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引路人 作者:作者：绾绾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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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徵打断弟弟的闲聊：好了，还要站在路边聊到什么时候，先上车吧。
    高徵开着车，带他们在高速上转了一圈，下高速时周围风景与热闹的上海主城完全不一样。
    宝乐来上海的次数不多，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们的车开到了一个平旷的地方。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但遍布人工湖与绿植，道路修的弯弯绕绕，单行线与步行街比比皆是。从周边配套来看，比较接近住宅区，不过又不完全与住宅区一样，因为遍布着一些实验基地、研究大楼等等。其中路上还路过几座大门，风格不一、规模不一的大门牌匾上清一色写着上海xx大学。所以她猜，他们这是到了城郊的大学城里。
    就在前面，高徵向他们介绍道，慕云学院看到了么？那是奶奶名下的一所私立大学，至今得有七十年校史了，今年十一月还有校庆活动呢。
    宝乐眉头一跳，对于李谙给大学起名的水平，感觉多少与当年给小孩儿取名的沈云芙有点像。
    说起沈云芙，小姑娘不免皱起眉头，企图切入问题重点：高小姐，你认识一位沈
    她还没说完，高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戴上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虽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只见她脸上神情分外严肃的嗯了几声，然后脚上猛踩了一把油门。
    车开到大学门口，门卫似乎认得这车，没等高徵示意，就抬起挡路的路障。
    那个点，大多数学生都还在上课，因此大路上没几个人。高徵一路畅通无阻，把车开到了校内操场旁边，这才挂断电话，转头冲宝乐他们道：公司有点事儿，不能陪你们上去。奶奶在校长办公室，穿过操场沿着小路一直走，尽头就是。
    宝乐点点头。
    高徵又道：高行，你陪他们一起去。
    小姑娘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少年没给她这个机会，开心的从他姐姐那儿承包下来了这份导游的工作。你们是不知道，不管是沈忘言也好，高行也好，都是那种长相很扎眼的存在。要是在别的地方就算了，可这是八卦最疯狂的地方大学！宝乐跟在两个帅哥身后，漫步在操场上。当时有一队正在上体育的学生，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后来宝乐发现他们并不是在议论自己，而是对着并排走在前面的两人指指点点，她就淡定了，甚至想幸灾乐祸。
    就在即将横穿操场离开之前，她注意到操场南边看台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人一头银发，十分时髦的烫着波浪卷，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的贝雷帽，身上穿着浅灰色的旗袍。她看起来年纪不小，脸上皱纹明显，皮肤也有些松弛，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但宝乐总觉得，这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此她多看了几眼，好巧不巧的看到这位老奶奶起身时没站稳，啪叽一下摔在看台的地上。
    她这个年纪可经不起摔！宝乐吓得不轻，也没顾得上通知前面两个，自己赶忙向看台方向跑了过去。沈忘言察觉到异样，回头没看见人，却在看台上看到了正在扶人的小姑娘。
    您没事吧，哪里疼么，要我给您打救护车电话么？
    重新坐回看台椅子上的老人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宝乐的脸，露出像是看到亲人一般的眼神。她这个年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岁，可能是人有些痴傻，小姑娘权当她是认错了人。
    但对方什么也不说，她有些着急，只好亲自动手检查。宝乐学过一点野外生存的常识，知道如何判断骨折和内出血，轻轻拉起对方的胳膊，按下了几处，询问对方感受。
    老人沉默了片刻，摇摇头回答她：我只是没站稳，摔倒的时候也调整了姿势，没让自己受伤。
    宝乐放下心来：那就好，奶奶您的家人呢？
    儿子和儿媳在上课，他们是这个学校里的教授。孙女在公司上班，孙子在北京追求他的孙媳妇。还有我，我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爱人在开会。
    宝乐寻思像她这个年纪，伴侣还在的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那我帮您找您的儿子或是儿媳过来吧。她说。
    老人目光看向她的身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爱人开完会来接我回去啦。
    小姑娘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到看台下面有一队人正在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甚至沈忘言和高行都完美融入了其中。那一队人里有五位男性，看起来倒是都不太像这位奶奶的爱人。硬要说谁像的话宝乐认为是当中为首的那位。
    但是那位也不是个男人，而同样是一位年长的女性。
