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33.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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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起来。陌生的故事经历,陌生的发展走向,陌生的相处规律,以及……陌生而丰沛的感情。
    她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心情向谁去诉说,因为在她看来每一个人都是有可能成为将来某一天骤然出现的夺人性命的一把刀。
    没法去赌,她也没有资本下注。
    ·
    杭以绸迈入高三的第一天是在一阵仿佛永远下不停的暴雨中度过的。
    快走到教学楼时劈头盖脸下了一通雨,连撑伞都来不及,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外衫,她只能把校服脱下挂在椅背上晾干,再顶着半透的短袖硬生生上完了一天的课。等到放学铃响时她才回过神似的打了个寒颤,双唇苍白面色潮红,一副显然不太正常的病态。
    杭嘉峥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下片场的服装,头上打着发蜡,风尘仆仆一身黑西装,和他平日时在镜头里温和有礼缓声慢语的形象大相径庭,倒像个刚从纵横风云的商场厮杀一番凯旋归来的企业家。
    直到这时旁观者们才想起他的的确确是个放弃了庞大商业集团继承权后一心投身演艺事业的第一继承人。
    他动作利落,极为熟练,实际上也确实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顺便把今晚的自习课以及后面几天都请了个假,这才抱着烧到神志不清的妹妹吩咐司机开去了自家医院。
    谁知道这一请假就跟没完没了似的憋着一股劲被迫续了下去。
    往返于病房内络绎不绝的医护人员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看坐在家属休息区的那几位。
    杭嘉樾是第一个忍不住的。铁青着脸出了病房,头一回没等到天台就先在楼道口点了支烟,燃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把敞开的门紧紧关上。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段令人窒息的浓稠绝望。
    他重重喘了口气,手臂撑在楼梯栏杆扶手上,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混血医生的话。
    “身体机能太差了,如果还找不到症结的话,她就只能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消耗殆尽。现代医学是能吊着她的命,可你们舍得?”
    哪里舍得。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可她已经衰败到了这种地步,是否真的能用仪器设备和昂贵药物一辈子强行留她在那些不甚清醒的所谓“奇迹”里?他不是不懂,相反地,他是太明白了。
    他想看到的是活泼健康自由自在的妹妹,而不是因为他们一己私欲而被困于人间炼狱不得解脱的妹妹。
    她是不是真的太想离开了?
    离开这个喘不过气、虎狼环伺、令她久久无法真正平息那些没由来恐慌的世界。离开这些没有她就会活不下去的兄长们。离开永无止境的被药物和注射器塞满的童年。
    ·
    “所以最后一只小猪呢?她去哪儿了?”
    “她活下来了啊,还能去哪儿……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奇怪。”
    “嘉樾。”点到即止的警告让男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嘟囔着说了句什么就走了,只剩下满脸无奈的清俊少年以及皱紧了眉头的女孩。
    她鼓着腮帮子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朝着少年张开了双臂。
    “哥哥……”
    “嗯。”杭嘉峥将妹妹安稳地搁在膝盖上,问道:“怎么了,平安?”
    “我不喜欢这些故事。”小姑娘趴在长兄身上,无意识地抠着他衬衫肩头精密的走线,声音听起来满是烦闷,“总是说到一半就没了。”
    “可是它们都已经结束了呢,大家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我还想看……我想知道王子公主是怎么生活的,我想知道七个小矮人会不会舍不得她,我想看看小猪妹妹长大以后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也贪吃、睡懒觉、每天都想偷偷溜到城堡外面玩。”
    杭嘉峥不禁失笑,揉了揉妹妹缎面般的长发,“那你这些都属于是续集的部分了。”
    “什么是续集?”
    “就是故事完结以后,作者为了继续呈现角色们的生活而写下的片段。”
    “有什么用吗?”
    “嗯……从写作的方面来看我也不是很熟悉,但如果是影视的呈现手法,一般会带给观众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说不定是反转也有可能喔。”
    “我喜欢意外。”她眼睛亮晶晶地说,但又很快颓丧了下来,“可是我又害怕意外。”
    杭嘉峥只以为是那场绑架风波带给了妹妹心理阴影,他轻声询问:“为什么平安会这么觉得?”
    她没回答,反问道:“哥哥,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永远都不伤害平安吗?”
    “什么?”杭嘉峥头一次这么茫然,“我为什么会……”
    “我觉得哥哥也跟什么什么意外差不多,又让我喜欢,又让我害怕。”
    她抬起脸,笑得眉眼弯弯,半点看不出刚刚说出口的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哥哥,不出意外的话,小猪妹妹是不是会平平安安地在城堡里生活一辈子呀?”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为难的事,杭以绸在少年怔忡怅然的目光里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我不想离开大家……平安只有你们了。”
    “所以我们要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
    ·
    从昏沉的旧梦中醒来时,月色高悬。再过一个多小时,她就能短暂地摘下氧气面罩,张着嘴喝下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口热粥,她的双眼又黑又亮,清凌凌地凝着让人心悸的生动。
    持续数日的高烧使她面色昂红,唇瓣却是轻浮且苍白的。
    才刚喝了两口,就又扶着兄长的手臂吐了个一干二净,额间渗出阴凉的汗液,靠在温暖的怀抱里沉沉喘息。
    杭嘉峥紧紧扣着她,却又生怕揉碎了她似的,好半晌才在一片死寂之中颤着声带开了口:“以绸……我们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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