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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顾玉锵—肋骨 ρō18zy.cō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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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么?
    记忆中声音骤然闯入,将他重新拉入多年前那个阳光洒满的午后病房。那时他还不是顾先生,也不叫顾博衍,他只是顾景云,也只是顾景云而已。
    赛车服的防护功能终究不错,与其说顾玉锵是受了重伤,不如说是受到了惊吓——如果可以忽略掉那两根被她间接挣扎断的肋骨。顾景云来看她时,她刚服过镇定正半倚在床头小憩,阳光打在侧脸上格外温和。
    生意已经谈妥,剩下的时间还很充裕,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度过接下来或温馨或寒战的叁天。
    最后一次拒绝她,是她十八岁成人那天。
    “景云。”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嘶哑,明显带着浓郁的酒精气味,“你可以爱我吗?像爸爸爱妈妈甚至是他任何一个情妇那样的爱我。”
    “你醉了,阿玉。”顾景云语气平淡,像是早有预料,“云潮应该还在巴黎,你不要走动,我把位置发给他,让他送你回家。”
    他挂断了电话。
    后来听云潮说她情绪稳定。γцshцшц.яǒcks(yushuwu.rǒcks)
    爱啊,怎么会不爱,可是爱又能怎样。难道一句“他爱她”就可以磨平两人之间八年的年龄差距么?他会老会死,会在她还像一朵花似娇艳的年纪就力不从心。她没有抛弃家人的觉悟,她会过早就因为自己的衰老而放弃所有狂野不羁,乖乖绕在病床边胆战心惊。
    她还小可以不懂事,但他不行。
    给一只鸟套上脚环以标记所有,从此一生它都将带着被磨损的皮肉而活。他不想,也不愿。
    更何况被变相抛弃过一次的阴影长长久久缠绕着顾玉锵。即便她对此事叁缄其口,但某种下意识的恐惧却是再也瞒不住的——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再次丢弃自己,包括死亡。
    顾家有些生意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光明正大,即便顾氏父母都已是几代洗白后的文雅之士。
    杀人者恒自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退一万步讲,纵使他顾景云这一生再无灾无难,平安终老,也终究会比她先行一步。
    或者说,万一她从幕后走到台前日后遭到报复又当如何呢?
    顾云潮常说顾家没有好人,血管里流的是毒药,顺着牙尖淬炼,总出其不意就要互相咬上一口。
    拜顾云潮那风流老爹所赐,顾云潮兄弟太多,情妇们大都指使挑唆着自己儿子互相倾轧。顾云潮刚被顾克宁从法国小混混组织里接回来也就不过十二叁岁,既没有母亲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除了年龄上几乎可以作他父亲的大哥顾云羡护着再没什么人关心这个年幼失恃的可怜家伙。
    既然雪藏她是父亲的意思,那就让她躲得远远的,最好不要再跟顾家有过深纠缠。
    物质上的一切,只要他能做到,只要她想,除此以外,他什么也给不了。是多么仁慈慷慨与,哦,残忍吝啬。
    家里长辈是出乎意料的同意,如果他想犯糊涂,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即便他第一时间将油画送去修复,安排人来修复墙壁,但终究不过是掩耳盗铃。
    顾穆宁已近耳顺之年却依然精神矍铄看起来不过四十五六,看到新换上的油画并不言语,只是通知顾景云去书房见他。
    顾景云赶到时,顾穆宁并未抬头,只依然拿着笔在审阅文件。先是问了问公司的事情,随后又叮嘱两句气温骤变注意身体才开口问到顾玉锵:“阿玉最近回来过?”
    “是的,在家里住了叁天,因为画展邀请所以匆匆去了奥地利。”
    “吵架了?”
    “青春期,叛逆也是在所难免。已经安排妥当,顾云潮派人随行,想来是无事的。”
    顾穆宁沉默片刻,只凝视着顾景云,后者依然恭敬站着,眉目低垂,神情谦恭。
    许久,还是座椅中的人先开了口:“我老了,景云,她以后终究是要你来看顾的。”
    是默许了,但他不可以。他希望的是帮养父母打理好公司,冷处理这段不合理且尚未有实质进展的,双向暗恋,不,应该说是顾玉锵赤裸裸的满腔灼热明恋。
    也许是感受到陌生人气息,也许是他带来的那束花,顾玉锵鼻翼微动悠悠转醒,剑眉凤目难得敛去些许英气。
    “景云哥哥来了。”声音哑哑的,她想伸手示意男人坐下却牵连起针头的痛。
    于是他赶忙坐过去,将她手放在掌心里暖着:“感觉好点吗?”
    “你很久没这样握住我的手了。”顾玉锵将指尖上血氧仪摘下来又似是漫不经心,“你送我去机场那年我从马上摔下,它踢了我一脚······这没什么,哥哥——花很漂亮,那朵百合是特意挑选的吗?”
