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音(108)
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108)
而后,尹明毓向渭阳郡主点头示意,渭阳郡主也对她浅浅一点头,便移开视线。
渭阳郡主的马车离开,谢家的马车也启行向城外走,尹明毓便坐回去。
谢家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尹明毓最先感受到视线的方向,一个面貌普通、过目即忘的男人从墙角走出来,多看了几眼城门,才转身离开。
城外,谢家的马车上,谢策满心期待,不觉得奔波辛苦,出城后就趴在马车窗上,笑呵呵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草木,小脚一晃一晃的。
尹明毓不再在意视线的事儿,便也从另一侧车窗望出去。
田间有农民在耕种,春种满地种,祈求今年好年景,秋收一仓粮,待过了冬,又是下一年的轮回。
母亲,您在看什么?
尹明毓指向光秃秃的田地,道:我在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谢策歪歪头,看向明明在飞速退去仍旧完全一样的田地,天真道:先生说,土地是百姓的命,我和叶哥哥长大会做好官,守好百姓的命。
尹明毓眼神极温柔,轻轻揉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既是如此,就从好好读书开始吧。
谢策重重地点头。
这是他自己答应的,是以尹明毓见到叶大儒之后,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地,请他这些日子严格教导谢策,一定不要客气。
尹明毓还说了谢策路上的话,以此来佐证谢策的决心。
她还看着叶小郎君,欣慰道:我们小郎君先前只是按部就班地启蒙读书,未曾想才跟叶小郎君玩一日,便如此向学,还和叶小郎君一起有了做好官的志向,我真是欣慰。
叶小郎君茫然地看向谢策,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谢策两只小手互相拨弄,垂下头。
而叶大儒感动极了,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肯定道:你放心,老夫定然好生督促他们。
尹明毓道谢,手放在谢策的背上,放心地轻轻一推,谢策便脚步沉重地走到叶大儒面前。
叶大儒扶着两个孩子的肩,对尹明毓温和道:我对策儿实在爱才心切,日后带廉儿各地游学,兴许会到岭南去。
谢策倏地抬头,惊喜地望向叶小郎君。
叶小郎君眼里也有些许欢喜,他也是乐意跟谢策玩儿的。
尹明毓也一脸惊喜道:我家郎君在南越整顿学风,正需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儒,您若是能来,我们扫榻以待。
叶小郎君若是能去南越,她岂不是可以彻底丢下谢策去玩儿了?
于是尹明毓极力游说道:先前策儿的启蒙先生说,若能教化一方百姓,乃是不世之功,您若是能来,是岭南的福气。
老夫不敢当。
叶大儒摆手谦虚,他本来只是刚刚有了个念头,还未确准,但听尹明毓此言,又见两个孩子皆期望的神情,便真的考虑起来。
尹明毓也不多说,请他认真考虑,便不再打扰他们读书。
银儿抱着个长长的木盒进来,又随她出去,问道:娘子,这字不送了吗?
尹明毓摇头,收好,万一叶小郎君不愿意去岭南了怎么办?
银儿闻言,便点点头,傍晚又将这木盒原路带回了谢府。
谢夫人晨间就见尹明毓的婢女抱着这木盒,晚间又见她抱回来,便问了一句。
谢策也好奇,盯着木盒瞧。
左右也不用了,尹明毓便教银儿拿给谢夫人看。
银儿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打开木盒后,取出卷轴,垂着头缓缓拉开。
谢夫人看清卷轴上的字之后,沉默许久,对尹明毓道:你真是用心良苦。
谢策探头看去,看见了熟悉的字,眼睛转了转,伸出小手,问:母亲,能给策儿吗?
尹明毓随意地摆手,银儿便卷起字,递给了他。
谢策抱着卷轴,放进木盒里,抱走。
第二日,他又早早来到东院,不过这一次,没牵着羊满院子走,而是让婢女给羊套上了鞍,然后把羊牵了出去,将木盒挂在了它的身上。
尹明毓起来没看到羊,知道谢策牵走,也没理会,再次出门时也没特意注意羊。
谢策牵着羊走在她身侧,尹明毓这个方向看不到它身上背着什么,就一直没有发现。
午后,她在山上亭子里赏景时,谢策的婢女找过来,说两个小郎君闹别扭,尹明毓极莫名其妙。
谢策和叶小郎君怎么会闹别扭呢?
金儿银儿也不理解,叶小郎君年长且让着谢策,谢策又机灵讨喜,他们闹别扭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但小孩子吵架打架极为寻常,尹明毓越是想象不到这两个孩子为何会闹别扭,越是感兴趣,当即便起身回叶大儒的院子。
院子里,两个孩子没有吵架,不止没有吵架,叶小郎君绷着脸拿着书咬牙切齿地念一句,谢策就委屈巴巴地跟着叶小郎君念一句。
母亲!
