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妖葬书(43)
与卿妖葬书 作者:作者:温留白
与卿妖葬书(43)
微生齐与姜染有些熟悉了,自然而然地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过往。
我师傅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正当寒冬腊月,我就被人丢在河边,身上包着薄薄的一层襁褓,被冻地浑身发紫,哭声细小地像猫叫,没过多久就昏死过去。
我师傅将我裹在怀里,满大街为我找大夫,彼时我师傅也穷,身无分文,身上穿的比我好单薄,鞋面破了几个大洞,脚指头都露在外面。
实在是没钱看大夫,我师傅一咬牙,就将铜钱剑解了,把全部的铜板都用来给我买吃的,买药材,这才将我的这条小命救了回来。
微生齐不是不知道,这把铜钱剑被重新串过了。
师傅将我抚养长大,这一路上,每当我们没钱了,迫不得已,都会解开铜钱剑应急,等到手头宽裕了,再用其他铜钱重新串一把一模一样的。
说到这里,微生齐吸了吸鼻子,终究是面带稚气地,将所有感情流露在外。
也许在你们看来,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铜钱剑,但只有我知道,它是无价之宝。
在饥荒蔓延,遍地饿殍的年月里,一枚铜钱可以买两个炊饼,微生齐与柯遇春散尽铜钱,买了一堆炊饼,自己舍不得吃,全部送给了灾民。
柯遇春将捡到微生齐的那一天,定为他的生日,这一路他们风餐露宿,衣不蔽体,但每每到了微生齐生日那天,那把铜钱剑又会再次消失,变成一碗长寿面,几个小泥人,一串糖葫芦。
这把微不足道的铜钱剑,也曾救过几十条人命,它时而是给灾民充饥的食物,时而又是长寿面,小泥人,糖葫芦,是裹住我的崭新襁褓,是师傅对我的关怀,所以,还请你们不要看轻它。
微生齐这一番话,反倒是让姜染有所震撼,就连飞升境大佬白文星,也隐隐觉得自己理亏。
我师傅说了,任何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是否贵重,而是在于它是否有用。看得出,微生齐对柯遇春十分尊重,即便时至今日,他的修为已经远高于他的师傅,却仍然心甘情愿尊重他,将他奉为永远的老师。
这么看来,柯道长确实也是个妙人,所以能教出微生齐这种顶天立地,一身正气的徒弟。
不光是姜染,连一向看不上那老头的银眷,也开始慢慢对柯遇春有所改观。
一行人在路上停停停走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月出楼前。
仰头望去,一轮虚假的明月正好在月出楼的后方缓缓升起,最后悬挂于天空之上,圆月的轮廓与楼阁的砖瓦,脊线相接,将这座楼映衬地越发巧夺天工,华丽夺目。
月出楼前早已是一副人山人海的景象,八只手的妖怪手拿纸笔,忙忙碌碌地做登记。
观众从左边进,排好队,莫要喧哗,报名演飞升境的到我这里来先登记。
白文星踮着脚,时而跳起来,妄图穿过如高墙一般的人海,向内张望。
先生,我们去右边,右边登记,那边人少,不用排队!
桑浊此刻应该已经在楼内了吧,白文星与银眷都依稀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他们的本意是先混进去再说,到了登记的地点,排在第一位的是白文星,那八只手的妖怪问他:报名哪位飞升境?
凤瑶的那位。白文星坦然道。
后头跟着的银眷也说了句:沧州。
全员我演我自己。
前两位都入地十分顺畅,轮到姜染的时候就卡住了,那八只手很不耐烦地又问了几遍,选没选好啊,南凤瑶,北崇渊,沧州极寒,东瞑海,你要演哪一位?
那就崇渊吧。
剩下队伍末尾的微生齐跟在姜染身后,随意报了个:东瞑海。
八只手起先还登基地很认真,再回过神来一看,不得了,你是修仙者吧,来演我们妖修界的大人物,合适不合适你心里没点数?凭什么?
微生齐僵了一会儿,回答他:凭我气质好,形象好,
麻了。
他今夜在门口登记了百来位,还是头一次碰到脸皮这么厚的。
这四位一进月初楼,就被有序地分到了四个不同的队列里,每一个队列,都对应着不同的竞争者。
就譬如白文星那一队里,大多数都是女妖修,个子更是参差不齐。
诶,你也来演凤瑶妖主?排在白文星前面那位拿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这小丫头刚刚到她胸口,会不会太矮了点?
