啪嗒掉在了地上,陈林虎和陈兴业赶紧跑上去搀住他。
老廖怎么啦?!老陈头大声问,侧头看了一眼陈林虎,身体忽然哆嗦起来。
爷,没事儿,没事儿,叫救护车了。陈林虎以为他是受了刺激。
老陈头哆哆嗦嗦地把手在陈林虎脸上摸了摸,竟然用气音极其小的说了声:脸怎么了?你爸知道什么了?
陈林虎猛地抬头,惊疑地看着他,余光扫到也冲过来的张训,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苍白。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开进家属院儿。
廖大爷没救过来,当晚就撒了手。
冬夜寒风刺骨,二单元又少了个老住户。
第75章
救护车把人拉走的时候都没人看清廖大爷的脸,二单元的邻居们帮着又抬人又关家门,廖大爷家就他和儿子俩人,他儿子已经六神无主,最后由四楼的小冯先生陪着一块儿去了医院。
陈林虎搀着老陈头回屋,紧紧攥着他爷的手腕。
刚才慌乱中老陈头的话如同一记雷劈,让他跟张训都心神震荡。
张训脸色苍白,捡起地上老陈头掉的那袋绿豆糕,下意识地跟着进了一楼的屋里,站在门口嗓音干涩道:东西我放这儿,陈大爷,你
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儿,我陪着。陈林虎转手接住他手里的糕点,指尖在他手背上按了按,放心。
张训知道这放心指的意思有很多,他看着陈林虎脸上的巴掌印儿,心里知道自己这会儿待在这儿也没用,但脚却跟生了根似的挪不动。
从陈兴业进屋开始就没再吭声,神色阴沉地看着这边儿,嘴唇抖了抖,似乎是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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