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阿玄(85)
我道侣只是欲迎还拒 作者:作者:鹿阿玄
鹿阿玄(85)
围观的弟子忙铺开神识,倏然睁大眼,震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两人闪现于洞窟中的祭坛上空,夏门主垂眼看着背脊朝下的琴师,一只手正无情地紧紧掐着那瘦弱的脖颈,两人一起坠向法阵!
甬道中的众人齐齐抽气,这夏门主行径诡异,莫不是被洞窟中的恶灵附身了?!
他们刚要上前一步,却被甬道前端的霄山弟子一拦,顿时神色迷茫地驻足。
只有苏菱面色苍白,下意识迈出一步,却终是忍住了步伐,死死盯着祭坛。
下落的猎猎风声中,夏歧面上的温柔神色还未褪去,五指却缓慢收紧,那纤细脖颈响起骨骼断裂的声音。
苏群云是吧,我等你多日,就怕你找不到我。此番亲自送上门来,待客倒是周到。
看到琴师楚楚可怜的神色消失,浮出没有作假的惊讶,夏歧心里颇有几分畅意。
尽管他没有所说那般神机妙算。
他见到琴师的那一刻,自然察觉了对方身上有妖丹。但猎魔人的警惕让他留了个心,又透过浓郁妖血的掩盖仔细分辨了一番,竟真识别出妖丹中蕴着多名妖灵的妖力,气息杂乱。
不过,琴师的名字,可疑的出场,还有潦草的掩饰都证明苏群云并不忌惮他们,发现了也无妨。对方的出现,或许只想搅浑这一趟的水。
那么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让对方毫无作用地白跑一趟。
苏群云面上的愕然一闪即逝,他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方才倏然抵达的位置,一根魔藤上的传送符文正缓慢消失。
而夏歧因挟持着他,没有惊醒认主的魔藤,两人正下落向法阵阵眼。
苏群云的脖颈几欲断裂,却还能满脸欣赏,声音轻松地开口:夏歧,是我小看你了。当初在金连城巷陌,我见你与清仙尊亲热,极尽挑逗,还以为你是贪色之人。
夏歧沉默了一瞬,万万没想到他强吻道侣的行径被归为极尽挑逗的贪色,手背青筋一突,真想立马掐死这人。
他面色不显地开口道:食色也分人,野食我倒是没兴趣。不过你竟为此演了一出戏,还甘愿衣不遮体地献舞,如此煞费苦心,应当让闻掌门也来瞧瞧。
苏群云从容的神色蓦地一凝,夏歧便知道果然戳中对方痛处了。
谁知苏群云百毒不侵,一愣之后,竟怀念地微微眯眼:长谣么,当真忘恩负义百年前,十方阁从灵影山归来,为了答谢放行之恩,送了一批灵材给长谣,长谣不是大大方方收了么,如今怎会恩将仇报了?
夏歧一愣,还有这种事?
不过苏群云自小在长谣长大,如今再次谈起家,竟是这般疏远轻慢。
甬道中的苏菱定然听得见这番话,想必苏群云便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他如今看不到苏菱的表情,也猜不到苏菱此时的态度。
毕竟苏群云出现在洞窟之中,食人魔藤尽数听他调遣,定然与这洞窟中百万怨魂的惨死脱不开关系。
这苏群云,可不是长谣关上门便能解决的普通恶徒。
第116章 前尘劫
苏群云浑身上下都透着非人的诡异,纤瘦脖颈摇摇欲断,却连呼吸都没有乱去一分。
他扶着夏歧的手臂,抬起水盈盈的双眼,对上夏歧的冰冷目光,换上云苏无辜而青涩的神情。
洞窟中的祭文和咒阵,仙长可都看过了?都是我刻下的呢,好看吗?说着轻一咬唇,有几分羞涩,我是问祭文,还有我
夏歧眉梢一挑,鸡皮疙瘩窜了起来,差点被恶心得后仰。苏菱虽然跳脱,骨子里也装着清正,怎么生出这玩意儿?
他此刻理解苏菱找到儿子后,没有直接抓回去一顿教训的原因了,估计苏菱也动不了这疯子。
何况几天前的西南郊陷阱,苏群云要置所有人于死地,更没有顾及苏菱的安危,这母子两的关系不会太好。
不过苏群云竟是这个洞窟的始作俑者?