白文星忙不迭地啃了满嘴的糕点,脱口而出,不会啊,她本来就这么高。
本人在此,如假包换。
你去过凤瑶,见过她?她叫什么呀?说起飞升境中唯一一位女性的飞升境,妖怪们都是满脸兴奋。
她能知道什么?那几位飞升境神神秘秘的,到现在连名字都无人知晓,咱们这等寻常妖怪,此生除非是晋升罗刹境,才有资格见到飞升境,见到飞升境之时,已是死期将至。
正因如此,千百年来,见到飞升境真面目,且活下来的妖修少之又少。
也就导致无人识得飞升境,连他们的名字,也只能用他们的封地代为称呼。
白文星将自己的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脸天真地继续发问,那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选?
小丫头吃起东西来的模样有些可爱,不一会儿就成为焦点。
月出楼内有一位殷管事,如今已是三千岁高龄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据说当年有幸,见过全部的五位飞升境,这回就是他来选。
另一位女妖修插嘴:可是殷管事这把年纪了,已经老眼昏花了,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记得飞升境长什么样?
那能怎么办,就这位,都是楼主花费重金请来的,为的就是选个神形皆似的。
白文星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暴露,听见要修们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四列长队,厢房之内,有屏风遮挡,每次各入四位,殷管事一把年纪了,皮肉松松垮垮,满头白发,看得出是个有些修为在身的妖修,但顶多也是个魍魉境。
老爷子身体不好,久坐浑身都疼,便在几位妖侍的搀扶下,站起来走了几步。
抬眼,瞅见面前的四位妖修,虽看不真切,却依然矜矜业业地指点出他们的不足。
你们两个,身高不够。
你又太矮了。
还有你,那可是飞升境,你怎么站地跟个地痞似的?
老爷子一边感叹一边摇头,想当年,我于妖都讨生活,有幸在四方塔上看见了那几位,个个长相不凡,周身威严尽显,令人骇然,不敢再抬头看第二眼。
说罢,老爷子挥了挥手,外头的妖侍女又请进来四位。
老爷子扫了一眼,一瞬间,那熟悉的汗毛倒立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银眷面前,看了又看。
你你
只可惜老眼昏花,无法将银眷看清楚,但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与当年那位飞升境如出一辙。
就你了!你来演沧州妖主!像!太像了!老爷子见到银眷,精神矍铄,就是穿地寒酸了一些,其余能有个八分相似了,太好了,快把衣服取来,给他换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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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月出楼(一)
姜染在外头,还排在队列里,忽然就听到前面的妖修纷纷感叹起来。
有羡慕的,也有惋惜的。
后来,银眷这一队列的人全部都散了,往外走的妖修们个个很不情愿,还没轮到我,竟然就选定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不是我吹嘘,老爷子若是真的见了我,绝对会重新考虑合适的人选。
走,咱们去前面排队看看,到底选了什么样的人物,能当得上这沧州的妖主。
现在只剩下三个队列,不一会儿,白文星也进去了。
殷管事还沉浸在方才选中银眷的激动情绪之中,一个劲儿地喃喃,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太像了!
然而,见到白文星
老爷子虎躯一震,再次笑开了花。
对,我记得,当年在妖都见到的凤瑶妖主,就是你这般年纪,扮演凤瑶妖主的人选也选定了,就是你了!殷管事立刻吩咐妖侍解散白文星所在的队伍。
岂料,白文星打了个哈欠,当场回答老爷子,别解散,你再选选,找别人去,我就是想混进月出楼,不想演什么凤瑶妖主。
妖侍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殷管事更是不可置信,能在城主麾下,演一回凤瑶的妖主,多荣幸的事啊,这么多人求都求不来,你都选上了,怎么还不想演了?
老爷子见白文星年纪尚小,换了副哄骗的语气,到时候群妖夜行,花车游街,不光能穿漂亮的衣服,还有许多好吃的,受群妖叩拜,你就真的不感兴趣?
听到能吃东西,白文星方才还强硬的态度迅速软了下来,嬉笑着问老爷子,都有什么菜啊?
姜染排在长队里,不一会儿,前面又是一阵唏嘘。
凤瑶的妖主也选定了!
姜染后知后觉,才发现银眷和白文星到现在都没出来,他有些惊讶地拍了拍臭着脸的微生齐,不会是选定他们二位了吧!
这么看来,当飞升境的标准,也不是很高?
这样的话,我感觉咱俩也有戏。
不一会儿,姜染与微生齐两位齐齐被妖侍送了出来。
那妖侍送客就送客,嘴还挺碎,骂骂咧咧地驱赶着这两位。
怎么想的?你一个修仙的,来演什么妖修?骂的是不知趣的微生齐。
还有你,有半点当飞升境的气质吗?也不照照镜子,大夏天,穿这么多,有病么不是。
这句骂的是姜染。
见到姜染被骂地站在原地失神了,微生齐扯了扯他的袖子,喂,去不去看他们花车游街?
