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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药膳手札(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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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药膳手札 作者:作者:朽月十五
    古代药膳手札(32)
    越诊脉,晏桑枝的心就越发沉,她不知道自己是秉着何样的心情,把这些在她看来必死的病症给写到上面去的。
    八个人看完诊不算太快,她本想说些什么的,可看到这一双双想活下去的眼睛,她如何说,怎么说。
    能救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出门前她还是安抚大家,不算是太大的病症,只是熬药的速度要慢些,大家再等几日,病会好起来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么苍白无力。
    出了门,挂了锁,两个人都有点难受,他们知道过了今晚,有些人就不会在这个世上了。
    医者啊,哪怕看惯了这些事,可总不能忍心。
    一路沉默地走到院子中央,那里已经有不少大夫,从一开始的面色还算好看,这一遭后,露在外头的眼睛都颇为无力。
    谢行安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大家先拿胰子去井里盛水将手给洗干净再说,全都好之后才开始说自己所诊的脉。
    我们这边,两个死症,已经无需再医了,病发的太快了。
    我,有个年轻的大夫有点哽咽,我们这边,诊出了前面进去的何大夫,病症不好,前面两日他说自己只是头疼,把过脉也还成,现下已经起不来了。只怕,没几日可活了。
    无人说话,此时真的意识到,这已经不算普通的伤寒了,沾上后真的会要人命。
    尽力医。
    谢行安沉默了半晌,只说了这三个字。
    越说到后头,死症不多,但光这一日,已经有十来个。
    有人死活没明白,就算吃了什么东西,发病也还算快。可流民从松镇到这里便用了半个多月,再加上这几日,算算有二十来日才发病,一发病就这般猛,这是为何?
    太过于离奇。
    是水,晏桑枝出声,他们大概全都喝过山洪水。因水源而发病,时间可至一个月。
    这般重的病症,只怕不止喝了,泡在洪水中时日也多。
    有些大夫点点头,有种束手无策地感觉,又问,那该如何医?
    按普通的法子去医不成。
    谢行安能用针灸吊命,可只有他和另外两人本事还成,根本不能放在这么多人身上。
    但是他提出几个关键的意见,第一,流民身上的衣服要换,不洁邪气只会更甚,拿艾叶或苍术加皂夹熏烟。再叫外头送桶子来,叫他们全都擦拭一翻。
    说到第二有些沉重,把死症的人全都移出来,二楼有屋子,单独一间,莫要惊扰了旁人。送他们一程体面。
    还有便是,之前便说过流民虚到吃不了汤药,现下也自然不成。我是想苍耳末服冷水,辟恶。
    谢行安刚说完,晏桑枝立马反对,不成,这冷水入胃如何能受得了,更何况苍耳有小毒。我这里有几个法子,请大家听一听。最要紧的是要让他们能喝下汤药,我本想慢慢来,如今也慢不下来。
    那就是先吊着,拿天门冬做成天门冬膏,每日多吃几次,能补益元气,至于饥饱吃多了也就不会觉得饿。要是那些格外怕冷的,就让他吃天门冬、茯苓粉。
    吃上三日能短时间内把难受给抵住,再吃方药,下稍猛点的药,把病根先去了。之后再按药膳来补。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麦门冬膏真的这么有效?
    自然,它还能除瘟疫。
    我听小娘子的。
    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很久,集思广益,在大家所说之下把方案完备了下,大差不差。又请示外头,等了一炷香,才说按这个来。
    谢行安让人安排送需要的药材和衣物,剩下的大夫去带死症的病人。
    晏桑枝站在那里,看着之前那个哭天抢地,死了儿子又没了官人的女子被带出去,她大概也晓得自己的病,哈哈大笑,竟也无畏地跟了过去。
    只有看得人难受。
    等天门冬到了之后,她便抓紧把这些全都泡在水里,泡了段时辰后,去皮,芯也不能要,拿石杵给捣烂。旁边的大锅已经烧上了,炉子呼呼作响,天门冬汁倒下去,小火慢煮,放蜜下去,再熬沾到铲子上已经挂在上头,她便舀到洗净的瓦罐里,再把罐身埋到土里,去一去火毒。
    等过上几个时辰,天门冬膏也好了。她盛在碗里的事后不由想起谢老太太来,她说过保寿命,给的也是天门冬膏,毕竟多喝上几年真能叫人延年益寿。
    想着事,手底下也没有含糊,全部碗里都放两勺的膏,用热水融开它,淡淡的黄晕出来,是甜口的。
    有小吏壮着胆子送到流民旁边去,渴了不知道多久,大家接过去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们饥肠辘辘的肚子安静下来,情绪也稳定了点。
    一日喝了几顿汤,到了晚上,谢行安和晏桑枝守东边,另外一组守西边。楼上还有人守着,天刚黑下来没多久,楼上便有人死去。
    尸体被蒙上头,静悄悄运到后院出城焚烧的地方,官府会给立个墓碑。
    晏桑枝全程看着,手脚麻木,坐在屋门前的栏杆上时,都恹恹的。
    她于寂静中开口,害怕吗?要是真死在了这里,你还有什么憾事?