    顾景云点点头,他记得她最爱百合花香安神。那是种叫做滑雪板的品种,层层迭迭的花瓣张扬着向周围施展,典雅下暗含不羁灵魂,就像是顾玉锵。
    她像是恶趣味地从抽屉里摸出只剪刀,铰下最中间那朵香水百合插进男人外衣花眼中。
    作为插花,那朵百合显然是极不适宜,巨大的重瓣也使它格外滑稽。
    她的指柔软而有力,揉搓着花枝旁的布料,笑意盈盈温着他强行冷掉的心。
    太近了,甚至可以嗅到残留着的些许药味。
    “阿玉······”他轻扣住那只手,把它拢在掌心,眼神游离轻声道:“不要胡闹。”
    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中隐含的默许。她手轻转过来,挠他的掌,惹得人心里发痒。
    “景云,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法国。”顾玉锵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狡诈得逞后的光,张开手十指相扣,于是攻守势异。
    “法国人认为百合花寓意庄重、尊敬以及,”她顿了顿观察到面前人骤然红热的耳根,“对未婚妻的热恋。”
    这一次,他退无可退。
    “阿玉,你听我说,假设这些爸妈都能够接受,但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顾景云轻按她肩膀,“我比你大很多,男性的寿命普遍又比女性要短,所以我大概率会死在你前面……”
    “可是我不介意啊。”顾玉锵笑了一下,“反正我有钱,即便没有你,我也不至于露宿街头。你要是走的比我早,我就吃吃喝喝养两个小白脸周游世界。”
    “所以顾先生。”那笑容同样染上了恶趣,“拜托您健康生活,珍惜生命,长命百岁。不然每年清明小长假我一定会带着我的情夫们给您扫墓。”
    “嗯,那样很好。”他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发,脑海里满是一袭皮质风衣半头白发的顾玉锵英姿飒爽踩椅坐在墓前,旁边四五个年轻小伙子正在给她捏肩捶背端茶喂点心,也许随着细风点心渣滓还会落在墓碑上挡住他名字的某个笔画,“那样我就瞑目了,唔······”
    是女人的手,顾不得红色的血液迅速回流:“呸呸呸,太不吉利了。顾景云,你要是敢先死,我,我,我······”
    男人的舌轻舔她掌心,于是便骤然摆下阵来,颓丧丧重新跌回,任由那些冰冷的血重新回流心脏激起轻微不适。
    “阿玉,什么是死亡,不过是这世界加上一个我然后又减去。”顾景云坐在床边轻拭去冰冷泪水,“我知道你怕这个,但你要知道,不管是我还是爸爸,或是克宁叔叔与云潮,我们都很难免于某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阿玉,我听说你一直抱怨自己的名字不吉利。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改掉它,改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你是自由的,有权利选择和我们这些棋子的不同命运。”
    “玉‘锵’一声会碎掉,可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这样说,和那些打着‘是为你好’的暴君又有何区别?!”
    两人对峙许久,令人窒息的绝望就在整间病房蔓延。
    许久,顾玉锵率先和解,伸开手臂索要顾景云的拥抱,只可惜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景云——”她有些不满,拖长了声音软娇娇撒泼,“我可是病人欸。”
    “还疼么?”顾景云微微垂眸。
    “你摸摸。”说着竟真就牵着男人的手覆上固定带,“感觉到断裂了么?”
    隔着厚厚的绷带布料怎么可能呢?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柔软的布料,以及,女人滚烫掌心中的微微潮湿。
    娇俏可爱,大胆间不掩羞涩。这样的阿玉,他很想把她就此停留下,刻进灵魂里,作为永不熄灭的心火。
    他认输了。
    Im  Vefühl  von  solbsp; hohen  Glüie?'  ibsp;jetzt  den  h?bsp; Augenblick.
    “你手颤得很厉害。”他回避开阿玉的挑逗,表情严肃。
    “其实你可以贴上来听一听,我心脏颤得也很厉害。”顾玉锵将头靠在男人肩头,在耳畔轻声呢喃,“你思虑周全可以选择后退一万步,那是你的自由,你的权利,可我永远都会坚定向你迈出第一万零一步。”
    “因为,景云,”她咬了咬那只红透的耳垂,“我爱你。”
    男人僵硬了片刻,然后猛将她拥入怀中,她都要被窒息时恍惚听见男人染着些泪水的压抑:“我也爱你,阿玉······”
    昨日侧颈灼热的伤口是她冰冷的舌,顾景云早已松开手臂,顾玉锵就自己平稳撤了针头攀着男人肩膀拉近距离的同时仍不忘调戏一二:“还疼么?”
    “很痒,阿玉。”他老实回答,在终于避开某人企图吹他耳朵的小动作后女人居然难得安静。
    “在想什么?”
    “我忽然觉得我这两根肋骨断得还挺值的。是吧,我的Eve  ?”
    作者有话说:
    Eve:夏娃,根据《圣经》记载,她是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创造的女人,所以亚当说“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
    其实吧,在感情中从来没有什么亏欠,不过是偿还早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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