姜染看向一处,没听到微生齐的话。
微生齐以为他的自尊心极度受挫,一向不会安慰人的耿直小伙抿了抿嘴,开口:虽然你穿得这么多确实很怪异,但妖修界比你还怪的妖修遍地都是,你不用伤心
这一次,姜染总算有反应了,我好像看到桑浊了。
他踮了踮脚,越过重重人影,看到了远隔在另一头的桑浊。
微生齐朝着姜染看着的方向也看了一眼,他不认识桑浊,无法再众多脸庞中,一眼锁定桑浊的存在。
不等他反应过来,姜染就朝着妖怪堆里挤了过去。
桑浊!
妖怪们交谈着,嬉笑着,杂乱的声音充斥在月出楼中,将姜染的声音淹没其中。
可有那么一瞬间,桑浊还是感应到了姜染的存在。
那熟悉的气味,与残留在他衣襟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温暖,让人安心。
他没有朝他看,而是为了刻意躲避姜染,疾步离开。
姜染在妖怪堆里找了很久,都没有再看到桑浊的身影。
周围喧嚣无比,姜染的视线在月初楼内众多宾客的脸上兜兜转转,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环绕着他,他们都不是桑浊。
姜染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微生齐始终兢兢业业地跟在姜染身后,随时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砰!
巨大的焰火在天空中绽开,将姜染的半边脸庞照亮。
楼下的欢呼声四起,焰火一个接一个在天空中升起。
游行开始了。
姜染倚着栏杆,朝着楼下望去。
不远处的银眷,穿着姜染从未见过的华服,站在花车之上,在众多的妖修包围中,朝着月出楼驶来。
周遭的妖修和修仙者,在此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跟随着人群,一同欢呼。
银眷自远处,感受到了独属于姜染的视线,微微抬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微笑,挥手。
分明是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分明依然是如此熟悉的身影,在换上华服后,却莫名让姜染感到陌生。
不光是银眷,同样带给姜染这种感觉的,还有小铃铛。
今夜的小铃铛与寻常很是不同,眉心上画着金色的花钿,在众多妖修的环绕中,不激动,不紧张,反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他们围绕着自己,振臂高呼。
她的眼底始终透着淡然,仿佛如今这一幕,早就经历了无数次,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与前面这两位相比,后头选出来的这几位飞升境,就显得有些差强人意了。
整场游行的光环都落在了银眷和白文星身上,后面那几位单单是样貌气质上,就输了他们一大截,假货毕竟是假货,会怯懦,会紧张,会不知所措,会动作僵硬。
会笑着逢迎追捧者,然后将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反观银眷和白文星,完全没有做出轻佻的举动,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花车游行了三圈后,驶向了月出楼。
追捧者也纷纷挤进了月出楼,参与今夜这场盛大典礼的最后一环向城主朝拜。
金碧城池的城主在众多妖侍声势浩大的环绕下入场,却并未显现出真正样貌。
他坐在最高的王座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睥睨众生。
跪妖侍拖长尾音,除了个别硬气的修仙者,妖修们基本跪了一大半。
有人站着,有人跪着,高低错落,姿态各异,整个场面看上去十分松散,惹得王座的那位很是不满。
他并拢双手,小手指随意地向外一挑,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竟逼地所有不想跪的妖修和修仙者都跪了下来。
众人在这强大的威压之中,几乎无法呼吸,额头上的汗水渗了一层又一层。
偏偏此时,还有几根硬骨头,不为所动。
众人在心里嘀咕,看这位楼主的威压,起码已经到了鬼蜮境巅峰了吧,再这样压迫下去,就得吐血了,赶紧将这威压收了吧。
众人屏息凝神,护住心脉保命,因此没有余力开口求他收敛威压,只能略略抬头,扫了一眼,是哪根硬骨头害他们?
这一看,不得了了,硬骨头还不止一根。
单单是高台之上,就有两位,分别是扮演沧州妖主的,和凤瑶妖主的那两位。
场下,也有三位,其中一位当下就转身走了,另一位穿得挺多,看到对面那人离开的背影,又喊了句:桑浊!
还有一位修仙者,有眼尖的当场就认出来了,那人是微生齐,修仙界的奇才,如今已到金丹期,怪不得能顶得住这骇人威压。
喊桑浊的那位随即追了出去,丝毫不将城主放在眼里。
高台上的这两位见状,也跟着追出去,半途却被妖侍拦截。
站住!你二人为何不跪?
银眷不愿多言,对着高台上那人甩下三个字:他不配。
嘿你是不是演飞升境演上瘾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飞升境?
那妖侍话音刚落,就被白文星举了起来,朝着王座的位置砸了过去。
薄纱的帘布飘落,金碧城池的城主终于在众人面前,显露了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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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妖葬书(43)