    谢行安的脸让夜色和面纱遮得严严实实的,声音也有点闷,不算害怕吧,但你问起这一茬,要是真死了,很多事情都没能做。
    什么事呢?
    我没还有成亲。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晏桑枝停了一会儿,才又道:那确实是憾事,要是能活着出去,这事就能安排上了。
    他低低笑了声,是啊,要是能出去,我真的会试试。你呢?能出去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语气有点期待。
    嫁给什么人,晏桑枝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抠着墙沿,慢慢地道:会找个老实点的吧,不要求多有钱,长得不好主要人好都行。最要紧的是,能入赘。
    嗯?
    谢行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又问了一遍。
    晏桑枝复述自己的话。
    他抬眸看着灯下的她,心有点碎了,啪嗒地落了一地。
    好半天没说话。
    后来安慰自己,还没试着说出口,总会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本文篇幅不长,大概二十来万字就会完结。感谢大家的支持,该写的线大概都会写到,不会草草结束。
    天门冬膏参考《本草纲目》感谢在20220627 23:42:28~20220628 23: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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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疫病除 ◇
    ◎昏倒,剖析心迹◎
    晏桑枝并不傻, 她相反很明白。
    别人对待自己的特殊,哪怕不用心,只用眼睛都能发现。
    她或许有点心动, 可也看得过于清楚。
    不合适。
    好比她要翻山越岭,只想要一双能够陪她走完全程都不坏的鞋子, 不管是否平庸, 只要足够合脚,足够耐劳。
    可摆在她面前的, 是一双很华丽的鞋子,甚至连内里都是精致的。晏桑枝不用试都知道,这会很舒服,甚至很让人心动,还会在心底问自己, 要不就选这双吧?
    哪怕后面出现问题, 都可以磨合的,可以解决的。
    但哪怕再心动她都知道,不适合。
    此夜的风很好, 没有那么凛冽,只是两个人聊完后,都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好似这真的是闲聊, 随口聊完也不会往心里去。
    晏桑枝仰头看天, 这么好的晚上居然没有星子,她觉得有点失落,并且这种失落的情绪越来越重。
    手抓住栏杆边缘, 她想, 也许还是有点难过, 毕竟华美的鞋子少有。
    但很快,她收起这种多余的情绪。
    守的屋子里发出哭嚎声和拍门声,大夫,大夫,我的孩子要不行了!救人救救我的儿啊!
    晏桑枝和谢行安赶紧跑过去,心里却沉下去,这间屋是他们诊脉的,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发病的是谁。
    进屋借着灯火一看,是今早那个眼皮都垂下来的孩子,他半靠在他娘身上,弓起背咳嗽,喘气若有若无。
    晏桑枝去摸他的脉,低垂着头好半天没动。
    最后她几乎是忍着哭腔出声,移到另外的屋子去。
    谁都明白这话的意义,她娘哭喊着磕头,只想求他们救救他,可是阳气已尽,谁也救不了。
    在那个晚上,他们送走了一个刚过完五岁生辰的孩子。这个孩子很乖,没有哭闹,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了。
    他们给盖了一块青绿的布,他娘说,孩子喜欢这个色。
    此后几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连最先进去的几个大夫,也有人走了。
    不过四日,大家的话越来越少,人也消瘦地很多。后来,谢行安说,这些人,官府给找了一片好地,埋在山谷里,是个朝阳会有花开的地方。
    死去的人众人都很难过,可更要在意还活着的。
    那些换洗下来的衣物全都烧毁了,屋子里叫药燃起的烟熏了不知几遍,能喝药后,院子里全是方药的苦味,二十几只炉子一同烧着。
    到第九日时,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好似他们真的控制住一场瘟疫,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背后是多少条人命。
    九日死了将近一半多的人,从夜晚拉人出去,到不分白天黑夜,也正因为如此,病症才没有蔓延开。
    传到外院,也没有人高兴,却派了新的大夫过来接手,等病情大半都消除后,官府和药行都会有封赏。晏桑枝他们功成身退,从后门离开去旁边的院子安置。
    要待上三日,主要是看有没有染病,若有症状,总不能放出去害人。
    药行这边安排还算妥当,每间的屋子干净有泡好的水壶且是软被,晏桑枝本来是被单独安排在最旁边,四处没有其他屋子。
    却被谢行安阻止,原因很正当,万一发病却无人发病该如何,所以把晏桑枝安排在最前面,另一间就是他的房间。
    临进门前,谢行安呼了口气道:这么多日,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晏桑枝没回话。她今日起来就觉得头昏脑胀的,强撑着时还好。现下一放松,头胀得要裂开来,眼神落到地上,一片模糊,腿软。