尹明毓一出现,谢策得救一般,走过来扯住她的手,又软软地叫了一声母亲,然后看向叶小郎君。
而叶小郎君即便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还是走过来对尹明毓一板一眼地行礼。
刚才的画面,尹明毓是没想到的,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了?
叶小郎君不高兴地瞪了谢策一眼,又瞥向一边。
谢策觑了他一眼,讨好地冲尹明毓一笑,策儿只是送了叶哥哥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谢策看向叶小郎君,叶小郎君没瞧他,侧身让小厮拿过来。
片刻后,小厮拿着个木盒过来。
尹明毓主仆三人看着那熟悉的木盒,
叶小郎君拿出卷轴,又凶狠地看了谢策一眼,展开。
卷轴上,熟悉的大字距离科举还剩五千余日。
叶小郎君咬牙切齿道:我要和谢策共勉。
尹明毓一下子笑出声来。
叶小郎君显然还没见识到这位长辈的坏心眼儿,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尹明毓抿住嘴角的笑,眼里的笑意却还是跑出来,解释道:谢策手腕还软,哪能写得出来?这是我写的。
她当时之所以写和谢策一样的几个字,是估摸着两人的年岁,可能是同科
而叶小郎君才比谢策大两岁,尹明毓本来没指望叶小郎君会懂,可真见了叶小郎君的反应,不得不说,确实比谢策的反应有趣的多。
叶小郎君看看字,又看看谢策,他见过谢策的字,确实不是他的字迹。
尹明毓道:谢策没跟你说吗?他父亲亲笔手书一幅一模一样的字,挂在他屋里,以此勉励他。
谢策忙道:叶哥哥,策儿是想跟你一起读书。
叶小郎君不是不想读书,也不是不想和谢策一起读书,可人生第一次,拿着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知道了什么叫重若千金。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尹明毓自个儿都玩儿呢,哪能真逼着孩子时时刻刻读书,半点不得闲,便教叶小郎君收起那字,说带他们去骑羊,还要了一根胡萝卜。
叶小郎君不明所以,却也让小厮去取了。
尹明毓拿到胡萝卜,用绳子系上,又让人找来根长棍,绑上,然后举在羊头前面。
羊是个贪吃的羊,就追着胡萝卜走。
谢策想玩儿,就让叶小郎君坐在羊背上,他在前面引着羊走。
他们骑了一会儿,慢慢走已经满足不了,又想要跑。
别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学骑射,都是从小马驹开始,唯有这两个,是从骑羊开始。
尹明毓看天色还早,就带着两人去了山下骑,渐渐走得远了些。
护卫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忽然,路边的干草飞起,一群蒙面人跃起,一些人和谢家护卫缠斗,有几个则是握着刀将尹明毓几人团团围住。
蒙面人刀尖指着尹明毓,冲护卫们威胁道:住手!否则伤到谢少夫人和谢家小郎君,怪不得我们。
刀尖向里,围成一个严实的圈儿。
金儿和银儿一人一个,抱紧叶小郎君和谢策,防备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尹明毓一个人站着,看着那些蒙面人,满心都是为什么她如此倒霉?又来?
蒙面人眼睛看着谢家的护卫,命令:放下刀。
护卫们看向尹明毓和谢策,不敢动。
蒙面人刀尖微微向前,又大声喝道:放下刀!
尹明毓向后微微倾了倾,稍稍远离他手里的刀,心里也慌,故作不耐烦道:你在吓唬谁?拿稳了!
蒙面人瞪向她。
气氛极为紧绷,叶小郎君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场面,害怕地缩在银儿怀中。
偏偏,在场有个极不在状态的人。
谢策眨着大眼睛,兴冲冲地问:又请我们做客吗?
其他人:
能不能尊重一下劫持?
第121章
在京城,谢家寻常出行,当然不可能带太多护卫招摇过市,是以只十几个护卫随行。
蒙面人多一些,光与谢家护卫对峙的蒙面人数量便远超谢家护卫,再加上尹明毓他们周围持刀威胁的护卫,粗略估计有三四十人。
他们手里全都拿着刀,但这对见多识广的谢小郎君来说实在是小场面。
人小胆大的谢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蒙面人蒙面的黑头套,张嘴问:为什么遮着?不想被看见吗?
遮脸当然是不想被看见!!
蒙面人全都看向谢策,眼神奇异。
叶小郎君也顾不上害怕,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谢策。
倒是谢家护卫,许是经历多了,内心竟然波澜不惊。
而由于谢策的天真之言,此时对峙的局面越发微妙。
谢策依旧在状况之外,见没人回答,又要开口。
但这一次的蒙面人,可跟南越那些朴实的岩族人不同。
尹明毓眼明手快,反手捂住谢策的嘴,略显尴尬地冲面前的蒙面人笑笑,继续,你们继续。
谢策唔唔两声,两只小手使劲儿扒拉她的手。
尹明毓余光一瞧,她刚才没对准,捂住了他的口鼻,于是手便向下滑了一下,露出他的鼻子,只捂嘴。
谢策恢复呼吸,不再扒拉,乖巧地看向蒙面人。
来劫持的蒙面人:
谢家人都有病!
