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鸢长凝-流鸢长凝 免费阅读(150)
禁庭 作者:作者:流鸢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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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取了虎符过来,将一半虎符递给了长安。
长安接过虎符,愕然问道:这是什么?
李凌是朕多年的心腹。太平覆上长安的手,连同虎符在内紧紧握住,这是阿娘给你的第二道护身符,此虎符是阿娘秘密打造,李凌只认这枚虎符,必要时候,他会帮你清君侧或是软禁天子。
长安听见最后那句话,只觉心惊胆战。
太平紧了紧手指,宫中人反复无常,你要好好培植真正的心腹,你的势力越大,他们便越不敢动你,这几年,阿娘会帮你铺好这条路。
就像当年武皇帮太平铺路一样。
阿娘陪不了你一辈子
阿娘别说这些话,儿听了害怕。
长安打断了太平的话,张臂拥住了太平,哑声道:阿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呵,傻话。太平轻拍长安的后背,看向一旁的婉儿,话是说给婉儿听的,虽说寿数天定,可阿娘一定会多活几年,偏不让这老天如愿。
婉儿哑然一笑。
可有的路,终究要你一个人走。太平扶住长安的双肩,微微拉开她与她之间的距离,肃声道,人一旦沾染了权欲,心思就不会单纯,哪怕是你的夫君,你也要留一分戒心。记得阿娘今日的话,只有活着,才有将来,遇事先冷静下来,莫要冲动。
长安听得鼻酸,儿谨遵母皇教导。
好孩子,别怕,阿娘活着这几年,一定会护你周全。太平这些年与婉儿一起调养身子,鲜少生病,她想,阿娘可以活八十多岁,她与婉儿活个六十多岁,应当不在话下。
虽说她告诉李显,她会提前禅位,可提前十年是提前,提前一日也是提前,她已不是当年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了,这些帝王话术她已深谙其道。
至少在长安羽翼丰满之前,她不会把皇位让给崇茂,她一定会为长安撑起这片天来,再为天下女子谋一些实事。
第二日,在李显一意孤行下,他以孝字为先,执着完成武曌的遗诏,把朝臣们的嘴全部堵上,促成了长安与崇茂的婚事。
三年之后,武崇训终是与永泰完婚。
同年八月十五,长安公主与太子崇茂大婚,那日整座神都被灯烛之光烧得彻夜通明。女帝太平对公主盛宠,一应用度皆僭越规制,这场婚事是神都足以铭记千年的盛况,远比当初太平出嫁还要隆重。
太平就是要让天下人看见,她是如何宠爱公主,公主就是她的逆鳞,谁敢拂逆,那便是大罪。
李显原以为崇茂大婚之后,太平会考虑禅位一事,几次旁敲侧击,太平要么忙于批阅奏疏,要么以两个孩子新婚燕尔为由搪塞过去。
李显因此郁郁多年,终是在清平十二年殁于府邸。
太平下旨厚葬,特准李显陪葬乾陵。
又三年后,天下安定,四境平和,大唐盛世初景已现。难得日子稍微清闲,太平便下旨令太子崇茂监国,定国公主长安辅政,带着昭仪西巡西京。
已经数十年没有回西京看看了,年岁越大,太平越是想念年少时候那些时光,顺便去瞧瞧裴怀清与安乐也好。
圣驾抵达西京那日,正是上元节前一日。
西京留守裴怀清亲率西京官员出迎天子,太平与婉儿阔别西京多年后,终是回到了大明宫。
这里有她们年少时的回忆,一桩一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太平命春夏与红蕊带着宫人们跟远一些,她亲自提着灯盏,牵着婉儿的手,沿着大明宫的宫道,一路缓缓而行。
月光与灯影拉长了她们的影子,交叠在了宫道石板之上。
灯影投落在她们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上,两人没有多言,只是相视一笑,眼底涌动的还是年少时的真挚情愫。
婉儿当年就在这儿,跟着我走了一路。太平还记得婉儿那时候的模样,她紧了紧手指,将她扣得紧紧的,如今,已经跟着我走了半生。
婉儿笑了,笑容浓烈,我还要跟着你走完这一世,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太平也笑了,一世不够。
下辈子也跟着你。婉儿忽然觉得有些眼眶发烫,太平,明晚是上元节,我想换上寻常衣裳,就跟我们第一次出游一样,好好逛一回长安。
好。既是婉儿想要的,太平自当相随。
太平治下十五年大唐江山,承袭武皇十载功绩,各地粮仓富足,饥荒渐少,因为太平重视各地水利,是以这几年不论是黄河还是长江,鲜少酿成洪灾。
她记得武曌教她的话,这万里山河,必须寸土不让。所以大力发展农桑的同时,军队的战力她也极是看重。民间若有能人可以研制军械,她重金请之。中原战马不如突厥战马凶悍,要想寸土不失,便只能从军械上加强军队战力。
突厥与吐蕃在这十五年中,来袭数次,每一次都会发现唐军中多了些从未见过的军械,起初是互有胜负,而后败多胜少,随着大唐国力攀升,这两国便没有再主动进犯。
