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九十八(74)
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作者:作者:三九十八
小说三九十八(74)
听完无为所说,宋韫更加伤感,倩袖于屈茂而言分明就是要紧的人。
倩袖的名字是他起的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1】
可屈茂心中负担太多顾忌太多,不敢将情意说出口,竟至相误错过。
从无为话里,宋韫还听出别的意思
大师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生来就继承了复国的责任,为我父亲和我割舍了许多。大师你呢,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宋韫问,我听我父亲说过,起初大师并不是道士
无为老脸一红,下意识捋须,扑空后索性掩唇假装咳嗽:别胡思乱想我入道纯粹是因为当初活不下去了,道观里有口饭吃
宋韫:是吗?我看大师你给铁牛展示的那些把戏精彩至极,有这种手艺,不会养活不了自己吧?
无为被问得无言可对,倒转拂尘,在宋韫头上轻敲一下:和庭霜一样促狭。
宋韫故作夸张地喊疼,无为明知是假装却也看了一眼头上没起包,认真给他把了回脉,确认他和肚子里那个真是无碍后才不痛不痒责道:好的不学,刁钻乖张全学去了。
迎着宋韫探寻的目光,无为叹息一声,开始讲述当年
我和庭霜第一次见面,是他扮作是许家亲戚,和你母亲在街上游玩,我偷了他的荷包我们走江湖卖艺的,风餐露宿,活着就好,哪管什么德行不德行我用他的银子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又去赌钱。赢了不少,可赌坊里的人拦着不让我走,非说我出老千,要砍了我的手。
我当然没有出千,我只是会算牌而已,那是我自学的术数,不是骗术。但赌坊里的人许输不许赢,哪会听我解释,眼看着手要不保。庭霜出现了。
宋韫眼睛一亮:我父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你从赌坊那些歹徒手中救了下来?
无为忍不住笑出声,摇头:他拔什么刀,身娇肉嫩,身手还不如我呢,刚放完狠话就被抓住。穿着女装长得仙女下凡一样,差点被赌坊卖进青楼。
宋韫:
是焉云深出面救了我们。无为笑意中透露出无奈,我后来才知道,焉家那位公子是举国有名的人品端方,却因为庭霜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了赌坊,闹得天翻地覆满城风雨。后来听庭霜说,焉云深因为这事罚他来着,让他写诗作词,错了韵就要戒尺打手心。但庭霜是笑着说这话的,想必是没打疼谁会舍得弄疼他呢。
无为的语气无比温柔,宋韫知道他很怀念庭霜,却不会知道,他当初偷荷包,并不只因为钱,而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那个人,觉得天神降临,宁愿挨打挨骂也想听「她」说两句话,最好再趁机占些便宜。
但后来知道庭霜明知他偷钱却并不喊抓贼,是听见他饥肠辘辘,宁愿舍财让他吃顿饱饭时,平生第一次感到羞愧。
当庭霜耐心听他解释,怎样用术数稳赢牌局,大加夸奖之后又衷心劝说,这样聪慧的人应当有更光明的前途时,平生第一次感到信任和期许。
遇见庭霜,他才有了希望,没有浑浑噩噩生于街头死于街头,才有了今日的无为。
但遇见庭霜,也让他感到绝望,绝望到任何污秽卑劣的念头都不敢有。
云泥之别,是无为学会的第一个成语。
宋韫沉默良久,道:大师,我还是想成全倩袖姐姐和屈大人。我觉得他们还有机会。
无为:你倒适合去做月老,自己有了归宿,身边的人也都要给安排下来。
宋韫笑:要是大师还俗,我也给大师安排。
无为讪讪摆手:要不是你揣着孩子,该狠狠收拾一顿,没大没小的。
说话间,铁牛急匆匆跑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不不好了!皇帝还是要把公主嫁给康国这个月十五就出发!
宋韫顺着铁牛后背让她平复呼吸,眉头紧皱。
这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先前设计假装刺杀,故意拖延破坏齐俦和徐霁的联盟,到底还是拦不住。
宋韫同时也诧异铁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大局意识了,知道两国联姻绝非好事。
铁牛带着哭腔:公主嫁给谁我不管,可是皇帝凭什么要用阿福做陪嫁啊!
