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引路人 作者:作者：绾绾兔
    黄泉引路人绾绾兔免费阅读(121)
    码头附近有一些货运和商贸公司，亦有不少餐厅和客栈。日本很多商会为了方便，更是在周围建立了自己的商会公馆，衣食住行都在公馆里解决。按照之前探听到的消息，姜兰舟与日本商会的人，先是在码头谈生意，谈完生意就会前往日本人的公馆吃饭。据说饭后还有日本歌舞表演，一切事毕将近子夜，故而会在公馆歇上一晚，第二天返程。
    宝乐不怕码头上森严的守卫，毕竟他们大概率看不见自己，但是要遇到太姨婆就不好办了。好在姜大当家今晚的行程挺慢，一时也管不到她头上。
    我们为什么要来码头呀？火球球不解。
    宝乐没有理他，毕竟现在是考验体力的时候。她手脚并用翻过高高的栅栏，成功落地后，抬头看向面前的渡轮。这艘轮船真的太壮观了，她站在船体阴影下，渺小的就像一只蚂蚁。船体数十米的高度，前前后后十几个烟囱，这么个大东西，真不知道能装多少吨的货物。
    好在这艘船是刚到的，当时有工人正在卸货，梯子都搭好了，不然就只能让火球球再带着她飞一次了。
    货物放在木箱子里，箱子不小，两个成年的壮汉才能堪堪搬起。工人把箱子从船上搬下来，再一箱箱堆在岸边，等着另一波人把它们继续搬到仓库。小姑娘从箱子后探出半个脑袋，趁着没人发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锐利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划开了箱子的捆绳，又沿着边缘撬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
    火球球伸长了脖子：你哪来的匕首！
    你干嘛吼那么大声，宝乐撇撇嘴，我们此行这么危险，我当然得带个东西防身。这里又没有防狼喷雾，也没有刀具管制，我带把匕首怎么了？
    毕方想想也是，凤眼一睨：哦，那你现在在看什么？
    小姑娘用刀翻着箱子里的东西认真道：看看日本人运了什么货过来。皮草、麻布、棉线看起来都是些寻常的东西，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了？
    这些东西利润都不高，这么大艘的货轮，两岸行驶一趟成本不低，运这些东西不是等着亏本？虽然明令禁止，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大型货轮，少不了夹带私活，像是走私鸦片甚至有可能是军火。
    可是没有呀，火球球难得聪明了一次，就算有，也不会这样堆在路边吧。
    宝乐摸摸下巴，重新看向身后的巨轮：走吧，去看看。
    小姑娘早就确认过，货轮上的工人以及附近巡逻的警卫是真的看不到她，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被发现。哪怕搬货物的工人与她迎面相撞，也不见躲避，待他们从她身体穿过，宝乐眼睛都没眨一下，更别提停下脚步了。
    这艘货轮非常大，储存货物的仓库也分了很多个区域。
    但工人们几乎都是从前舱的仓库里出去的，于是宝乐留了个心眼，绕到了后方的仓库。这里虽然没有工人搬运货物，守卫却是一点都不放松，好几个日本武士打扮的人守在门口，领头的日本人手上还有枪。
    这边的这些仓库，每个仓库上面都写了字，大多是汉字，即便不懂日文也多少能猜到仓库对应的货物内容，从贵金属、瓷器到辛香料不等。可还有几个仓库是没有写字或者干脆用日本假名标注的，一看就很可疑。
    宝乐谨慎的躲在暗处，先是出声试探了一番，后来发现不管她发出多大的声响，守在门口的日本人均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这才放心的从暗处出来，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把守森严的仓库。
    在剩下没标注和看不懂的仓库中，她发现了隐秘藏着的大|麻、鸦片、罂粟膏和提纯后的晶体毒|品，果如她一开始所料。
    小姑娘心情有些复杂，回头望了眼火球球。
    毕方不认识仓库里的东西，歪着头迷惑的回望她。
    宝乐摇了摇头，目光徒然变得坚定：我相信太姨婆不是这样的人，这些东西毁了多少人的家，她绝不可能为了钱这么没有底线。
    火球球泼了盆凉水：你又不了解她。
    那不一样，宝乐把东西塞回了箱子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姜凝说过，太姨婆是路边看到萍水相逢的人需要帮助，她都会去帮的人。况且，姜凝很喜欢她，姜凝不是这样的人，那太姨婆也不会是。
    你说是就是喽。毕方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像是人类耸了耸肩。
    确定了这艘货轮真的走私毒|品，理论上他们就该撤了。
    然而宝乐在撤退的过程中，突然从右手边一个极不显眼的仓库上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三角标志，三角边框的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感叹号。这个仓库，也和周围的几个仓库一样，除了这个标志，什么字也没标注。
    小姑娘眼皮一跳，第六感告诉她，不应该放过这个仓库，哪怕里面放的东西和其他几个没区别。
    她效仿之前，趁着守卫没发现，偷了钥匙打开门。也亏是大夜里，守卫有些松懈，不然回头一看，准会被这自动悬浮开锁的钥匙吓个半死。宝乐偷偷打开一条缝儿，溜进了仓库，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这个仓库与之前的几个的确不同，仓库分成两部分，中间由一面玻璃隔着。