这是太平治下的盛世初貌,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唐山河。
西京长安的上元佳节,更比当年还要热闹。
长安之夜,繁华又绚丽。
数十年之前,大唐姑娘出行,必戴帷帽,以做遮掩。今时今日,缤纷灯火之下,有姑娘三五成群、嬉笑执扇穿街而过;有姑娘打马街头,飒然只将青丝系作一束;也有男装出行,唇红齿白,有如俊俏公子的。
她们的头上已经不复帷帽,每个姑娘脸上都是明媚的笑容,这是大唐女子独有的风貌。不因女子出身而羞于见人,堂堂正正走在长安街头,展现女子该有的美丽与自信,这是这个时代一道亮丽的风景。
马车自大明宫驶出,停在了长安最热闹的街头。
太平掀起车帘,当先下了马车。她没有像当年那样做少年打扮,而是染了轻妆,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因为天气尚凉的缘故,春夏赶紧给她罩上了一件大氅,叮嘱道:还请陛
嗯?太平一记眼刀递去,春夏连忙吐舌,垂首示意自己错了,不必一直跟着,你带红蕊去玩。
春夏并不放心,可是今日人杂
有影卫在,不必担心。太平相信裴怀清的安排,她今晚只想放下君王的身份,与婉儿故地重游一回。
说完,太平向婉儿递去了手,柔声道:来,我扶你下来。
婉儿的体质单薄,这些年开始畏寒,是以身上已经批了一件雪色暖裘。她牵住太平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走。太平轻笑,牵着婉儿便走。
春夏追了两步,红蕊牵了她的手,低声道:我们远些跟着便好。
嗯。春夏点头。
前几日西京才下过一场大雪,这几日偶尔会下些碎雪,所以檐上好些地方都还堆着残雪,衬着今晚的灯影,淡淡地辉映着雪色。
太平牵着婉儿的手走入人海深处,灯影照亮了彼此的笑脸。
婉儿,这算是盛世么?太平望着比当年还要繁华的西京,喃喃问道。
算是。婉儿语气中透着一丝骄傲,她侧脸看向太平,她的太平的的确确开了一个盛世的头,我相信,他日的盛世比现下还要繁华。
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旁人怎么夸赞太平,太平都觉得少了点什么,可听婉儿的夸赞,她不由得满心愉悦。
太平的笑容,总是真挚又热烈。
婉儿看得有些许出神,这个她爱了两世的心上人总是可以悄无声息地撩动她的心弦,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跳快一拍。
正如那时候,太平歪着脑袋让她拂去幞头上的落雪,视线相撞的瞬间,婉儿觉得一颗心都被太平的笑意酥透了。
太平清楚地瞧见婉儿双颊染上了霞色,她凑近些许,低声打趣,好看么?
婉儿被她说中心事,故意答道:还问?
太平已经许多年没有显露这样的神色,更没有这样无赖的语气,反正我家婉儿一定觉得好看!
婉儿望着这样的太平,恍若隔世,一时竟忘了应她的话。
还傻愣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太平顺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牵着她的手加快脚步,一路往放生池去了。
放生池旁,栽植了好些柳树。
她今夜出游,最想做的便是再折一枝柳条送给婉儿。
婉儿跟着太平快步来到柳树之下,瞧见太平抬手折柳,她会心轻笑,你知道折柳的意思么?
太平没来由的鼻腔微酸,把柳条折下,郑重无比地赠给婉儿,知道。
我也知道。婉儿牵住柳条的一端,太平牵住柳条的另一端,宛若成婚的牵巾。
一簇烟火骤然蹿上天幕,瞬间炸开碎金无数。
长安上下刹那沸腾了起来。
喧嚣里两人相视喜极而泣,不约而同地说了那句,舍不得。
不论何时何地,她们永远是最挂念彼此的那一个。
太平拽了拽柳条,继续笑道:这次我牵紧了。
婉儿也拽了一下柳条,也笑道:我也牵紧了。
天上烟花次第绽放,每一朵都绽开碎金千瓣,繁华深处,烟花之下,两人站在柳下,并肩遥望烟火,共享这场盛世初景。
太平微微歪头,婉儿也微微歪头,两人的耳翼轻贴,耳鬓厮磨。
太平。婉儿忽然附耳轻唤。
太平莞尔回眸,我在。
婉儿眼底噙着泪光,凝眸迎上太平的目光,唤出了那个久违的称谓,殿下。
太平的视线蓦地模糊,仿佛一瞬回到了年少时。
记忆中那个清冷雅正的婉儿与眼前这个温婉深情的婉儿重叠在了一起,太平的眼泪涌出眼眶,笑容如年少时那样明媚又清澈。
婉儿爱极了太平这样的笑容,沙哑开口,我也在。婉儿笑容绽放开来,一瞬暖透了太平的心房。
这一世,谁也不会再离开谁。
正文完
第215章 番外 陌上花
漫天烟花, 人海深处,牵着柳条的两人相视轻笑,只有她们知道眼底的泪花有多滚烫。
看着两位主子这般温情脉脉,春夏下意识想去勾红蕊的小指, 哪知小指一勾却勾了个空, 红蕊已不在身侧。
红蕊!春夏有些慌,呼唤的同时四处张望。她很快找到了红蕊的身影, 只见她站在贩卖各种游记的小摊面前, 饶有兴致地翻阅书本。
春夏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突然就不见人了,你是想吓死我么?
