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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的桃花债免费阅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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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的桃花债 作者:作者:北龍
    师兄的桃花债免费阅读(13)
    烛火在李清夷眸中跳闪一下,少年表情并无变化,手指稳稳翻过下一页,蝇头小字工整清晰,所叙却全然是与先前相逆的行气之法。
    长明灯幽幽闪烁,映照着少年蹙眉沉思的面容,他试着按照批注所言,反将道剑之息回引,少年于剑之一道悟性奇高,将剑息带入周天,乃是一项闻所未闻的绝新尝试,古剑肃杀罡烈的气意稍有不慎便会损伤经脉,然而他气定神宁,调转缓慢却已尽得精微之处,竟与方才道剑中灵力流转的走势分毫不差。
    道剑寒旷的灵息如潮水在体内涨落,归海后残留的剑意久久萦绕在少年心头,千古道剑悠远的回声仿若蕴含着无穷幽畅妙理,往复周天,平日武学中滞涩处尽被打通、不解处尽被点透,他渐渐在那方新天中忘我,躯壳沉重地脱落,唯余神魂通透无比,在苍茫中飘升、飘升,拨开云端,仿佛能略略窥见天穹后那不可为凡人所见的,金辉灿烂的道之峰巅。
    天生剑骨在血脉中躁动,令少年本能地向那渺茫之界更深地钻研,冥冥中他意识到自己正借道剑残留的上古剑意接近着什么,然而宛若懵懂又宛若彻悟的幽妙感受摄住全部心神,除却拼命抓住那一丝灵光毫不能再作他想。
    师兄,师兄?你在这里吗?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敲门声,李清夷在冥想中转眼望去,才发现头顶漫天漆黑,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
    不小心忘了时辰,让阿雪担心我了。
    回去,回去吧。
    他恍然想道,试图敛起向上飘游的神魂,然而一念横穿心思,气行走岔,轻盈的魂魄登时竟如缚大石,清澈的领悟转瞬间消散无踪,他一下子感觉到肉身的浊重,被拖拽着向下极速坠去。
    咳!
    少年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身躯难以支撑,向前扑倒在蒲团上。外头的师弟正将门推开一隙,见他如此,连忙跑上前来。
    师兄?
    伏雪没瞧见地上血迹,只努力托起他的身子,连声唤道:师兄,别在这儿睡,要受凉了。
    李清夷吐气滚烫,身上却冷汗如瀑,烛光胡乱涂抹在他微微扩散的瞳孔里,入秋的夜气清澈冰冷,青石地板返潮冰冷师弟手臂好温暖,可那温暖也渺远地隔着皮和肉,天地颠倒,他在倒着坠落,陷在虚空里什么也抓不住,用力扭过头向下看去,那点暖意像零落的星光,只一霎便遥远得不能看见了。
    清夷师兄!
    一个月后。
    秋阳温煦,庭中黄叶纷飞,有如蝶舞,树下一人正在摇头晃脑地拨琴,两条八字眉上下抖动,显得十分陶醉。
    冯师叔。正在忘我之际,旁地忽有人启口唤道。冯尘嘣地弹出个错音,遭此打扰,他倒是也不着恼,向来人笑道。
    是清夷呀,今儿怎么有空到经堂来了?
    那悄无声息间入得院来的少年,自然便是衍派首徒李清夷。
    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一本旧书,恭恭敬敬两手奉上,道:清夷前来归还心法。
    这才多久冯尘愣了下,惊讶道,你就学完了?
    只是记在心中了。李清夷垂眼答道,古籍珍贵,清夷不敢擅留太久,只道尽早归还经堂保存,往后自行消化便是。
    冯尘挠了挠头,半晌才干巴巴道:好既然如此,要是呃,要是有什么记不清的,你可随时再找我借阅。
    李清夷点头应是,又问:冯师叔,师父之后,可还有旁人查看过这本心法?
