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引路人 作者:作者：绾绾兔
    黄泉引路人绾绾兔免费阅读(145)
    两人一言不发的回到客房，贴心的沈月筝已经为她们搬出了两把椅子，没有打开的食盒放在两把椅子间的桌子上。
    沈月筝提议：今晚月色这么好，不如在院子里吃？
    沈云芙点了点头，微笑着采纳了他的意见。
    沈月筝耸肩，瞥了眼李谙后，伸手在沈云芙肩上拍了拍：好好说话，不要吵架，我回去陪老婆孩子了。
    放心，沈云芙给他个安心的眼神，我可舍不得。
    沈月筝离开后，沈家这位大小姐也不顾李谙在想什么，径自坐到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沈月筝为她们准备的椅子，不是那种靠椅，而是一张小小的板凳，他觉得这样有气氛。
    沈小姐今天穿着一件高开叉的旗袍，这板凳坐的，旗袍开叉处都能看到她的大腿根部。
    李谙在她的大腿上扫了眼，又顺着她的大腿看到细白的小腿，最后落在不足盈握的脚踝上。她今年三十三岁，按理来说不小了，可腿上的肌肤紧致光滑，一双玉足衬着月光分外勾人。
    李当家那天穿的是一件长裤，她是来见长官的，自然穿的正式一些。
    犹豫了一会儿，仿佛这个决定做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脱下外套，递到沈云芙面前。
    怎么？我不冷。
    遮着腿，李谙皱眉，我从小教你，淑女行坐该有自己的礼仪。这么矮的凳子，你既然穿着旗袍，就不应该坐下来。
    沈云芙笑了：我不坐在椅子上，坐在哪儿？你腿上？
    你
    不气啊，李朝歌，沈云芙又哄她，我瞎说的，真让我坐，我也不敢。对了，吃馄饨么？特意给你准备的，没放辣油，没放葱花，特别清淡。
    李谙看她从食盒里端出两碗馄饨，随后又端出一碗桂花糕与一盘月饼？
    今天中秋节，正好你在上海没亲人，我在南京也没亲人，不如一起凑活着过。沈云芙冲着她招手，示意她赶紧坐下来。
    她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这样一起过节了，还记得沈云芙小的时候，她们一年到头，每个节日都是一起过的，何止是中秋。可如今，一起过个中秋，都让人觉得是一种奢侈，甚至隐隐有些害怕。
    李谙怕这是她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中秋。
    所以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尽管她现在有很多话想问，但仍然选择安静的吃完那碗馄饨。
    她们坐在满月之下，院中丹桂飘香，享受着只有彼此的中秋佳节。
    吃完了。
    沈云芙把汤都喝了个精光的碗放在桌上，像只餍足的猫儿，伸了个懒腰。
    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她道。
    李谙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吃馄饨的时候就在斟酌待会儿怎么开口，现在终于逮着机会，她选择了一种更为直白的问法：你沈云芙，你是白鸽？
    沈云芙收起面上的笑容，她仰面看向对方，神情是李谙从未有过的陌生。
    我想，上海的联络点是组织在东南沿海最重要的部分，而你是上海的总负责人。能坐上这个位置，说明组织对你有过考察，与那些普通的资本家不一样，组织的纪律、规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李谙认真道，我申请过，我想入党！组织对我有一项为期五年的考察，只要通过，就可以入党。
    我知道。
    沈云芙玩味的看向李谙，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模样的她。紧张、震惊、不知所措总之在此之前，李谙面对沈云芙一直是以长辈的身份，而现在的她在长辈与属下两种身份间不停徘徊，甚至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
    我不光知道，沈云芙声音充满了蛊惑，并且你最后的申请文件上，还得有我的签名才行。
    李谙回过神，拔高了声音：沈云芙！
    沈云芙眼眸一暗：夜莺同志，希望你明白，我是你的长官。方才我说以你的身份，应当与组织有过充分的接触，希望你谨记组织的纪律与规章，在称呼我的时候，我不想听到除长官以外的称呼。别忘了你的表现，将直接影响我最后会不会在你的入党申请上签名。
    李谙被她一句话堵得简直要内伤，忍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道：是，长官。
    她刚喊完长官，沈云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桌子上气不接下气：朝歌，我说什么你都信？你不是接触过组织么，不知道我党不搞这些虚的等级制度？大家都是同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云芙！
    哎，你叫我名字真好听，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签名的事是真的。
    李谙努力平复心绪，长舒了一口气，慢慢重新开口道：你真的是白鸽？
    沈云芙不以为然：怎么，要给你看党员证？还是要与你一项项比对之前布置下的任务？不过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你心里早已有数。