老虎阿福是李家姐妹从小的玩伴,铁牛虽失去了以往记忆,却在见阿福第一面时就异常亲近。
联姻之事因为先前使团之乱而中止,对外的借口是公主有恙。
现在齐俦又突然再度提及,将原本的嫁妆折减了一半,却又加上阿福,如此行径实在令人费解。
裴季狸进宫来,说拷问了钦天监剩下的人,原来是有人对齐俦建言,「云从龙风从虎」,因为宫中养虎,有损王气,所以龙抬头那日祭天无雨。
朝中对此也议论纷纷,但齐俦力排众议,一定要在二月十五遣使团把公主和老虎都送去康国。
天下皆归帝王所有,就算阿福是李家的私产,皇帝下旨征用,便不能抗旨不尊。
宋韫到芦笳宫时,阿福已经被装进铁笼带走了。
宫内一片愁云惨淡,铁牛两姐妹抱头嚎啕,哭得死去活来,连声恳求宋韫一定要保住阿福。它适应了兖都气候,经不起长途波折,小猫咪会被折腾死的。
铁牛手背抹着眼泪,抽噎道:如果真要送走阿福,我们姐妹俩也要一起去。
自打认识铁牛以来,宋韫就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看着心疼至极,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怎样阻止齐俦荒唐行径。
宋韫向裴季狸求助,却见他和无为对视一眼。
铁牛泪眼汪汪地看着无为:师父
别急别怕当然不能让你们姐妹一起去,为师自有办法。无为闭眼掐指,安抚地拍了拍铁牛脑袋,嗯就让听麾一个人和阿福去康国好了。
作者有话说:
铁牛:??
「1」引用自《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第106章
骤变 ◇
外头已经打起来了
因为无为的话, 铁牛当晚破天荒地没有吃饭。
无为用各种小玩意都哄不好,最后还是宋韫承诺,一定不让阿福在路上出事, 一有机会就把阿福救回来。以后还要帮她盘个全天下最大的话本铺子,找最好的写手写本子, 最好的画家画插图,铁牛才肯吃饭。
但眼下, 阿福肯定是不能回到芦笳宫了。作为陪嫁之一, 老虎由齐俦派遣专人看管。
其他的陪嫁是早已准备好的, 不用再往里添,甚至又减下来许多,并不耗费人力。
从二月初十宣布联姻继续,到二月十五和亲队伍正式出发,和亲事宜有条不紊。
铁牛舍不得阿福, 说要一起走,却不能真的随行。
先前被扣留的康国使团此次要同公主一起回国, 媵侍之外, 齐俦也派出使团护送公主。使团人选避开了任何可能与宋韫有关的官员,所以使团正使只是一个三品文官。
二月十五为公主践行的宴会上,新城公主齐微意外的态度平和,按照规矩分别向皇帝太后皇后辞行, 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宋韫觉得齐微有些奇怪,细想起来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再看齐俦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感叹, 大概是这姑娘哀莫大于心死, 已经认命了吧。
此次康国没有再派人过来, 因此先前扣留在晏国的副使赵王世子徐霖成了正使。但徐霖毕竟年轻,养尊处优又心浮气躁,使团中真正话事的还是贵妃的叔父王崇。
公主从皇城而出,宋韫站在皇城城楼,看着公主凤鸾富丽堂皇,其后紧随两国使团。铁牛站在宋韫身后抹泪,低声说:阿福都瘦了。
宋韫遥望长长的红妆队伍,最后盖着红布的大铁笼尤为显眼。隔着红布,看不见笼子底下的老虎到底瘦没瘦。
但它老实卧着不声不响,与平常养在芦笳宫里飞跃起来一口咬碎整只鸡相比确实萎靡了许多。
和亲队伍离开京城,经阔州,下闵州,随后进入康国境内。二月十五出发,二月十九已至边境。
二月十九日是观音菩萨诞辰,民间后宫都会上香祭拜。齐俦自上次受惊以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安华殿僧人尚在日夜为他诵经祈福,后宫便各自设坛祭拜。
慈宁宫中。
宋韫进香之后,铁牛端上来安胎药,宋韫喝下问:大师呢?
今晚入夜以来好像就没有见到无为了。
铁牛撇撇嘴,目光有些飘忽:谁知道他跑到哪去了阿韫你快休息吧。
铁牛向来早睡晚起,今日自己不困倒先催着宋韫睡觉。今晚的安胎药不如往常的苦,铁牛说加了糖。宋韫喝了之后确实有些困了,很快便睡着。
半梦半醒间,眼前有光芒跳跃,然后暗了下去。
大概是铁牛把灯吹灭了吧。
.
宋韫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舟车劳顿,好像回到了从阙州进京的时候,又像是漂泊在海上,耳边隐隐约约有不断的低声
不会有问题吧?怎么还不醒啊?他还怀着孩子呢为什么他就能怀啊,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宋韫睁了睁困顿的双眼,恍惚中看见屈饶的脸
嗯?屈饶?
宋韫睡得周身舒泰,抬手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见面前站着屈饶和裴龙斩。
你们是何时进京的?!宋韫护着肚子坐起来,屈饶贴心地往他后背塞了个枕头:殿下,你看清楚,不是我们进京。
宋韫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
瓦房木屋,窗外绿意葱茏,芳草野花之外是丘陵与山谷。
宋韫按了按额角,努力理清思绪:难道
一抬眼,看见裴红药一身红衣走近,宋韫眉头紧皱:我怎么会到了药王谷?我昨夜明明还在慈宁宫祭拜观音。
裴红药让屈饶和裴龙斩先出去,端着药碗,将汤匙送到宋韫唇边。
宋韫下意识躲开,裴红药垂眸,将药碗搁在一旁。
你以为今天是哪一天?