难道苏群云便是幕后之人?
苏群云见夏歧额角青筋一突,眸中笑意更深,一抹玩味稍纵即逝,嘴上变本加厉:仙长当初救我于水火,相赠紫玉,当真教人念念不忘。我难解思念,便冒昧找来与仙长重逢了,仙长却好生薄情啊
夏歧瘆得实在没忍住,五指下意识一收,云苏的脖颈已然变形,却惹得对方怕痒地咯咯笑起来。
他不由好奇问道:兄弟这般浪荡,难道和徐深是这样的关系?徐阁主的口味还真是
苏群云这副模样,很难教人不去想象是以什么方式取得那老狐狸的信任。
这话让苏群云的笑容面具裂开些许,许是没想到自己言辞骚扰,对方竟回以口无遮拦。
对象还是徐深,光是想象那种事的可能,都令他十分作呕。
夏歧见那双灵动水润的眼睛刹那闪过阴桀与憎恨,又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微微眯起的眼里蕴着危险的光。
他还真没有回击之意,好奇才有此一问,但看苏群云一副被折辱的模样,便知情人关系是假,恐怕这苏群云便是徐深身后的黄雀。
还是苦大仇深,城府不浅那种。
两人坠落的身形在浓厚魔气中延缓了片刻,终是要抵达阵眼。
夏歧身形偏瘦,然而多年修剑,衣下肌理轻薄俊修。苏群云的瘦弱纤细却是带着病态的脆弱,仿佛一折便断。此刻神色焉焉,像个闹够了的小孩,漫不经心又有些赌气地开口:不玩啦。
与此同时,法阵周围沉睡的食人魔藤一动,像是被唤醒的巨蟒,仰起头颅作势欲扑,虎视眈眈地睨着被围在中央的夏歧。
几乎没有反应时间,携着腥风的巨蟒猛地向他碾压过来,四周阴影轰然朝他倾下,如山陵崩塌。
夏歧沉着眉,在巨蟒空隙中闪躲,晃眼见被他禁锢的人笑容诡异,不由扯过苏群云,将人抵挡在魔藤前,想让这些凶猛怪物忌惮主人,主动避开。
谁知巨大力道竟直接穿透苏群云单薄的身躯,尽数落在他的身上,险先将他直接拍进法阵里。
他有些震惊,苏群云这疯子根本不怕死,为了让他的挟持计划落空,不惜自己也一起挨打。
苏群云似乎不会轻易死去,无所忌惮,他就不一定了。
刚刚那超乎意料的一击,已然将他的胸膛拍出一阵含着血腥的闷痛。
苏群云畅快一笑,挣开了夏歧的禁锢,断裂的脖颈瞬间恢复完好,不见一丝淤青的指印。
他好像玩得乏了,在苏醒的魔藤中转身,懒得再看夏歧,挥手作别,打算离开。
身形一动,便被一道猝不及防的剑光封住去路。
眉梢暴躁一沉,他转过头,便见那黑斗篷持剑松散悬在空中,颇为留恋地唤他。
别,玩下去呗,还没尽兴呢。
刹那间,洞窟响起陶瓷爆裂声,整齐地连成一片,回荡在空旷的四周。
苏群云感应到什么,猛地抬眸,只见洞窟墙壁边禁锢魔气与妖魂的容器被弟子们齐齐打破。
容器咒文的破坏纵使没有法阵爆炸的威力,也能发出不小响动,沉寂多年的黑雾贴着墙壁苏醒,缓缓升腾扩散开。
苏群云有些不解,还觉得夏歧不知死活:你做什么,你难道以为魔气会帮你们
话音未落,他面上的笑意消失了。
食人魔藤不是活物,却比活物更为凶残贪食,被召唤来法阵前已经许久没有吞噬活物,何况浑身魔气被法阵吸收,像饿极了的猛兽。
此时四周升腾起浓郁魔气,食人魔藤仿佛嗅到鲜血的猛兽,当即忘了夏歧和主人的存在,调转身形向四周蜿蜒散开,根本不由控制。
弟子们顷刻持剑而上,将前来吸食魔气的魔藤和惊动的魔化妖修牢牢牵制住。
夏歧眼见巨巢尽数崩塌,露出了法阵,心想这番机会撑不了多久,需得尽快。
苏群云少了一个依仗,阴沉着脸提剑攻了过来。
两人转瞬间便在法阵上方过了数招。
夏歧有些心惊,苏群云看起来弱柳扶风,诡异招式也没有半点长谣路数,却携着强大妖力,招招蕴着取人性命的刁钻狠辣。
按照闻雨歇与苏菱所说,苏群云是名命不久矣的凡人,然而如今体内不仅有灵根与妖丹,还十分完整,已到金丹境界。
想必多年前的出走之后,有了什么际遇,选择了夺取妖丹重塑灵根的办法。