    你什么时候
    六年前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当时党组织内部已经收到好几个与你情况差不多的同志请愿，想要组建一个新的组织，将你们全部划到一起，统一下达任务命令。我是临时受命，那年跑了许多的地方，一整年都不在家。不过我们那时刚吵完架，所以估计你也不在意我到底去了哪儿。最后我回到的上海，那晚我们在昏暗的咖啡厅里见面，我担心你听出我的声音，特意压低了声音。很遗憾，最后你也没认出我来。
    李谙听完她说的话，感觉头更疼了：你
    问完时间，又要问原因了是么？沈云芙打断她，那不如你来回答我，李朝歌同志你又为什么要坚持入党？
    李谙刚想开口，沈云芙轻飘飘的又来了一句：想好再回答，这关系到我最后签不签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李谙自从决定入党的那天起，就在心中回答过很多遍。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问题会由沈云芙向她提出。她以为自己会尴尬，但其实并没有。她披着月光，站在中庭，将那个已经模拟过很多次的场景，慢慢变成现实。这个回答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她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因为那是她的理想，她的抱负，她的爱国情怀。
    她对面的人，亦如她一般，全程认真而仔细的聆听，偶尔予以附和。
    那一刻沈云芙不是沈云芙，李谙也不再是李谙。
    她们一个是东南沿海地下情报联络总负责人白鸽，一个是上海分区联络人夜莺。
    夜莺同志，恭喜你，你的申请通过了，沈云芙同样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你的党员身份证明，其实我早就给你的申请文件上签过字，不过三天前才收到回复。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是党的一员了，谈谈感想？
    李谙接过本子，手都在颤抖：不是说要考察五年？
    沈云芙把手背在身后：你回忆一下，谁跟你说的要五年。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白鹤，哦对了，就是沈月筝。对了，白鹤还是白鸽的手下来着。
    但是李谙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等到现在才签字？
    因为有私心，沈云芙面上表情有些悲伤，就像你也从未和我说过你加入了地下情报组织。如果我通过了你的申请，就意味着同意你也走上了这条路。虽然我本人以此为荣，但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也和我一样。
    可是你最后还是签了字。
    沈云芙点头，揶揄了一句：所以我是你的上级，而不是你是我的。白鸽同志的觉悟，还是要比夜莺同志高那么一丢丢的。
    李谙被她一晚上噎了好几次，第一次知道这丫头口才那么好。
    话题进行到这份上，李谙要问的，想说的，大抵都问了说了，总算可以进入今天的主题。
    沈云芙收起玩笑的表情，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夜莺同志，再次恭喜入党，不过喜悦的心情暂且放一放。现在有个任务需要你完成，这是任务的资料，看完之后记得烧掉。
    李谙借着月光看向文件袋上的清秀而熟悉的字。
    上书归零计划。
    第188章
    宝乐睁开眼睛,入目即是万顷波光。湖边微风轻拂，闪烁着金色鱼鳞状的波纹，伴随着层层涟漪,渐离渐远。
    小姑娘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会儿来自湖面的风，在刘海翻飞中，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在哪？太湖？还是玄武湖？
    我想，沈忘言飞到树梢上，他的视野要比宝乐更加开阔一些,这应该是西湖，你知道断桥么，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边那座就是。
    断桥？宝乐扯扯嘴角,难不成我们是赶来演《白娘子传奇》的，是不是下一幕就要下雨,然后再来一场和许仙的断桥浪漫相遇？
    沈忘言飞回她的肩上：你想的挺好。
    小姑娘不以为然：那不然呢,出现在南京和上海我都能理解,这会儿怎么跑杭州来了？我在这儿可没认识的人。
    我有，沈少爷慢吞吞道，梁家的老宅就在西湖边上,断桥向西三里路,转个弯就能看到。小时候,爸爸带着我和妈妈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们还没回到沈家,爸爸只说是来探望亲戚的。
    宝乐总算反应过来：对对对,杭州的梁家，差点忘了。不过你爸带着不足七岁的你来这儿见谁的？按理来说,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出嫁跟了夫家,与娘家的联系就淡了，就算是你奶奶亲自来，也找不出几个孰识的亲人了吧。
    沈忘言思考了一会儿，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而且他那时确实还太小。
    好像是见了当时梁家当家的一位老太爷。
    是你奶奶的父亲么？
    不是，沈忘言摇摇头，如果是我奶奶的父亲，那么我爸应该称呼为外公，但我记得当时叫的是六叔公。也就是说那人，是我太外祖父排行第六的弟弟。而且这个排行，极有可能是堂弟。