    冯尘接过书往藏经室去,边走边答:自来只有掌剑能学这心法,旁人可都是不准看的我执掌经堂,也要守这规矩。
    李清夷在后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冯尘心下生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自家首徒神思似有出离,澄明眼眸浮现晦色,却也如同被一场秋雨搅浊一般。
    与这弟子相处,惯来有种亲而不近的别扭感,说他是心思通明也好,可人心岂如至清之水,真若无鱼,反倒不像人了。
    他晃晃脑袋,决定将多余的思虑摇出去,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那积灰叠着指印的锁头却不经钥匙捅进去便砰地砸到了地上。
    啊、啊哈哈我这脑子,上回忘了扣上锁了
    冯尘登时面露尴尬,忙偷偷再觑一眼弟子神色,李清夷只无表情,秋水眼眸静澈如凝,冷淡神色,竟与李孤芳出奇相似。
    冯尘忽然感觉到一线秋凉漫上脊背,眼前的少年无端让他觉得陌生起来,陌生中又生出丝丝缕缕的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说:清夷,可千万别告诉掌门啊
    第22章 飞剑擎云
    师兄,你方才说
    伏雪胸口剧痛,拼命喘息着想支起身来,李清夷却不再多说,稳而有力的手臂将他扶起,交给姜蝉子身边还未离去的工堂弟子搀着。
    姜师叔,先前你问我,是伏雪的掌剑,还是衍派的掌剑李清夷提起七苦剑,眼睫下双目深如潭,亦坚如玉。
    这个答案我已追寻了七年,现下终于可以回答,清夷只是伏雪的掌剑,但清夷愿为伏雪,做衍派的掌剑。
    姜蝉子的神情柔和下来,似想拉他过来,手却停在半空,只虚虚地一招:魔劫已了,只要你愿意留下,咱们大家就还同从前那般
    弟子们都拥拥簇簇向山下走去,李清夷站着没动,一时身遭已孤无一人,凄风暗雨中,仿佛和众人间距离分外的远。闻言他只是笑了一笑,兀自转眼四顾,忽又快走两步,从地上挟起一个什么,问道:阿雪,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伏雪动弹不得,努力看清他掌心之物,竟赫然是自己从前系在发辫间的那枚铜钱,先前的战斗中不知何时又被削掉,中间还豁开一道断口,只怕不能再戴了。
    师兄伏雪瞳仁颤动,忽然挣扎起来,你还要做什么,师兄!
    这时又一阵隆隆声从不远处传来,有弟子下意识仰头看天,却即刻发觉那并不是雷声却是从崖下碑林传来的。
    魔刀留下的黑雾尚有丝缕并未散尽,还浅浅地弥漫在低空,此间却亦然如受感召,纷纷向碑林方向游去。
    方才危急时无人在意,原来那石碑叫韩碧撞碎开裂,竟已把其下封存的先祖遗棺也暴露出来,五百年前的老棺材早已朽烂不堪,众弟子眼见黑气缕缕流入,无不惊声骇叫,瞠目欲裂所见如何能够令人置信,那是一具黑红的枯骨,竟正顶开朽木,从棺中歪歪扭扭地飘浮起来!
    黑气缭绕,枯骨之上血肉寸寸增生,肌肉筋络攀着骨骼覆盖填充,几个弹指的功夫,已长成一条赤身披发的人形,在旋风举托的半空中缓缓扭动脖颈,向这方望来。
    祖、祖祖师爷!?
