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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by福蝶(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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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 作者:作者:福蝶
    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by福蝶(16)
    我站在石墩边看她,这时一个平时不怎么眼熟的门房找上我说有客人在膳房小门等我。
    膳房为了方便采买,专门开辟了一小门与外界相连。他一说有人等在膳房小门,我立马对来人心中有数除了姜行正还有谁如此不讲规矩。
    我生平最烦作别,动辄哭哭啼啼,有损本太子勇武形象。但我想,往后长久的年月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姜行正,又有些心软,他贱归贱,怂归怂,总归多年交情。
    等我到膳房姜行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在膳房窗屉上戳了个洞,撅着腚往外看。
    推开门,我看见他的装扮,穿了身墨绿色骑装,腰上围着个大包袱,脖子上还缠了个,活似逃难。
    我笑他,少爷这是被哪位相好的撵出来了?
    姜行正拽着自己腰上的包袱,语调听起来很低沉,我也要去
    你也要去?我听得快气笑了,你也要去,他也要去,一个个的都把龙潭虎穴当桃花源?
    你爹知道吗?我问。
    姜行正最怕他爹,姜公行伍一辈子,用命去拼勋爵,万般艰难拥有如今的地位。可惜虎父出了犬子,姜公过刚,姜行正过柔。姜行正他娘生他时难产,他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她娘自然千疼万疼,将他生生养成了女儿性子。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爱在家和姊姊妹妹们嬉闹。加上常年服用大补药,姜行正幼年时体型肥胖,在男子俊逸清瘦为美的雍朝更不受人待见。
    我初见他时他正被人围着扔石头,他蜷缩在地上既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口,嘤嘤呜呜像个娘们。
    我那时刚当上太子,正是意气风发,自以为秉持天理公义天底下所有不平事都归我管,我捏着拳头冲上去替他打了这一架。
    从此以后我多了个尾巴,不对,胖尾巴。
    姜行正如今已经看不出幼时的影子,他的五官浮现出姜公的轮廓,他终于像个男人。
    他知道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我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姜行正攥紧了自己的包袱。
    姜公!我看向窗外故意喊道。
    姜行正瞬间奓了毛,一扫豪迈气概连蹦带跳地躲在我身后。
    过了会儿,姜行正探出脑袋,忿忿道:你诓我
    我失笑,不怕?
    当然
    我打断他,姜远。
    姜行正沉默地和我对视,他的脚和地面长在一起。
    姜远,你不能去。我冷静地告诉他。
    留在沛都,替我照顾我娘。我后退两步,深深鞠了一躬。
    姜行正声音都在发抖,他扶着我的肩膀,君所愿也,不敢请尔。
    所以我才最烦辞别,一点都不像男人。
    打发走姜行正,我一拍脑袋想到个人亓官微的相好。
    亓官微要和我一道去湘,谁知道要待几年,总不该让小两口相隔千里,愁云归燕遥寄相思吧?不是人干的事!
    当初为了下亓官微的面子,我把他的相好带回了东宫,对了,叫啥来着
    我边想边随口叫了个宫女去唤人。
    殿下,清安。人来得很快,见我便是半跪大礼。
    我点头,领着他往水榭走,我要去湘城的事听说了?
    回殿下话,草民有所耳闻。
    他的眼睛始终顶着地面,说话谦卑至极。
    我这人真是贱骨头,他把我当太子供着,不敢有半分僭越,我反而觉得不自在。大抵因为我是半路出家的太子,君君臣臣那套还没学到位,对轻慢我的人我能心安理得的耍太子威风。但对真心把我当太子敬重,我反而拿不起款。
    像母妃,姜行正,青萍和亓官微,在他们面前我只想当十七。
    我想告诉他别那么拘谨,却不想说软话。
    不对,君臣之道我还是学到了皮毛绝不认错,绝不低头,绝不服软,绝不妥协。
    抬起头,我其实是想告诉他可以和我对视,说出来的话却像命令。
    他柔顺地抬起头。
    我发现他的上眼睑微微遮住眼球,眼睛看起来有些睁不开,因此他看人的视线总是柔和,但锋利的唇线又让他显得坚韧。
    奇怪的人,柔软与锋利在他身上共存。
    看到他的脸,被我遗忘的记忆悉数涌现,我羞辱他,让他当着众人之面褪衣,若不是亓官微及时出现
    太守之子,本是人人称羡的人生,却因父亲被人陷害导致人生陷入泥潭,若不是亓官微向他伸出援手,他最好的结果只能充作徭役任人作贱。
    我并不同情他,直觉告诉我他不需要人同情。
    你和我一起去湘城,想到他可能不愿意跟着我,于是我又补充了句,亓官微也会去。
    谨遵太子谕令。他还仰着头,视线无飘无定地放在空中。
    他恭敬的态度让我浑身不自在,行了,你可以低头。
    他顺从地低头,两手笔直地贴住衣缝,又开始看地面。
    我只想快些走,但我还欠他桩人情,不还清我左右睡不着他把亓官微借给我做了场戏糊弄嘉央,我借了他的身份,总要还给他。
