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引路人 作者:作者：绾绾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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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我是李谙的人了？
    宝乐嫌弃道：我笔直笔直的，而且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沈云芙不感兴趣的随口敷衍道。
    小姑娘厚脸皮的贴了上去：你不是说明天回南京么，正巧我也要去，你顺带捎我一程吧！这蹭车的大好时机可一定要把握住，她可不想再坐火球球牌交通工具回去了。
    沈云芙挑眉：凭什么？
    宝乐拍板：凭我男朋友是你们沈家的人。
    第175章
    清末民初,列强用炮火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被迫对外开放的港口也因此忙碌起来，沿海地区的商贸往来繁荣一时。很多有头脑的商人自然也借了这股东风,从此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上海是当时沿海一片最富饶的地方之一，沈家的生意当然也做进了这座城市，借由李家的关系，他们在上海有座庄园。
    那园子位置好，是李谙送给沈云芙父亲的结婚礼物。很久以前,还年轻的沈思维常带小女儿来上海小住，自己出门谈生意，大小姐便一个人住在这座庄园里。李家的打扫阿姨、煮饭婆婆、服侍女佣对她都很熟,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李谙不忙的时候,也经常来庄园看她，陪她在庄园里看书和捉迷藏。
    后来沈云芙做了沈家的当家,十几年来,只要去上海谈生意,她还是会住在这座庄园里。冬去春来，几经寒暑，早已物是人非,庄园里的下人从李家人变成了沈家人,李谙也不会再来庄园陪她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第二天,宝乐起了个大早。
    她在盥洗室洗漱,两只鸟叽叽喳喳的在她床上聊天,虽然多半是火球球兴高采烈的教育小弟，沈少爷偶尔应上两句。小姑娘洗漱完,开门打算出去，沈忘言抢在她离开前问道：你去哪儿？
    吃早餐。
    宝乐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其实是想去给君之打电话，但不太确定这场梦里的君之是否还和她一样是食梦者，所以没有明着告诉沈少爷。那时虽然没有手机，但好歹还有座机。沈家高门大户，电话不可能没有，甚至君之房里还有一台|独立的座机。
    上一段梦的最后，她就给君之打过电话，所以电话号码她还是记得的。
    小姑娘从三楼下来，刚下到二楼，离得最近的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暮曲剪了半长不长的头发，换上一件新衣服，洗掉了身上廉价的脂粉味儿，比起昨晚，现在倒更像一个十六岁的清爽少年。
    从昨天的表现来看，沈云芙似乎挺喜欢这个少年的，难不成他们昨晚一起睡的？宝乐伸长了脖子，试探着绕过暮曲，看看沈家那位大小姐在不在他房里。
    暮曲自然也瞧见了她，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姐姐？
    宝乐没看到人，只好问他本人：沈云芙呢？
    先生自然在她房里。
    暮曲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翻了个白眼，哼着歌下了楼。小姑娘摸了摸下巴，朝着半开的房门望了一眼，那间房间空间狭小，又在楼梯口，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小姐的房间。难不成沈云芙向桃乐丝的老板给暮曲赎身，又把他带回自家庄园，真的就是集邮摆着看的？
    这个叫暮曲的孩子，眉眼倒是有几分像李谙，她与他亲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餐桌是欧式长桌，宝乐扫了眼坐在位子上乖乖吃早餐的暮曲，只见女佣给他端了杯牛奶过来。庄园的早餐是西式的，黄油面包、香煎培根、还有颗爱心形状的太阳蛋，点缀部分是两颗绿油油的西蓝花。
    少年小时候家里穷，被卖到桃乐丝后，也只是个给头牌伴舞的小角儿，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虽说是生性腼腆，但是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着天真无邪的本性，拉着端盘子的女佣，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
    宝乐收回目光，四下找了一圈儿，在餐桌另一边的会客厅沙发后面，发现了一台老式拨号电话。
    借你们电话用一下。
    小姑娘和女佣打了个招呼，也不待有人同意，懒洋洋的走了过去。
    昨晚临睡前喝了点儿酒，睡得不是很安稳，故而沈当家是最后一个起床的。沈云芙穿着睡衣下楼的时候，恰巧看到这幅场景宝乐换下了身上本来的那件衣服，穿着她昨晚送过去的小洋裙，站在彩玻璃的光晕下。
    那件小洋裙是沈云芙年轻时候穿过的衣服，一直放在庄园这，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款式是十年前的老款，领口、袖口还有裙边都裁剪了蕾丝花边，裙子面料采用的是中式锦缎，网格之下还有一些暗纹作为装饰。现在已经不流行这般繁复的裙子了，锦绣阁的最新款洋裙大多单色且无纹路，简约风格才是时下的新潮。
    彼时沈家历代唯一的女当家心里想，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小姑娘，长得真有几分眼熟，就是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