红蕊歉然看她,别恼,好不好?
春夏哪里是恼她, 只是担心她罢了, 这回找到了么?她记得红蕊这几年一直在找家乡的游记, 自小入宫至今,不论是红蕊还是她,早已忘记了回乡的路。
红蕊将那本游记牢牢拥在怀中, 对着春夏高兴点头, 嗯!
我买了!春夏当即付了银钱。
红蕊急道:春夏
当我送你的, 可好?春夏挽住了她的手臂, 拉扯她退到檐下稍静的地方,笑道,我来瞧瞧,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红蕊含笑点头,便将这本游记翻到记载家乡那一页, 给春夏递了过去,就是这儿!语气中透着浓烈的喜悦,那是对家乡经年累月的思念酿出的欢喜。
借着檐下的烛光,春夏看向这本游记上书写的几行小字关中柳乡,山水灵秀,春来有花开遍阡陌,宛若覆雪。春风稍大,花瓣随风飞舞,有如雪花,纷纷扬扬。
春夏听红蕊描绘过记忆中的家乡,说的最多的便是柳乡的雪。
起初她以为那只是雪,可看了这几行小字,春夏终是明白,红蕊的儿时回忆中的雪也许还有那陌上小花飞舞形成的花雨。
很美。春夏虽然没有亲见,可看着红蕊满足的笑意,她知道那一定是红蕊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红蕊微笑,突然翻了几页游记,指尖落在了另外的乡闻上,这儿也很美。
春夏沿着她的指尖瞧去,当瞧见河东桃村四个字时,她的眸光明显亮了一瞬。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她还记得那时候日光从树隙间落下的光影,却已记不得阿娘的容貌。
她进宫的年岁很小,因为生得灵动,便安排给了太平,作为自小伴公主长大的侍婢。若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她也不会被家里人卖给一个老太监,几经辗转成为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婢。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想好好活下来,可公主待她极好,让她识字,领她玩耍,让她见识了许多乡野孩子看不见的风景。
最重要的是春夏遇上了她,红蕊。
虽说红蕊偶尔呆愣,却是实打实地真心待她,让她在冰冷的皇宫中品尝到了家的滋味。被人依靠是欣慰的,能有人依靠更是踏实的。
宫中女子,人命贱如蝼蚁,她们比世上许多宫人幸运太多,背井离乡多年,可他乡得遇心上人,也算是上天待她们不薄。
她眼角微润,哑然笑笑,红蕊。
红蕊看她欲哭,连忙问道:怎么了?
你学坏了。春夏嘟囔。
红蕊眨了眨眼睛,全然不知自己何处又惹了春夏,啊?
好的不学,偏学惹人哭!春夏说着,拍了拍红蕊的手背,打开,我要敲你一下!
红蕊只想把春夏哄好,便乖顺地对着春夏摊开掌心,若是一下不解气,可以多打一下,只要你不恼了便好。
胡说八道什么?春夏又好气又好笑,哪有人那么傻的。
红蕊没懂春夏的意思,啊?
只见春夏并指从腰间的小囊中夹了什么出来,很快便蜷起了拳头,在春夏掌心轻轻地敲了一下,五指舒展开来,落下了一粒物事。
红蕊看向掌心,竟是两粒生在一起的红豆。
红豆?
嗯。
春夏说得郑重,你仔细瞧瞧,这两颗红豆可是自小长一起的。
跟我们一样。红蕊会心笑笑,珍重万千地将红豆紧紧地攥在手心。
春夏忍笑,打趣道:这下又不呆了!
红蕊有的事上呆,有的事上却不呆。比如现下烟花满天,长安城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幕之上,她四下瞧了瞧,见无人望向这边,便猝不及防地在春夏脸颊上亲了一口。
春夏瞪大了眼睛,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惊呼道:喂!你这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连陛下与昭仪都知道规矩,红蕊胆子大起来竟连规矩都不守了。
红蕊就喜欢看她这害羞的样子,有春夏在,我什么都不怕。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热烈又直白,像是一支烧红的小箭瞬间穿透她的心房,将她的一颗心烧得一团火热。
春夏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连忙背过身去,低声嘟囔,也不知谁教你的,也不害臊。
害臊什么?红蕊探去脑袋,微笑问道。
春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觉得耳根也烧了起来,没没什么说完,她故意往放生池边张望了两眼,两位主子呢?本来她只想转换话题的,没想到太平与婉儿已经不在那里了,顿时急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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