    人到她这个年纪，除了头发雪白，多少都会有些发福或是驼背。但面前这位与坐着的那位一样，身上穿着同一款式的老旗袍，不见赘肉与佝偻，仪表优雅而不显老，举手投足间更是没有一点老态，甚至不用拄拐杖也走的很平稳。
    她应该比座位上的这位年轻一些，宝乐当时想。
    你好，宝乐在她走到面前时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沈云芙前辈。她和面前的打过招呼，又低下头和座位上的打招呼：还有李谙前辈。
    其实这不难猜，小姑娘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的？座位上的那位轻笑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开始只有前辈一人我还不能确定，宝乐道，不过前辈说您爱人在来的这些人里，如果是几位男士的话，他们年纪配前辈未免太小了一些，可是若是您的爱人是她，那你们的身份不就很清楚了么？对了，刚刚您的跌伤，还是请前辈再带您去医院检查一遍吧，我只能初步判断，更进一步的还是需要专业医生的意见。您这个年纪，跌倒可不是小事。
    你跌着了？听闻爱人跌倒，另一位果然神情严肃了起来：我找宋医生来。
    沈云芙叹息：朝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伤没伤到自己我还不知道么？
    朝歌朝歌？！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沈忘言在她们说话的途中走了过来，像是怕她不够尴尬，当中揭穿道：宝乐，这位才是李前辈，你认错人了。
    好的前面一段看似牛X的推理，现在全部垮掉。
    幸好她早就练成了一番厚脸皮的功力，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问李谙：您曾答应过我一件事还记得么，如果我能改变梦境使沈云芙前辈一直活到现在的话。如今我完成了自己的约定，李谙前辈，轮到我找您履约来了。
    在梦醒来上海之前，宝乐一直很担结局不如人意，尽管她费尽心力，最后依然没有救成沈云芙。她从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当她救下沈云芙之后，对方或许不会履行他们的约定。
    李谙倒是并没有直接爽约，她更像是没有听到宝乐说的话，只顾低头检查着沈云芙身上的跌伤。
    好了朝歌，别板着个脸了，沈云芙牵起李谙伸过去的手轻声哄她，我们先回家，嗯？
    李谙点了点头。
    沈云芙说完又看向宝乐：姜小姐，麻烦您和我们一道回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昔日朝歌曾承诺过你的事，现在我依然可以做到。只不过尚且需要一点准备时间，而且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宝乐狐疑：你真的是沈云芙？
    沈云芙愣了一下：不像？
    小姑娘摸了摸下巴：不像，怎么说呢，感觉你们和百年前相比，像是互换了身份，不能怪我刚才认错。之前在梦里，都是沈云芙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李谙则是那个时刻保持理智的，如今我感觉你更讲道理一些。
    沈云芙笑笑：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现在被你夸奖，还是该难过之前的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宝乐配合的撇撇嘴。
    倒是李谙懒得听她们废话，一言不发的搂过沈云芙的腰，而沈家这位也十分自然的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上。虽说李谙看起来确实年轻一些，走过来的时候也与常人无异，不显老态。但她可是十九世纪末出生的老古董，这一把年纪的，头发都全白了，宝乐可真没想到她能一把横抱起座位上的沈云芙。
    连李谙身后跟的下属都感觉到了不妥，赶忙提议道：董事长，您这我们去找人来帮忙。
    不用。
    李谙牢牢抱着沈云芙，步履轻盈到好像没抱着人一般。
    啧啧，高行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沈家这阴阳道文当真不错，这都得一百三十多岁了吧，身体素质也没比三十岁差到哪儿去。
    宝乐和沈忘言同时扯了扯嘴角。
    第196章
    李谙与沈云芙现在住在江宁路上一栋私人庄园里,随着车开进大门，宝乐方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1927年梦境中他们去过的那个庄园么？之前第二次去的时候，有一处角落的树被砍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来看，原是要准备种樱花树。
    宝乐扯了扯沈忘言的衣服，悄咪咪分享了这个发现。
    不光如此，沈少爷也小小透露道，在你第二次入梦之前,这个地方还是一片景区。据说是沈前辈当年转手把园子卖给了别人，那户人家破产之后房子和地充了公，当时卖60块钱一张门票。
    小姑娘若有所思：所以要不是我们,李谙回家还得自己花钱买门票？
    沈忘言看到前排的李谙侧眼朝他们望过来,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且再也不与她八卦,闭目养神去了。
    他们到庄园的时候,家庭医生已经守在了门口。他们为沈云芙做了一套系统的检查,一来二去便是大半天过去。小姑娘心里着急但是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在人家做检查的时候上去谈事情，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晚饭是在庄园吃的,两位园子主人全程没下来,倒是和高家姐弟聊了会儿天。