    荨?哪个旬?我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自己名。
    回殿下话,草民贱名取自荨麻草。他有问必答。
    你们家姓什么?我问。
    这次他不再像提线木偶严丝合缝地回答我的问话,他顿了顿,迟疑道:回殿下话,罪民
    我不耐烦了,让你说就说。
    禾子季。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猛地攥紧。
    日后你就姓纪,纪荨。你家削姓是陛下定的,我也不好贸然替你复籍,先这样用着,赶明儿我当了皇帝说到这儿,我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我能随意说胡话的对象,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我也不用想着当皇帝了,出家当和尚靠谱些。
    正当我思考该怎么把自己塑造成忠心不二的大孝子时,下一刻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到我的耳中。
    咚!纪荨的膝盖重重砸在水榭石板上,我看见藏在石板缝隙深处的灰尘被巨力震得飞散。
    我眼皮子直跳,心想,这得多疼啊。
    还没等我想清楚有多疼,又是三声咚,咚,咚。这次更响,更清脆。
    谢殿下隆恩!草民万死难报。纪荨额头贴在石板上,语调哽咽。
    我弯腰拉他,我没想到举手之劳的事他反应居然这么大,只是去打个招呼,冠纪姓又不是复季,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用了几下力没拽动,我脾气委实算不上好,此时有些来气了,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纪荨的毕恭毕敬并不是对我,而是对我身后将他打落无间地狱的至高皇权。
    这感觉让我憋闷,纪荨他看不上我,他把我和蛮横不讲理的青阳途划等号。
    青阳碧将来可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你别一口一个殿下就算报答我了,我和亓官微是兄弟,你是他我瞥了眼纪荨,他生得眉眼柔和,但他不是女子的精致柔美,而是属于男子的静如檀渊,对着这张脸我实在说不出夫人二字,我拐了个弯,你是他内人,也就是我内人,呸呸呸,是我兄弟也不对,反正算我罩着的,你跟他一样喊我大哥吧。
    说完我越发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平白占了亓官微便宜,他相好是我小弟无异于亓官微也是我小弟。
    纪荨嘴里迟迟没吐出我期待的那句大哥,他沉默良久,缓缓重复,内人?
    我又拉他,这次他顺从起身,我要求他看着我说话,你别害臊,我早就知道你俩的事了,你放心,我对断袖龙阳总之我对你俩没偏见。
    纪荨眼皮下垂,自嘲道:殿下君子胸怀。但,草民身份低微怎敢高攀少游,少游慈悲,可怜草民蒙受不白之冤,不忍草民沦为徭役,这才出手相处。草民只盼能日日伴他左右,旁的怎敢奢望
    这话说得委婉,我却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亓官微仅把他当玩意儿,不把他当回事。
    我觉得他想多了,以我来往风月的经验,亓官微对他肯定有意,一直将他暗藏应该是怕被亓官笃老匹夫发现。
    啧,男人的小心思。
    我正要和他分说几句,他先祈求道:殿下,草民有一事求您,您不要在少游面前提起草民行吗,也不要问他关于草民和他之间的事,行吗,大哥?
    大哥
    我是他大哥,那岂不也是亓官微大哥?我被他喊得畅快,大手一挥应道:放心,我不提。
    害臊了,男人的小心思,我懂。
    第26章 【旧梦】不悔
    我启程第三日,亓官微终于在临关门的一处驿站上了车,他一上车便催着车队急行,我看他的慌张模样许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
    我让亓官微上了我的马车,吩咐车队停止修整立刻启程,车厢低矮,以亓官微的身量饶是坐在软榻上,头顶也快撞上车顶。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打发他去外头坐横栏,亓官微忽然开口,殿下最好让车队快些,追兵快到了。
    谁的追兵?追谁?亓官微这小子果然是偷跑!
    我从鼻腔里哼道:净给我找麻烦。
    不知道拐带司马府上小公子算个什么罪名?想到亓官笃的臭脸我不由得暗爽,老匹夫,你儿子都跟我跑了,活该!
    亓官微闭目养神不说话。
    马车上颠簸,我和他坐了会儿一时拿起杂谈翻看,一时托腮望着窗外景色,心里只觉没意思,和臭男人待在一起能得什么趣味。我想唤些伶人解闷,随口对亓官微说道:纪荨我给你带上了,他在往后数第七辆马车,你的马车是他前面那驾。找他去,还是去自己的马车,你选选,别在我车上充门神,没劲儿得很。
    亓官微掀开眼皮,纪荨?殿下给他赐姓了?
    我正要说话,马车突起颠簸,我像装在琉彩盒中被人摇晃的蟋蟀,一时七荤八素差点被甩下马车,亓官微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用力把我拽向他身侧。
    我攀着亓官微的手臂坐下,紧紧挨着他,眼前炸了花,我将欲作呕,亓官微递上冰片,我接过放在鼻子细细地闻,好半晌才缓过劲儿。
    已经出官道了吗?这么快?我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旦见马车行驶的道路残破不堪,路面凹凸不平,泥石翻滚。路边的杂草生得野性,根茎叶脉在路面上纵横蔓延,像碧绿的蛇类。
    我唤来车夫,出关了吗?