    等谢行安回过头时,晏桑枝半闭着眼,手往前无意识地乱抓,人却往后倒去。他惊得连气也没敢喘,三步的距离硬被他大跨步地迈过,揽住晏桑枝的胳膊。
    却被她的头撞得往后踉跄,顺势扶住她的头坐到地上,再看怀里的晏桑枝,人已经完全晕过去了,嘴唇苍白。
    谢行安立马去摸额头,松了口气,没发高热,他的心跳得很快,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将晏桑枝先平稳地放到地上,把脉要紧。
    若真的是伤寒,耽误一刻,病就会重一分。更何况他无比清楚晏桑枝的身子情况,侥幸能熬过这样烈的伤寒,只怕半条命去了。
    短短的半刻钟,哪怕他手上很稳,额头却除了不少细密的汗水,哪怕诊到是死症时,都没有现在来的慌乱。
    等能收回手,他瘫坐在地上,幸得保佑,不是伤寒,劳累过度。
    这一条长走廊没有人,其他大夫早就累得歇下了,谢行安不怕别人看见,但怕别人说闲话。
    请了楼下两个女使将晏桑枝扶到床上去,没有进门,声音沙哑地道:还要劳烦两位女使帮小娘子换身衣衫,最好擦擦脖子和脸。这几日在这里照料一番,等会儿拿了药也请女使帮忙喂下。
    等女使点头应下后,他才去楼下让人把药材给拿过来,坐在那里煎药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害怕了。
    从来没有在行医这件事上害怕过,他现下居然坐下时手会抖,脑子里有瞬间闪过,真要是染病了该如何。
    他想不出来。
    煎药时也心不在焉的,最后火快熄了才回过神,等药凉一些端着药上去,好声好气地请女使帮忙喂药,全喝完后,他提起的心才渐渐落下。
    这一日他也没有休息,时不时去瞟一眼,直到晚间时听见晏桑枝清醒后,心才彻底放下去。
    很想去瞧一眼,可他请两个女使彻夜守着,只能作罢。
    夜里也睡得不安稳,终于睡下时却做了一个梦,梦见白日时他诊脉,诊出晏桑枝的脉是死症,一下子惊醒,背后起了层冷汗。
    披了层衣裳打开窗透气,没想到隔壁的窗户也被打开,晏桑枝睡了那么久,喝了药好些后睡不着就出来吹吹风。
    听见声响后探头出去,见是谢行安,她声音还带着些疲惫,白日多谢你。
    不用说这种话,身子好些了吧?
    谢行安看到她松口气,告诉自己梦是假的。
    好些了,这几日太累,骤然松懈下来才会这般。回去后好好调养些就没事了。
    晏桑枝不想倒在最后一步上,她想回家,这么多时日没见麦冬和麦芽,他们指不定得怕成什么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行安喃喃自语。
    两个人都睡不下,就站在窗口前闲聊,谢行安又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上次说,日后要找人入赘,是真情实意且没有再转圜的余地吗?
    晏桑枝乍听闻这句话,心里涌上股莫名的想法,她双唇紧闭,低头去看底下的树木,良久才嗯了一声。
    她说:我有一双弟妹,总不能不管。
    可以有别的方法。
    可是我不想,谢郎君,你不想让他们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呢,更适合市井,富贵人家的门槛太高了,我自认为攀不上,也不想。
    晏桑枝的语气很委婉,但她说出口时,心里也并不太舒服。
    什么算富贵人家?
    谢行安又问,他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好比谢郎君这样的门第,对于我来说,算是能见到最富贵的了。
    没人再说了,话已经挑开到这份上,再说下去两个人只怕不用见面了。
    谢行安捏着窗棂的台子,骨节发白,他望着今晚的明月,落下的光那么清冷,跟晏桑枝的嘴和心一样冷。
    从前他要是被人隐晦地三番两次拒绝,只怕当场甩脸子走来,又不是非她不可。
    可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也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心动过。
    明月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亮起时的光从来没有偏向任何一人。
    一晚没睡,谢行安想了一晚上,他告诉自己,之前说的太过于隐晦,他不会甘心的,除非挑开说明。
    要是明月跟倒映在水里一般,他也不会一直试图捞月。
    与他的想法不同,晏桑枝更多的是堵得慌,所以这三日一直都留在屋子里,女使帮忙送饭,连门都没有出过。
    一直到了可以出门回家时,晏桑枝硬着头皮出去,正碰上谢行安走出来,他的神色十分自然,跟以前一样。
    小娘子,我让谢七送你回去,这些日子针灸有点耽误了,明日就过来吧。至于我,最近怕是忙得很,药膳只能让谢七过来拿了。
    他说话的语气跟平常没有差别,好似两人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
    啊,好,好,晏桑枝有点迟钝,那到时候我早上做了让他过来拿吧,谢郎君这病再吃几日药膳便能好了。
    嗯,上车吧。
    好。
    两人的对话很简洁。
    直到坐到车子上时,晏桑枝感觉浑身都有点难受,她把所有的难受都归于太累了,回去休息好就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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