    不。他与那韩碧一样,肌骨血肉皆不过是以邪气捏造出的伪物那是魔,难道是真正的
    这时候众弟子近已全部撤出崖顶,走在最后的姜蝉子回身而望,口中喃喃之际,牙齿咬破嘴唇,竟骇至全然不能察觉。
    姜师叔,快带掌门师弟下山一避。惶乱之中唯有李清夷面色未改,抬掌向他轻轻一推,只若寻常地说。
    要下雨了。
    话音才落,暴雨如洪,从裂云塌天中轰然坠下。
    余下几人也匆匆向山下赶去,唯有伏雪不愿离开,拼命扭着身子死死盯住那方,雨河倾泻而下的前一秒,终于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头撞进李清夷望向他的目光里。
    下一瞬间,那对视便被分隔一切的水帘所抹消,然而伏雪骤然屏住呼吸,宛若被凝固在一瞬永恒的时间里,雨的落下变得无比缓慢,李清夷的目光无比清楚,完整倒映在他眸中的模样是故梦,仿佛十余年睽阔,迄今方才重逢一场。
    他在这漫长无尽的一霎中惊觉,原来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认真凝望过那双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纵然朝夕相处,他不敢再看,生怕在那双过于清浅的瞳仁中照见自己悸动不已的倒影。
    而后数年分别,幻想中描摹过千遍百遍,越挖掘记忆越不真切,以至于这时他才恍惚发现,自己或许已经忘了那双眼的样子。
    以至于这时他才恍惚发现,自己或许已经长久地错过了
    原来那双眼亦在很久以前就在注视着他,于春秋轮转间,于千万人里,于风雷翻涌、剑光纵横之中,从来明净的目光不杂一念,却也因此装进了他,便仿佛已是全部。
    他为什么不敢看?
    为什么不敢信?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
    师兄
    暴雨冲刷过眼眶,伏雪喉头一哽,一口腥血翻心倒肺地呕出来,他不顾一切,歪过身子要抢定苍剑,弟子一时竟扶不住,叫他连人带剑扑倒在地上。
    李清夷!
    雨水和血水淹没声声低微的呼唤,伏雪伤耗极巨,岂能经得起这般折腾,两眼涣散,几乎即刻就要昏死过去,却不知发着什么疯,哆哆嗦嗦将剑柄绑在手上,蜷起身子还要往前爬。
    姜蝉子一把提起他的肩膀拖下山阶,哗然雨声中喝道:快走!
    李清夷终于回过身去,无人看见此刻他面上犹带着恬淡微笑,然而这笑并不同于平日,竟有几分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啊。
    一声低沉的叹息幽幽回荡开来,发音微有怪异,嗡嗡然似循古韵,声并不高,滂沱落雨却竟不能盖过。
    为这一天,我留下的这缕剑魂,已在人间徘徊了五百年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形举起手臂,雷云中霹雳落下,被他信手捏住,竟凭空炼出一把电光闪烁的重剑。
    当初百里以七剑败我,按照我们的赌局,今日我亦只攻七剑,李清夷,若你能全部接下,赌约可以就此作罢。
    然而已无人在意五百年前那位老祖竟也名叫百里,因此刻朗声回答的是李清夷,暴雨中青年背影岿然不动,三把流光飞剑借得雨幕显形,呈扇状护在他的后心。
    请前辈进招。
    话音落处,只见他左右两侧的剑光忽而一闪,竟再次一分为二,五把飞剑的清吟响彻高崖,然而李清夷剑诀再转,白炽灵光中五变为七、七变为九,连绵剑光闪烁不绝
    至终,竟有足足四十九把无形飞剑,在雨雾中铺开杀意凛然的浩大剑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天衍剑诀中内蕴的四九剑意,五百年后再次于一个青年人掌中全数显现,难道数百年天运武脉尽付一人当真并非传言,当那个孩子自冥冥天意中诞于此间,便注定了有此一日,他将独立归刃崖头,为衍派赴这百年一约。
    如此那赴约之人本应是身为百里老祖后人的横秋师兄才对,为何而今却成了李清夷?