    高徵给宝乐夹了一筷子鱼,表现得特别热情：我们家人都喜欢吃鱼,可又不爱吐刺,所以桌上这些都是脱骨去刺，经过处理的。来,姜小姐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宝乐泪眼汪汪的表示：这也太好吃了！我,我，我也喜欢吃鱼不吐刺。
    喜欢就好，高徵又道，说起来，姜小姐与我们还是远亲呢，我可能是你的表姐，也可能是表姨。嗨呀，都怪高家那几个老头，位分本来就乱，还死的一个比一个早。
    咳咳。
    小姑娘差点被她说的话呛到什么叫高家那几个老头，这里面也包括了他们的祖先与宝乐的祖先吧。这种离经叛道的性格，感觉是深受沈云芙荼毒。
    席间，有下人推门进入餐厅，俯身在高徵耳边说了什么。
    高家这位姐姐摆摆手让人下去，转而看向宝乐，细心问道：姜小姐，瞧你这会儿都没怎么动筷子，可是吃饱了？
    虽然并没有吃饱，但是宝乐心里想着君之的事，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要真让她吃似乎也吃不下去，于是小姑娘点了点头。
    那好，高徵冲她比了个眼神，我奶奶刚好想见你，就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方便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宝乐刚起身，沈忘言也想跟过去。
    高徵抢先一步道：奶奶只邀请了姜小姐一个人。
    所以最后是宝乐一个人上的门，小姑娘在房门口站定了一会儿，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当时上门诊断的医生都走了，房间里剩下沈云芙与李谙两人。尽管窗户开着通风，房间里的药香依旧浓烈。
    沈云芙腰上垫着垫子子，靠坐在床上。她拆了头发，穿着一件丝绒睡衣，肩上披着毯子，神情稍显疲惫。屋子里的药香味儿来自窗边的药庐，李谙把煎好的药倒在碗里，送到沈云芙手上。宝乐进去的时候，恰巧看到沈云芙捏着鼻子喝完了一大半的药，余下一些想趁李谙转身的机会，倒入床头的盆栽里。李谙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将対方人赃并获。在沈云芙尴尬的笑容里，她伸出了手，从小被管着长大的沈大小姐不，现在是沈老奶奶了，只好乖乖的把药碗奉上。李谙拿起勺子，准备亲自来喂。
    幸好这时候，沈云芙发现了进门的宝乐，赶紧转移了注意力：姜小姐，你来了。
    唔，药看起来很苦，小姑娘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吃糖么，草莓味儿的。
    沈云芙偷瞄了几眼李谙，见対方没有反対的意思，开心的点了点头：那来一颗。
    姜小姐，你坐在那边吧，坐下来我们聊聊，沈云芙说完又扯了扯李谙的袖子，好了，你也坐，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沈云芙的卧室除了床以外，只有一张沙发，于是李谙在宝乐不那么欢迎的目光中，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沈云芙道：我知道姜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君之的事，但这事现在急不得。如果你相信我，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会回来。我想与姜小姐谈的是另一件事。
    宝乐狐疑：什么事？
    沈云芙目光坚定道：我想请朝歌再送姜小姐入梦一次。
    等等，被坑惯了的小姑娘蹭的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没有义务一直帮你们，当时我第一次入梦你们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后来你们又利用君之让我第二入梦。现在我已经如约让沈前辈活了下来，那么在你们也遵守约定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何必拒绝的这么快，沈云芙苦笑，这次入梦非常简单，不需要你去救任何人或者改变任何东西
    或许対您而言这很简单，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可您不是真正入梦的人，也不会明白我经历过什么。我入梦的每一天都在害怕，害怕因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梦醒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认得我了。也害怕如果我没有办法救回沈前辈，就再也见不到君之。我的绝望，尤其是在最后那场梦里的绝望，是你们想不到的。我比谁都清楚，哪怕这次我坚持下来了，但我不会一直幸运。
    宝乐握紧了拳头：而且我讨厌这种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而自己仅仅是一颗棋子的感觉。
    沈云芙默默听完，低头笑了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以前认识我？小姑娘觉得奇怪。
    不算认识，沈云芙道，就是你去镜中界的时候，因为高陵宴的缘故，小行虽然没直接与你打招呼，但他其实一直都在。之后回上海，他便与我们谈论起了你的事。那时我觉得，你是一朵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儿，长得很好，但不适合我们的世界。
    宝乐淡淡道：人这一生，经历的多了，想要永远保持一开始的样子是不可能的。
    我有一个朋友，她和你一样，沈云芙扬头看向远方，可她的朋友同她说过一句话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变得强大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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