    宝乐羡慕的看向他：你记性真好。
    走吧。
    小少爷红了脸，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有些不自然的飞在了前头带路：我带你过去看看。
    在他们到梁府前，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聚集起厚厚的云层，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唉，我这张嘴，宝乐将小少爷捂在手心里避雨，沈忘言听到她小声的自我吐槽，竟然又忘了这是在梦里，刚刚还说什么要下雨。这下好了，我可没带多余的衣服换。
    幸好沈忘言还是靠谱的，他没有记错梁府的位置。也幸好这一带，百年过去，变化没大到找不着地儿。
    宝乐在彻底变成落汤鸡前赶到了梁府。
    那日的梁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洋洋，还有不少与宝乐一样的人，冒着雨相继赶到。光是门口停的小轿车，都有好几十辆，将路堵的水泄不通，更别提坐黄包车来的人了。
    劳驾问一下，梁府什么喜事呀？
    哦，梁府大小姐今日办满月宴。
    小姑娘为这个答案赶到意外，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个疑似龙套的路人甲，竟然看得见她。要知道上一场梦里，自从君之离开后，整个南京和上海数百万人中没一个能看得到她的。
    这个对比，让宝乐有了新的灵感和猜想。
    看着门口迎宾的梁家下人，宝乐觉得如果她无法出示请柬，又不能靠刷脸进去的话，最后十有八九都要被拦下。不过她一点也不着急，按照经验来说，她的请柬此刻应该正在路上，只要耐心的稍等一会儿没准就能见到。
    果然才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小姑娘老远见着一辆熟悉的小汽车。因为这边堵得厉害，车上人不得不提前停车，慢慢向梁府的方向走了过来。
    宝乐冲撑伞下车的女人，高兴的挥舞着双臂：李大当家，好久不见呀！
    李谙冲她笑笑：姜小姐，好久不见。
    梁府的下人认得她，非常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李当家，我们夫人等你许久，请跟我们来。
    宝乐跟在李谙的身后进了梁府，不得不说比起姜家、沈家与李家的宅邸，这梁府的宅子要显得平庸许多。小姑娘这才恍惚意识到，那个年代不是所有人都像姓李的、姓沈的，还有他们老姜家一样有钱，梁家这样的已经算的上富裕，和他们比不了。
    她们直接去了梁府内院，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院子里似有争吵声。
    总之李谣，我们是不会同意离开的，你也休想让老爷把我们送走！听到没！
    听情形似乎是梁杰的几位姨太太，大老远跑到大老婆的院子里示威。君之说过，梁家这位当家那方面不太行，李家姐姐嫁过来一直未曾有子嗣，所以后来梁杰又娶了很多房姨太太，反正是个风流的不行的人。就冲这几位姨太太，在大小姐满月宴上都这么盛气凌人，可想而知这李家姐姐自打嫁过来肯定没少受委屈。
    李谣，也就是李怀灵。她等到姨太太们都走了，独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
    宝乐身边的李谙，轻轻叹了口气，等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般，迎了上去：阿姐，我来看看小兰因，她睡了么？
    小谙，你来了，李怀灵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先前的委屈藏好，上前握住李谙的手，之前不是说忙，来不了么？其实阿姐这儿都好，你若是忙，可以不必特地过来一趟。
    李谙道：就是不忙才来的，阿姐放心，我可爱的外甥女呢？
    李婶儿，李怀灵冲着身后的屋子喊了一声，把兰因抱过来吧。
    一个打扮的像是奶娘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奶娃娃出了屋。大小姐那时候刚刚睡醒，一个劲儿的在哭，奶娘哄了好久都不管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女连心，奶娘把小娃娃送到她娘怀中，一下子就不哭了。梁兰因一边抓着她娘亲的衣服领子，一边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悄咪咪的打量着她的小姨。
    李怀灵将女儿塞到妹妹怀里：我有事要去找锦书，小谙你先帮我先照顾一下兰因。
    阿姐
    显然李谙没有这个经验，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小不点，一动都不敢动。要说抱小孩儿，年近半百的李大当家，也就在沈云芙刚出生时抱过她一次，当时还被她尿了一身，闹了好大的笑话。
    李谙一辈子不婚，也没有后代，对于抱孩子没有什么建树。
    李怀灵拍了拍她抱着孩子的手：小谙，早些年我还想劝你成家，如今你都这个年纪了，我也明白你的难处。可是就算没有子嗣，也至少找个人陪你一起走。沈家那孩子和你一样执拗，这些年我看在眼里，要不你和她好好谈谈？
    李谙轻声道：阿姐，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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