    姜蝉子双目闪烁,混乱中似乎隐隐捕捉到一线灵光,然而不及多想,随着一声恐怖的巨响,崖上土崩石裂,随着暴雨滚滚而落,不断有弟子被飞石击中或在撼动中摔下山阶,惊呼喊叫之声此起彼伏,在雷声、雨声、落石声里,却显得分外渺小。
    第一剑。
    归刃崖偌大山头,竟被从中劈作两半。
    飞沙走石叫雨水冲净,视野稍清,众人才看到站立在半片崖上的李清夷。
    正如没人看到这第一剑的发出,也没人看到李清夷是如何接住的这一剑,但见暴雨激注而下,临近他头顶时,又宛若在无形之中受到阻隔,湍流水花四溅,倾斜着向下坠入山巅开裂的料峭石渊。
    原来四十九把飞剑已在他身前织成一道剑屏,交锋唯有至简的横竖之理,天衍剑诀的奥妙蕴藏其中,大巧若拙,却坚不可摧。
    此刻剑魔身在巍巍倾斜的另一片崖头,黑风黑雨中飘摇而立,手中怪异的长剑萦绕电火,噼啪作响,漫天暴雨之下,活尸枯槁的长发却当风飘动,竟丝毫不被沾湿。
    而李清夷早已浑身湿透,漆黑鬓发紧贴着苍白脸颊,神情淡然如一,看不出这一招接得轻不轻松,唯有紧凑的剑屏自他身前缓缓散开,寒光窜动,在半空中环绕往复,织起的赫然便是唯他一人驱使的天衍剑阵!
    剑魔仿佛摇了摇头,天公自云后劈出亮紫的电鞭之际,他掌心电剑也以雷霆之势挥出了接踵一击。
    第二剑。
    不同于那充作见面礼的急促交锋,这一剑来势沉缓,好叫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随着紫剑挥动,一道破风的尖鸣伴随巨大气弧在半空中缓缓荡开,剑锋滑过处留下的气劲震开雨珠,动作分明缓慢,却蕴着凝实如江海的磅礴力量。
    他仿佛在半空以剑画潮,随着剑弧圆满收笔,这道虚空中裂开的江河登时活转,顷刻之间怒涛狂泻,受剑气震慑而积攒在空中的雨水一齐跌落,冲得孤峭崖顶几乎四面流瀑,又有弟子站立不稳,遭大水冲击而向山下滑去,惨叫中被攀在崖壁的孙辕伸手捞住,弟子慌声道谢,却见孙辕眉头紧锁,凝望向崖顶战局,低低道了句:不好。
    凌山云亦是相同表情,愕然间自语道:天衍剑阵竟能被如此击破。
    弟子惶然问道:大师兄要输了吗?
    挡不下。凌山云低声道,此般纯粹的暴力面前,凡人之力何其脆弱
    七把阵眼折六存一,尚有生机。
    孙辕话毕,果然见到飞剑那蚍蜉漂流的微光被乱潮携卷,虽竭力相搏,仍难撄其势,终被狂流击碎,乱叶般向四方荡开。
    李清夷向后连退几步,将手中七苦连着剑鞘狠扎入地面裂缝,方才稳住身形。四十九把心神幻作的飞剑尽被吹散,他虽未跌倒,身躯却陡然前躬,只似遭受重创,一时竟不能站直,孤零背影愈发单薄,仿佛亦将随风而去。
    这只是第二剑,大师兄的剑阵就孙长老,这真的还有生机吗?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若他能拔出第五十剑
    孙辕欲言又止,而剑魔严厉声音已伴着怒雷响彻四野。
    李清夷,使出你的全力!
    第三剑不待喘息,宛若融化一切的炫烈光芒自深穹爆发,一道惨白闪电骤然劈开崔嵬欲倾的晦暗云峦
    一霎雨止,天地死寂。
    第23章 美玉有瑕
    李清夷又感觉到自己在飘浮。
    他的魂魄离体而去,在半空悠悠地晃荡着,向下能看到伏雪正满是依赖地挨在自己身边说话,双眸粲粲如星,并能看到自己微笑附和,神情温柔专注,仿佛真的在认真倾听一般。
    师弟在说什么呢?被抽出身体的他无法听见,但观其笑貌,想必是今日遇到的趣事,诸如承钧又掉牙啦,玄兔师妹会喊师兄啦,和师弟们比武又全胜啦
    他其实一直不懂这些事为什么能带来快乐,在他眼中,幼儿生长乃属自然,倾注心血磨练武技,肌肉力量与反应速度超越同辈亦是理所应当,一切都有规律可循,一切都不过是造化演变中自然而然的结果,一眼便能洞穿的因果中,什么值得喜悦,什么又值得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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