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尹明毓面前持刀的男人找回劫持的节奏,又冲谢家护卫冷声道:我们主子只是想请谢少夫人和谢小郎君去坐坐,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眼!
他们人多势众,护卫们不敢硬打,纷纷看向少夫人。
方才那短暂地交锋,已经有护卫受伤,尹明毓视线划过,问道:你们可会伤及我谢家护卫的性命?
尹明毓对面的蒙面人是头目,没想到她还管这些,闷声道:只要你们老实,我们自然不会伤到谢少夫人,也不会要他们的命。
若是违背此时的话,你们主子便霉云罩顶,徒劳无功。尹明毓说完晦气的话,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冲谢家护卫们微微颔首。
谢家精心培养的护卫职责便是保护主家,可不惜性命,然尹明毓却从不会视护卫们的命如草芥。
谢家护卫们很是信任她,少夫人若是下令强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遵从,少夫人让他们放下武器,他们也就慢慢弯腰,放下手中的刀。
而谢家护卫一放下刀,就近的蒙面人便一脚踢开刀,有人捡刀,有人迅速上前控制住他们的手脚。
他们自然也没有落下尹明毓几人,甚至更为慎重。
尹明毓看了看金儿银儿手脚上的细铁链,又看向她脚下格外粗壮的长长的铁链,沉默。
这就过分了吧?
相比于屈辱,她更不满的是区别对待。
谢策和叶小郎君年纪小,完全不受重视,没有被绑着。
两个孩子看着尹明毓被绑,神色都有变化,尤其谢策,不高兴地质问:为什么绑母亲?
蒙面人头目没回答,马车过来之后催促他们上马车。
尹明毓没动,谢家其他人也都不动。
蒙面人头目冷冷地催促:谢少夫人,您得看清楚局面,不要做多余的事。
尹明毓还是不动,幽幽道:我是个柔弱的女子,走不了,也上不去马车。
她说完,还试着抬了抬脚,艰难地抬起一点,又落下去,做作地喊,疼~
蒙面人头目:
事儿真多。
别人家的柔弱女子被挟持,早就吓得发抖、让怎么样就怎么样,谢家的柔弱少夫人还挑这挑那,怪不得主子特地要求用粗的。
蒙面人头目深呼吸,咬牙道:谢少夫人想怎么样?
这熟悉的作风,金儿银儿全都低下头,谢家的护卫们也都无言地看着。
尹明毓绝对不会拖着这么根铁链走,在蒙面人中一扫,找了个眉眼最清秀的,指向他,道:让他给我提着。
被指的蒙面人眼里惊讶,看向一直说话的头目。
蒙面人头目冲他一摆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眉眼清秀的蒙面人便迟疑地收起刀,走到谢家少夫人身后。
尹明毓又抬手。
蒙面人头目压着怒火,问:又怎么了?
我一个内宅妇人,怎能和外男离那么近?你们找根绳子,拉起来。
蒙面人头目不想跟她废话太多,让人去做。
但用绳子一拖,尹明毓抬脚被扯着,还是不方便走路,她就又点了两个眉眼第二第三顺眼的蒙面人,让他们用绳子绑着她脚腕上镣环,在两边提着。
她一个人走几步路,就得要三个人帮忙
蒙面人头目从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女人,眼里冒火,权衡片刻,道:我给谢少夫人解开。
他们想锁就锁,想解就解,她的铁链是那么好解的吗?
尹明毓拒绝:不用。
蒙面人头目:
他蒙着脸,谢家护卫们都感受到了对方想要掐死少夫人的心,不免担心地望着少夫人。
金儿劝道:少夫人,算了,让他们解开吧。
眼神里则是:娘子,台阶给您了,适可而止吧。
尹明毓这才勉勉强强道:好吧,解开吧。
蒙面人头目不耐烦地摆手,解开解开。
于是,镣铐在尹明毓脚上待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又重新离开了她。
尹明毓这次没有再折腾,乖巧地走向马车,金儿银儿和两个孩子也在蒙面人的刀锋威胁下跟着她。
上车之前,谢策忽然问:羊怎么办?
尹明毓通情达理道:不能得寸进尺,给人添麻烦。
随即转身就是另一副嘴脸,吩咐蒙面人:羊必须跟着我们,否则我如何知道你们会不会杀了它吃掉?没有羊我们全家都不安心,不安心我们就不会老实听话,不听话
谢策在旁边,不断重重地点头。
蒙面人头目烦极了,虽说这附近甚少有人,但是耽搁久了也有些麻烦,便恶声恶气道:带走!
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在原地留下任何痕迹,可谢家少夫人一个个要求出来,让人心生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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