    暮曲注意到站在楼梯口发呆的沈云芙，兴高采烈的叫唤道：先生！
    沈当家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微笑着下了楼，从容而优雅的坐到餐桌另一头的椅子上。明明一桌子西式早餐，可女佣最后却为她端了一碗粥过来，之后又舀了一勺子白糖，与白粥搅匀，送到沈云芙面前。
    先生你怎么不吃这些呀？暮曲好奇的看向喝粥的沈云芙。
    我胃不好，习惯早上喝粥，沈云芙道，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不是说喜欢吃西餐么，那就多吃点。
    暮曲感动的两眼汪汪。
    两人说话间隙，另一边的宝乐已经打完了电话，垂头丧气的走回了餐桌边。从她的表情不难判断，虽然电话是打通了，但似乎并没有人接。
    宝乐问沈云芙：我们什么时候回南京？
    不急。
    你不急我急，小姑娘扯了扯嘴角：今天能回去么？
    不知道，沈云芙眼瞧着宝乐要发火，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人来接我。姑娘要是等不急，可以自己坐火车回去，要我给你买车票么？
    车站离沈家老宅可不是一般的远，要想今天赶到老宅，还不是要坐火球球过去，小姑娘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大不了，晚点再给君之打个电话，万一是他现在有事出门了，等会会回来也不一定。
    宝乐妥协道：行吧，那走的时候你喊我，我先回房了。
    不吃早餐么？暮曲皱皱眉，冲宝乐急着道，姐姐，这些都很好吃的！
    沈云芙听了个稀奇，偏过头看向少年，话里带着戏谑：怎么，你很喜欢她？
    暮曲一听，赶紧摇头，紧张的不得了：先生，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姐姐有点像我的亲姐姐暮曲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我
    沈云芙打断他，摇摇头，有些好笑道：你这孩子，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跟我急眼了呢？
    当时宝乐还未离开，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与其说像金主与她的金丝雀，不如说是妈妈与她的傻大儿。少年人本来就不懂什么是喜欢，纵然真的有喜欢在里面，估计也难分清是亲情还是爱情。可后来宝乐又想，同样都是十六岁，沈云芙可聪明着呢，十六岁的她就敢当着李谙的面说爱慕她了。
    因为留下来多听了一会儿两人的谈话，宝乐回房耽搁了一会儿，不过正好听到庄园的管家推门进来，向沈云芙禀报说她等的人提前到了。饶是沈当家都愣了一会儿，随后放下手中的粥碗，同管家一道出了门。
    虽然这不管她的事，但鬼使神差的，本该回房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紧跟着也掉了个头，决定一起出门看看。
    庄园门口有辆小轿车远远驶来，保安打开两边的铁闸门，给小轿车清了条道儿出来。
    沈云芙裹紧了身上的睡衣，早春的上午天气还有些寒凉。虽然她身上的衣服是长袖的，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但到底睡衣是绸缎面料，久站还是会有些冷。
    至少，宝乐觉得自己看着她都冷。
    汽车开到庄园别墅门口的喷泉前，之后从车上下来一个熟人。十二年不见，沈月筝如今三十六七岁。明明是奔四的人，不过因为长得白净斯文，看起来倒不像是接近不惑之龄的人。他下车前就瞧见沈云芙穿着单薄的睡衣，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等他。所以刚下车，这位沈先生就脱了身上的大衣，在沈云芙伸手抱住他的时候，将外套盖在了她肩上。
    阿筝，想你了。
    沈云芙闷声闷气道。
    沈月筝有些无奈，略带宠溺道：多大人了，还这般爱撒娇。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天气这么凉，就算要出来等，为何穿这么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你可记得上次
    沈家的大小姐头晕眼花，赶紧打断他：停停停，这么久不见面，你一来就教训我！也许只有当着沈月筝的面儿，沈家这位当家才有几分像是孩子。沈云芙贴着沈月筝的耳朵，小声道：在下人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然我这个家主还怎么立威！
    沈月筝听到了，离得不远的宝乐也听到了，两人都心领神会的一笑。
    沈月筝注意到宝乐的存在：这位是？
    蹭车的，沈大当家撇撇嘴，不重要，别管她。
    小姑娘心里一惊，寻思着沈月筝竟然不记得她了，想想又觉得合理，毕竟新入了一场梦，李谙从未说过会是同一个梦主人。既然如此，现在不光要找李谙姐姐给她留下的信，还多了一个任务，重新找到梦境的新主人。
    想着想着，沈月筝似是还有话要问，可沈云芙已经拉着他往别墅里走。临走前，她还冲着宝乐做了个鬼脸，哪里有半分沈当家成熟稳重的样子。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沈云芙变了，而是为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她给自己打造了固若金汤的外壳，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合格的家主，所以才会变得陌生。
    那个大家都熟悉的沈云芙，那个有些大小姐脾气，率真且待人真诚的沈云芙，其实一直都在。
    宝乐在他们走后，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小石子，心里有些发堵。