    关好门后回头的瞬间，透过落地的玻璃，她看到了四个巨大的圆柱形罐子竖在里间仓库的正中心。罐子外壳铁皮打制，刷上了军绿的底色，而且这罐子足足三四米高，直径目测得有两米。仓库周围贴着边还摆着三排架子，只有靠着玻璃的这面没有。架子上整整齐齐码着很多玻璃制品，用铁架固定，因为离得太远，虽然是玻璃的，但看不清装了什么。
    宝乐在玻璃墙上找了找，发现有扇玻璃门，正要推门进去前，她先一步发现了门边墙上挂着防毒面具和防护服。
    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将防毒面具戴上，并且穿好防护服。
    她转头吩咐火球球：在外面等着。
    毕方不愿意：我和你一起进去！
    一道冰凉的目光投来，他还从没见过她的表情这么严肃，好似没有进去，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等着。
    宝乐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掷地有声。
    宝乐在仓库里待了很久，火球球见她先是站在罐子前研究，甚至一度将带着防毒面具的耳朵贴到罐壁上，想通过听来确定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火球球瞧她一脸骇然，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大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靠过去，而是转头打量起了架子上的玻璃器皿。
    很久之后，她终于走了出来，脱下防护服，随手丢在地上。
    火球球听她声音颤抖着说了一句出去吧，之后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到底出于关心，他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他又瞥了眼地上的防护服，大惊道：该不会中毒了吧。
    小姑娘眼中似有泪花，摇了摇头，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出去吧。
    她不愿意说，总不至于逼她，本以为就要这么原路返回，岂料宝乐很坚定的往轮船下层走去。之前她自己说的，下层潮湿不利于货物储藏，越是珍贵的货物通常越不会摆在下面，所以没必要下去搜。而且一路走来，似乎也印证了这点，下层仓库根本没有守卫，而且大多都搬空了。
    一股子霉味的仓库，黑漆漆又脏兮兮的。宝乐不见嫌弃，倒是火球球觉得有些不能忍受。
    毕方哼了一声：我们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随着深入，气味越来越难闻，宝乐也难免用手捂着口鼻，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后来走着走着，突然传来一声细如蚊蚋的□□声，一人一鸟面面相觑，都表示不是自己的声音。就在他俩对望的时候，那声音又再次传来，小姑娘后知后觉，赶紧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船舱底层的仓库深处，有一间像是监狱一般的铁笼。在毕方荧荧火光的照射下，勉强可以看清铁笼的地上有一团黑影，角落里也有一团。在看到光后，原本毫无反应如同死物一般的黑影，迅速朝着光的方向聚集过来。
    宝乐在离着铁笼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连火球球都吓了一跳。
    毕方大喊：什么东西！
    离得最近的那团黑影，一把抓住了铁笼的栏杆，匍匐在地上，发出怪声。可要是细细去分辨，你可以听到，它或者说他或她，在说救命。
    那黑影不是怪物，是人，而且是中国人。
    第158章
    宝乐几乎是在发现笼中有人的同时,下意识往前疾走了两步，想要去查看他们的状态。可她才刚做了个动作，有人从她身后,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小姑娘大惊，丝毫没发现周围有人，到底还是面前景象过于震撼，一时疏于防范。可她没注意到此人靠近，火球球却也没提醒她,因此想必来人不是敌人。
    果然等宝乐回头，顺着手臂的方向向上看去，发现这倒也是个熟人,然而不知他为何会此时出现在这儿。
    沈先生。
    对方松了手,小姑娘揉着被扯疼的胳膊，微微蹙起了眉。
    沈月筝从口袋里拿出一截手电,朝着前方还有一段距离的铁笼照了照。他并没有看她,却在和她说话：一时情急,若是捏疼了姜小姐，还请恕罪。
    宝乐将视线从沈月筝的脸上挪开，也瞧向手电照射的方向,随口搭话：沈先生不解释一下您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么？
    沈月筝惊讶,侧头反问道：哦？巧了,沈某倒也有相同的疑惑,还请姜小姐解答。
    他们两个现在互不信任,目前这样的状况下，只能无限打太极,说些没营养的话。与其把精力消耗在与他废话和周旋上，不如先去查看情况,这么想着宝乐身形微微一动。沈月筝发现了她的动静，与方才一般拦住了她，但这次他没拽她的胳膊，而是直接横臂拦在她面前。
    他们
    沈月筝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只见他摇了摇头遗憾道：他们得了病，别过去，会被传染。
    结合之前在红三角仓库里的所见所闻，宝乐其实大概能猜到，可她仍然满心希望关在这儿的他们还有救。只不过沈月筝似乎比她更了解这边的状况，他甚至不用走过去细看，就能确定笼子里关的人的状态。
    宝乐欲言却止：我