不过这人与十方阁混在一起,谁利用谁,还真不好说。
他转念一想,苏群云此番有闲心来洞窟,恐怕并非玩闹搅扰。若是法阵失效,对方便会再少去一个依仗。
苏群云或许没有表面那般从容而不在意。
好在几番周折,他终于借苏群云接近法阵了。周身不断有离开法阵的妖修黑影迷茫地与他擦肩错开,像是刚刚醒来。
苏群云剑法比夏歧逊色许多,胜在妖力强大,一招一式都带着破坏极强的力道。夏歧需得极致凝神,才能在引动山呼海啸的妖力剑光中找准一个个时机,不曾浪费丝毫地将人一点点往阵眼压去。
凌厉雪亮的剑光与妖力互相撕咬,法阵正在吸食的魔气被搅得忽聚忽散,周身妖修纷纷避道而行。
等苏群云反应过来,潋光剑气已经从容不迫地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正被夏歧的剑风牢牢牵制,又反抗不能。
而魔藤却被弟子们牵制住,无法回援。
夏歧见苏群云面上阴沉含怒,却丝毫不退,想必性子高傲,不甘落下风。这倒是免去了对手逃跑的可能。
他不再顾忌擦过周身的锋利剑气,手中潋光翻转得更为凶狠利落,浑身伤口增加间,不管不顾直逼苏群云而去。
魔藤杀不死,弟子牵制已是在不断消耗,需得尽快炸了法阵。
他曾听清宴讲过,持续运转的组合法阵,为了防止被他人破坏,其中会有一层防御禁制。凡是靠近法阵的人,顷刻会被禁制打出去,敌友不分。拆解法阵最难的便是找出这一层。
那时他窝在清宴怀里,听着对方的声音昏昏欲睡,彻底陷入沉睡前,他记得清宴说,布阵人若是掌控欲强又没有安全感,还要以法阵为依仗,会将这一层防御禁制绘制得对本人失效,以免误伤。
夏歧没去思考苏群云怎么用五年时间,把灵影山咒阵学得从入门到精通,此刻他只想将苏群云往阵眼处压去,赌上一赌。
他身形徒然变快,潋光的逍遥游变幻得令对手应接不暇,整个洞窟的魔气被雪亮剑光横扫割裂,畏惧避开。
直到找准了苏群云回防渐慢的招式空隙,灵气倏然充盈潋光剑刃,潋光发出激动渴血的共鸣微颤,携着千钧之力,朝苏群云凌空劈下。
剑刃相撞声响彻洞窟,夏歧鬓间青丝被扬起,夹杂着凌厉剑气的气流在法阵上空荡开浩荡浪潮。
苏群云终是被稳稳压在法阵阵眼之上,潋光却没有撤走,锋利剑刃势要劈开这个双手沾满妖灵鲜血的人。
苏群云只得一歪脑袋避开,任由一道狰狞伤口从脖颈划到胸口。
颈间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顷刻喷涌而出,淋湿本就轻薄的衣裳,将整个人染得浑身猩红可怖。
与此同时,四周与魔物周旋的弟子整齐划一地一撤,魔藤与魔化妖修顷刻向法阵中的夏歧怒嚎着扑来。
苏群云没去管身上伤口,垂头望了一眼自己脚踏的阵眼,又看向依托自己而接近了法阵的夏歧,牙缝里挤出怒极反笑的几字。
夏歧,你当真可以。
饶是这番动静,蕴满魔气的黑色法阵竟没有激活防御法阵去捕杀两人,夏歧便知道赌对了。
他目光冰冷,如染了血的潋光一般锋利逼人:苏群云,你死一万次也不冤。可惜换不回五年来牺牲在此处的生灵。
夏歧一击之后不再恋战,立马腾空而起,远离法阵。
地面上,赶来的魔物追着他蜂拥跃起,如黑色的浪潮,势必将他吞没撕碎。
夏歧面上没有一丝慌忙,在魔藤即将把法阵严实围起时,他猛地甩出沾染苏群云鲜血的潋光
携着烈风的剑锐不可当,穿透前来阻挡的魔物,稳稳钉入阵眼之中,剑柄震颤不休。
一息之后,他察觉些微熟悉又危险的灵气波动,当即身经百战地闪身远离法阵。同时右手一抬,潋光咻地归于手中。
苏菱已经在甬道中用七重法器撑起了临时庇护,他身形快得化为一道残影,向那边掠去。