    后来她听到汽车的另一边也下来了一个人，起初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后来她听到那新下来的人，脚步从一开始的从容，变得越来越急促，最后甚至是大步走向她的方向。低着头的小姑娘愣了一下，莫名想起早上一直都没打通的电话，又觉得沈月筝这次来上海并非一个人，兴许有人同行。
    能与沈月筝同行的人
    答案就在嘴边，她有些恍惚，又带着些许期待的抬头。
    对于君之而言，这是十二年后的重逢，是她在他怀里死去后的再次重逢。不知梦里的十二年是他现实中的多久，可若是时间不久，他一定不会露出这般满怀希望，却又同时痛苦不堪的表情。
    对于宝乐而言，虽然只有几日不曾相见，然而这依然是一次沉重的重逢。她明知在他们的世界里，他此时孤身一人身陷万古长陵。她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可为了她，为了整个沈家，他选择了留在里面。万古长陵，若她不能改变一切，兴许就真的成了不老不死的他，绵延万古不灭的一座长陵。
    入梦前，不是没想过会相见，也知道若是相见，他依然是食梦者，还记得她的概率会很大。
    只是真的到了重逢那一刻，之前的千万般思绪便都不在了。世间种种仅剩这不到数米的距离，仅剩天地间不能分隔的两人。
    岁月依然没有改变他，与梦里第一次相见一样，亦与百年后元宝斋门前一样。他的眼中依然似有整个银河的星星在闪耀，干净而澄澈的倒映着她的轮廓。星河渺渺，浩荡苍穹，数百年孤独的世界里从此多了一人，从此多了一份牵挂。
    宝乐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他走上前来，将她抱在怀里。
    小姑娘没忍住，豆大的眼泪珠子接连往下掉。
    他听到低声啜泣的声音，愣了一下，然而不知道她为何而哭。小姑娘把手从他敞开的大衣里伸进去，死死搂住他的腰，像只猫儿一样，不停在他胸前蹭啊蹭，蹭的眼泪到处都是。
    你混蛋！
    哭累了，宝乐低声骂人，又不解气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君之有些莫名其妙的愣住了，但按照他的脾气，即使不明所以，通常也不会反驳，任宝乐骂骂咧咧，绝对不会还口。小姑娘就是知道他是这种性格，所以使劲儿的欺负他，欺负他吃哑巴亏。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
    深深叹了口气，君之伸手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哄道：嗯，我混蛋，你别生气。
    这下轮到宝乐愣住了，心里一酸，自己先舍不得欺负他，甚至产生了刚才的自己好过分的想法。
    小姑娘闷闷的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解释道：上次之后，我就梦醒了，回到了我自己的世界里。后来沈家的人告诉我，我们世界的你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你出发之前明明答应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早点回来的，你还答应了要给我带礼物，问我要什么，我说要金银珠宝可是你既然知道此行十去九不归，为什么还要哄我呢？
    宝乐又道：你是怕我，不让你去么？
    手上拍着小姑娘背的动作顿了一下，君之轻声道：我怕你难过。
    即使相隔了一百年，他却从未变过。离别的时候，他明知十去九不归，可最后的最后还是笑着的，温柔的不像他一般。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她难过，总要知道的事，他单纯的想着，兴许越晚知道，也就少难过些日子吧。
    小姑娘轻声哼了哼，吸着鼻子，仰起头。在君之察觉到而低下头的瞬间，宝乐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刚刚还在哭鼻子的小姑娘，此刻脸上挂着没蹭掉的泪珠子，笑的像朵花。
    算了，现在的你是无辜的。等我救了沈云芙，把你接回来，再找我们世界的你算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君之有些为百年后的自己担心，但更多的是在想，这丫头恐怕真是个宝贝。这样的情况下，换着别人可能早就失控绝望了，可她总比常人多那么一些活力，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决，相信在困难面前更多的是希望。
    她总这么擅长，自己把自己安慰好。
    宝乐偷袭完转身想溜，腰上的手突然发力，强行打乱了她的计划。君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按着她的脑袋，闭眼与她吻在了一起。
    在他亲吻她前，小姑娘看到心上人，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
    这个几百岁的老男人，长得好看也就算了，笑起来犹如被他中了蛊，便是一刻都让人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我感受到了她的繁衍意识现在极其强烈！难道她要生蛋了嘛！哦哦哦！支持生蛋！生完了给我孵！我要当凤吟的爸爸！火球球兴高采烈的在房间里打转。
    透过三楼的玻璃窗，楼下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沈忘言变成的千纸鹤自然不像火球球那般激动，他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刚进门，突然想起什么的沈云芙。她才刚转头，就看见君之按着人家姑娘的小脑袋，忘我的啃着。沈当家摸了摸下巴，对上沈月筝投来的目光。
    怎么了？
    阿筝，沈云芙认真道，我想起在哪儿见过她了，她穿着昨天那身奇怪的衣服真没看出来，可你看她现在穿上十几年前的洋裙，像不像君之房里挂着的那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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