    车夫道:还有两天路程。
    我沉默,原来还没出关。
    再过了会儿,我看见路边的界碑,上书椗洲二字。
    椗洲,我记起母妃曾和我讲过,椗洲之民最是质朴勤劳,福元三年,也就是我祖爷爷当朝时,全国大修官道。白面混着鸡蛋石子康成的路,工匠们抬着石碾子一遍又一遍,重复千百次把路压得齐整。路修到椗洲时,椗洲人举全洲之力襄助路转使,出人,出财,出力。
    历时十五年整全国官道建成,成为连接全国路上交通的血管,而椗洲百姓对官道之爱惜胜过自家性命,若遇负重过重的商队上路,百姓们便自发结成人墙拦截,号称不卸车架不放行。
    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我放下帘子,心情有些低落。
    亓官微接过我手里的冰片,宽慰道:殿下不必如此,当年宋贼割据南方诸城,椗洲军民奋起反抗,与宋贼交战数年,官道也是那时打坏的。
    亓官微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当时的皇帝正是青阳途,百姓正浴血,他却割让南方七郡,许宋氏世袭王爵,称为镇南王,椗洲百姓大部分南迁,还有些如也林中燕雀振翅无踪了。
    待我登基,定要重修官道,我说。
    亓官微笑着应我,那我便跟在殿下身后,挑担子,轧马路,何事都做得。
    我觉得,能遇见亓官微大概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深藏心中说出来引人发笑的痴念终于有了能倾诉的人,亓官微不会拿我取笑,他亦认为我的愿景有实现的可能,并且愿意为此和我一道付出心血与努力。
    以前为何和他针锋相对?我真是蠢透了。
    我想起之前被颠簸打断的话,于是说道:不是赐姓,他家原姓季。这个他指纪荨。我觉得很奇怪,亓官微居然不知道纪荨原姓季?
    亓官微说:殿下不像太子。
    我抬下巴,孤怎么不像?
    亓官微失笑,他剔透的瞳孔在光线变幻中呈现出冷漠的色泽,太子生来高悬于天,眼里放不下众生蝼蚁。殿下却走下金台与众生同行,慈悲恩惠甚至赐给罪民。
    他许是想夸我平易近人,但他的话却让我很不舒服,天,蝼蚁,金台,慈悲恩惠,赐。这些话我都不喜欢,我是长在卉楼里的十七,我永远都是十七。太子身份于我而言是不容亵渎的神圣象征,代表对天下万民的责任与义务,我要做将士手里战无不胜的剑,我要做百姓田地里飘香的麦穗,我生长在卉楼从不曾上过金台,又何谈下来。
    这些都是十七从话本里,母妃的故事中,圣贤书里听来的为君之道,和青阳一脉南辕北辙的王。
    而青阳碧的责任是保护十七心里的愿景。
    我心情变得快,这时看亓官微又不顺眼了,我搡他,孤乏了,你且去。
    不曾想,先前的颠簸只是前菜,马车又剧烈颠簸起来,这次摇晃的力度像要把马车颠散架,我不得不抓紧亓官微来保证自己不会被浪潮拍飞出去。
    怎我高声质问,刚吐出个字嘴却被亓官微死死捂住,他示意我安静。
    我也发现不对劲,马车不知何时停了,车外喧闹不已,阵阵厮杀惨叫声传来。我发了一身白毛汗,心里顿时擂起小鼓,有人袭车!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有人想要我的命!这是第二个念头。
    我勉强维持镇定,取下悬挂在车壁上的短刀递给亓官微,自己抽出别在腰上的匕首,浑身紧绷地盯着晃动的车帘。
    我存了一丝幻想,是不是亓官笃派来追你的人?
    亓官微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小声道:他还不想让我死。
    顷刻间,我看见一道闪着寒芒的冷光对着车窗直射而来,寒芒在视野里不断放大,锋锐之气几乎割破我的皮肤,
    箭!
    时间陷入泥沼,我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我看见亓官微微微浮动的细发,等回过神来,我已经飞扑而上。我的侧脸被拉出一道血线,箭矢钉在马车壁上,入木三分。
    来不及说话,我重重踢向榻脚,借住反冲力道抱着亓官微滑出马车。
    下一刻,马车在我眼前炸成漫天碎屑。
    该死!火药!
    车外已经战成一团,一伙不知名的黑夜人和我的随行护卫正在厮杀,不,应该是单方面的虐杀。
    决不能束手就擒!我在混乱的战场里寻找青萍,晃眼却看见纪荨肩上中箭倒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正挥舞着长刀向他劈下
    笃!
    我想也没想变甩飞手中匕首,击打在刀身上,长刀下落的轨迹改变,最终擦着纪荨的头皮插进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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