夏歧在半途回头看了一眼法阵,却见苏群云没有离开的意思,挂着满身鲜血与狰狞伤口,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正仰着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望着他,无悲无喜。
他被这瘆人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眉,人已经落进庇护范围。
转移法阵顷刻爆炸,洞窟发出轰然惊天巨响,又回荡不休。
霸道猛烈气劲的波及范围内,坚硬岩石寸寸破碎,砂石碎砾被震成齑粉,漫天扬起,埋没四周。
万千累累尸骨与陶瓷容器被荡成细沫,连同诸多恶毒的咒文一起顷刻消失,得以解放的魔气与残存妖气被气劲撕扯,又逐渐消散。
七重庇护被气劲浪潮冲击得嗡鸣不断,隐有行将就木的趋势。
洞窟中的巨大回响如雷炸在耳边,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神魂微颤。
夏歧看着洞窟不断坍塌,灰尘飞扬,忽然瞳孔一缩,周身同时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只见能撕碎万物的气劲乱流中,一人闲庭信步而来,劲流只微微扬起他的青丝衣袂,如同沐浴微风。
苏群云浑身血渍已然消失,清爽精神得不像与他们身处同一个空间。
苏群云的目光落在夏歧面上,不见了方才的阴沉与憎恨,心情好得像是与好友叙旧:我原本是过来看看你的热闹,谁知被你摆了一道,可将我利用尽兴了?他也没有等夏歧回复的意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次真的走啦。看来另一处法阵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对夏歧眨了眨眼,像是只将秘密说给他一人听,神秘压低声音,万妖王已经归位了。离大魔降世不远了。
弟子们不聋,瞬间在这句没头没脑却犹如惊雷的话下面色大变。
夏歧紧紧咬牙,目光倏冷,他早该想到的这两个法阵不仅仅是转移魔化妖修,更有别有目的。
将三个门派兵分两路,也让清宴落入陷阱真是好算计。
夏歧用神识去探芥子,依然没有回复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按理说,清宴早该处理完另一个法阵。
而且清宴定然知道他时刻心系道侣安危,不可能故意不回应。
只剩一个原因对方身陷行动不能自如的险境了。
苏群云转身欲走,目光却还笑盈盈地看着他:不去找他吗,可以一起去灵影山哦。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兀自走向法阵劲流之中。
夏歧心里惶急,下意识迈出一步,立马被苏菱着急拉住:小歧!别信他
事关清宴,夏歧之前的游刃有余完全消失了,虽然面色不显,心里已经慌乱担忧无比。
之前苏群云站在法阵爆炸中心也丝毫无损,若是想反杀,任何一个机会都可以直接取他性命,或许这番话并未作假。
他知道这样的推测完全失了谨慎和理智,但与清宴失去联络太久了如果这是唯一通往对方身边的机会,他必须一试。
何况清宴陷于险境,苏群云前去无疑雪上加霜。
夏歧无声地攥紧剑穗,忽然下了决定,倏然消失在庇护中,紧跟上苏群云的背影。
无论身处何处,清宴都会来寻他,他也一样。
罡风在霎时间袭来,身后传来苏菱焦急的叫唤,他只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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