    沈月筝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想救他们出去，但是不可以，他们身上带着病毒，强行带他们出去只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可他们在说救命。
    宝乐何尝不知道，可这些人说的不是任何其他语言，而是带着吴腔的救命。在日本人的船上，一个中国人在喊救命，你要她如何视而不见的掉头离开。
    沈月筝叹了口气，宝乐做不到，难道他就能如此狠心。
    沈家的年轻人低头瞥了眼身畔的宝乐，突然发现她腰上别着一把匕首，他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姜小姐，可以借一下匕首么？
    小姑娘没想那么多，解下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
    只见一直不让她靠近的沈月筝，拿到匕首后，以袖掩口鼻，小心翼翼往铁笼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抵达铁笼门前时，他将匕首拔了出来。门上挂着很粗的铁链，由一把铜锁锁住，她那把匕首虽然十分锋利，却不足以斩断这样的铁链。她不行，她想兴许沈月筝可以。
    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可拔出匕首后的沈月筝没有任何斩断铁链，或者撬开铜锁的动作他只是将匕首慢慢放在了地上，然后又走回了宝乐身边。
    小姑娘一脸震惊，他道：我们走吧。
    在沈月筝转身的同时，宝乐似是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谢谢。她还没来得及把视线从沈月筝身上挪开，便听火球球在耳边轻叹了一声他们自杀了。
    下层的仓库几乎没有几个守卫，但一路上沈月筝仍然保持的高度谨慎。宝乐紧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约莫在抵达负一层的时候，交叉路口走来了一队巡逻守卫。两人均未出声提醒对方，默契的在守卫抵达前，闪身进入附近一个空仓的库里躲避。沈月筝靠着仓库门默读着秒数，三分钟后，守卫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宝乐想要出去，只是读秒的那位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堵着门，所以她也无法离开。
    这班守卫之后再过十分钟，会有另一班守卫经过。要是我们这时候出去，会直接跟他们打照面。
    宝乐点点头，默默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不过十分钟，等就是了。
    你似乎连船上看守的换班轮次和行进方向都不知道，沈月筝环胸，抿了抿薄唇，你怎么在这么森严的守卫中上船的？
    小姑娘摸摸鼻子，寻思要是说她就是这么正大光明走上来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他信不信另说，反正她也不可能这么回答。
    她故作高深道：我自然有自己的门路。你呢，你怎么上来的？
    沈月筝笑了笑：凭本事。
    他说完又多嘴问了一句：你是姜大当家派来打探情况的？怪不得大当家近年与日本人打交道频繁，莫不是她也知道了
    知道日本人表面用棉花布匹黄金香料做幌子，宝乐冷笑了一声，实则在进行人口买卖，将无家可归的中国流浪汉，作为廉价劳动力卖向东南亚？
    沈月筝收起笑容，并未搭上她的话。
    宝乐又道：还是知道他们不光买卖我们的人，还把那些体弱多病的老幼病残，卖不掉的劳动力用来当作他们生化实验的小白鼠？日本一直想在中国开展细菌战，我只是没想到，从这个时候就有苗头了。上面仓库里，不，也许称之为实验室更加准确。里面摆了一排排的培养皿，你知道都装着些什么么？还有那四个罐子，我听到里面有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你不如猜猜他们用什么喂的老鼠？
    唉。
    沈月筝耸了耸肩，放下手臂道：看来你们姜家也查的差不多了，怪不得这次的生意大当家势在必得，还劝我赶紧收手。
    小姑娘蹙起眉头：沈家也查到了？
    沈家常年在南京周边的几个穷乡施粥，大约半年前，我发现常来的几位老人许久没来。询问才知，并不是去世，而是离奇失踪。后来查到了日本人的货轮，一开始我和大伯也以为，只是人口买卖。
    沈月筝又道：可惜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查清楚真相，大伯却又在这个节骨点上出事，我怀疑大伯的死也许存在着蹊跷。
    这样一切就联系起来了，早在君之说因为南京车站的血案，沈思维被牵连其中从而拖垮了整个沈家，她就觉得奇怪沈家一直独善其身，千年不曾涉政，只是个平凡的商贾之家。除非有人存心搞事，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动摇。
    怕就怕是因为牵扯到了日本人的阴谋，才导致他们寻了个商会会长惨死狱中的由头，小题大做，政治施压，非要沈思维陪葬。
    既是如此，还是劝沈家尽快抽身才对。
    宝乐心里清楚沈思维是怎么死的，但她不能明说，甚至还要借着这个事实忽悠沈月筝：既然他们能对沈老板动手，说明这事儿已经不是你们驾驭得了的，你不应该继续查下去，也不应该来苏州。你如今是沈云芙名义上的未婚夫，若是有什么差池，会连累整个沈家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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