宋韫视线落在那碗雾气袅袅的药上,他睡过去之前就是喝了裴红药开的安胎药,铁牛端给他的。现在回想起来,那碗碗的味道不对,铁牛的神情也很奇怪。
宋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裴红药按了回去。
三天没喝安胎药,肚子里的孩子还想不想要了?裴红药沉声道。
宋韫顿了顿,端起药来一饮而尽,看着裴红药:我突然失踪,宫里一定会大乱!无论到底是谁安排的,我必须尽快回去!
别动。裴红药把着宋韫手腕,仔细把了一回脉才扯过被子盖在宋韫身上,起身,你不用操心外面。这小东西娇气得很,至少等到下个月月初才算安稳。外头已经乱起来了,不差你这一点小乱子。
裴红药说完便收了药碗离开,只剩下宋韫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宋韫醒来是傍晚,晚饭后屈饶才挪着碎步到宋韫床前。
他在药王谷中早就混熟了,也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只不过大家日常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没空和他这个闲人玩闹。屈饶看见宋韫,亲切至极,本来他是只想和宋韫聊聊男人,说说闲话,架不住宋韫再三追问,终于说出了这三天来外面天翻地覆的变化
晏国和康国彻底掰了。屈饶本就口齿灵活,说书先生似地绘声绘色,外面传的是,公主刚一进入康国境内,就被刺杀。混乱之中老虎破笼逃出,伤了康国正使,好像是什么赵王世子的。虽然当场没死,但也没挺过两个时辰。两边都在指责对方,晏国这边有证据说公主是那个康国贵妃的叔叔所杀,老虎跑了,康国不依不饶要晏国给世子偿命。这还没完
屈饶来了个大喘气,慢悠悠喝了口水,宋韫紧皱着眉头催促:快说,接下来怎么了!
康国京城那边也不安稳,赵王世子死在边境的事情传回京城,赵王上朝的路上竟然伤心过度堕马而死。使团里那个姓王的,刺杀公主的嫌疑最大,他又是康国贵妃的亲叔叔,贵妃怀着孕呢,担惊受怕,失足落水溺死了。
短短三天,发生如此多的大事。赵王堕马,贵妃溺死,看似都是意外,但意外过于集中就一定是人为了。
此时之乱,绝不是偶然,是有心人筹谋已久的。康国皇帝徐霁,是个可怕的对手。
那晏国这边呢!我不在,起了什么乱子?
屈饶喝完水开始嗑瓜子,坐着不舒服索性往躺椅上一靠:这躺椅真舒服,让我家那个给我也打一个晏国这边就更有意思了。你别想着回去了,名义上,晏国太后和小皇子二月十九晚上都烧死了。
烧死了?宋韫高声,猛然坐直。
屈饶「哎哟」一声,连忙起身捂住宋韫嘴,看着他肚子:这么激动干什么啊。本来就不让我跟你多说你这还怀着呢,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可饶不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宋韫推开屈饶,满心焦急,铁牛呢?无为大师呢?裴季狸齐胤!齐胤在哪!
屈饶眼看着宋韫起身跑出去,意识到自己是闯了祸,扔了瓜子,赶紧折回去找裴龙斩:夫君救我
全然陌生的环境,宋韫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误打误撞来到一处竹屋,外面看守的人说少主正在里面练习医术,任何人不得打扰。
宋韫喉头干涩,想说话情急之下却无法发声。
竹屋里传出裴红药声音:让他进来。
宋韫下意识去提裙摆,却发现衣裳合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所穿是男装,踩着竹制的阶梯,登上竹屋,扑面而来刺鼻辛辣的药味。
别过来。
宋韫循声定睛一看,五步之外,纱帐围拢,裴红药坐于其中,手执薄刃正划开四肢摊平的白兔肚子。利刃划过,血液蔓延。
即使是隔着一层薄纱,红色依然刺眼,带着强烈的血腥气。
宋韫瞬间觉得腹内翻江倒海,俯身呕了一阵,方才喝下的药全吐了个干净,眼前都有些发黑,摇摇晃晃站立不住时,裴红药已经走过来,褪下羊肠手套,一手搀住宋韫臂弯,一手塞了颗干制的酸梅进宋韫掌心。
还想到处跑,已经开始害喜了。裴红药皱眉道,回去再喝一碗安胎药。
我没有,我不是宋韫捏着那颗酸梅,想到裴红药方才双手血腥的样子,虽然是隔着手套,血腥味还是会透进去。但那颗酸梅气味实在诱人,宋韫含进嘴里,当时觉得胃部平复了许多。
宋韫再将目光投向裴红药方才操作的桌案,上面多了几只粉嫩无毛的小兔子:你是在练习剖腹取子?
裴红药有些郁闷地点头:到底动物和人是不一样的,常人和鲛人也不一样。我爹听祖父说过鲛人可以顺产,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
见宋韫神情怔怔,裴红药道:反正你放心,我从没失过手。
宋韫感受到搀在自己臂弯的手有些颤抖裴红药的手向来是很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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